如果一切都允许有一个合乎常理的角度,那么喜爱一座赝品的大卫雕像,或许也会变得并不具有争议性。然而,世界对“真假”的问题总是有自己的逻辑和规范。于是当某件东西被定义为是赝品时,他的每一笔一划都仿佛粘上了原罪的气息。甚至能将最精妙的艺术重现,也批判为最廉价的复制粘贴。所以当阿巴斯坐在米开朗基罗广场时,面前的“大卫”复制品,让他掉进了无限的沉思中。他非常清楚,赝品永远不可能得到真品的待遇;可他更清楚的是,所谓真与假的鉴别,在艺术界往往就是一个稍带偏执的玩笑。就像在电影里展示过的那幅“圣歌女神”。直到二次大战过后,人们才了解这不过是一幅出自18世纪铁匠的赝品,而不是古罗马的艺术杰作。但其对原作的完美诠释,使它被佛罗伦萨的艺术馆,尊称为“Original Copy(原装赝品)”。Original,这是一个与Copy互不兼容的词。而当这终于成为一个匪夷所思的字眼刻在艺术馆的角落时,那我们是否能认为,赝品,其实也是一种在真实反射感情的独立体呢?

于是在《Copie conforme(合法副本)》里,我们看到了阿巴斯将所有不合理,熔铸合理的电影的过程。一开始,男女主角甚至谈不上认识。在男主角的新书发布会上,女主角作为粉丝留下了联系电话,然后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见面,约会,甚至吵架。或许,去描述这部电影的剧情是徒劳的。因为从头到尾,你都不能确定事情是否就这样,或根本不是这样。你不知道,他们认不认识;你不知道,他们相不相恨;你不知道,他们相不相爱。最后,或许你根本不知道,他们存不存在。而阿巴斯的功力,就是能将感觉锁定在某个正在进行的对白或眼神中,让你相信了里面的每一个细节,却疑惑着整部电影的思路。于是当这些东西累积到一个程度时,我们终于在咖啡馆的那场戏里,接受了他们似是而非的夫妻关系。他们循序渐进,不紧不慢,先从回忆开始,然后就像每一对饱经年月的夫妻那样,开始争吵起来。他们的每一句争吵,都是那么的似曾相识,似乎那些琐碎烦闷,都是我们所能理解的生活废屑。于是,我们跟着他们一起变得厌恶伴侣,厌恶生活。直到他们终于歇下,坐在“新婚”初夜下榻的旅馆的门前时,我们已经彻底相信,他们是一对多么鲜活的中年爱人。

要是说轮廓是一幅画的躯体,那么这部电影的对白,就像是一幅画的线条那样,诱导观众成为了赝品情人的参与者,体会者。而最终,我们无法自圆其说,因为我们发现这一切都仅是在反射着我们私人角度的感情,而不再是真实事情本身的逻辑比喻。我们在每一件艺术中找到了自己,描述了自己。而仅仅是这样,或许就已经能表明艺术品对于我们的影响,远超于其真伪的争辩。于是,回到文章的第一句说话。如果一切都允许有一个合乎常理的角度,那么艺术的指标,就不再是理论与真伪,而是我们发自内心的认同与私人想象力。凡是人们能感受到的艺术,我们都能透过想象,注入到它的本身,去分享它的生命,甚至分享我们本身的苦难。于是赝品的意义,从此就成为了一个合理的艺术存在;一个Copie conforme。电影的意义,也在于告诉我们艺术的界限不在那些我们自以为的,而是在于我们与生俱来的。而这一切的最佳表现,或许就是“Original Copy”这个让人匪夷所思的词语组合。因为只有艺术,才能让“原装”和“赝品”联立为一个具有意义的名词。可这个名词的意义,并不是来自字义的本身,而是来自于人类所赋予的,人性感情。

这,也是艺术,为什么称之为艺术的原因。

合法副本Copie conforme(2010)

又名:似是有缘人(港) / 爱情对白(台) / 原样复制 / 原型复制 / 完美仿品 / Certified Copy

上映日期:2010-05-18(戛纳电影节) / 2010-05-19(法国)片长:106分钟

主演:朱丽叶·比诺什 / 威廉姆·西梅尔 / 让-克劳德·卡里埃尔 / 阿加特·纳坦松 / 詹纳·贾凯蒂 / 阿德里安·穆尔 / 安杰洛·巴尔巴加洛 / 安德烈亚·劳伦齐 / 菲利波·特罗亚诺 / 曼努埃拉·巴尔西梅利 / 

导演: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 / 编剧: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 Abbas Kiarostami/Caroline Eliacheff/Massoumeh Lahidj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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