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1-12-14

映畫手民 • 合法副本:Certified Copy︰扮演與生活

《似是有緣人》 (Certified Copy) 是伊朗名導阿巴斯‧基阿魯斯達米 (Abbas Kiarostami) 2010的作品，在香港國際電影節已經公演過。女主角茱麗葉‧庇洛仙 (Juliette Binoche) 則憑這戲獲2010年康城影展最佳女主角。這是導演第一部既不在伊朗拍攝，又不是伊朗製作的戲，不知是否這緣故，戲中沒有了他的簽名元素，如伊朗黃土，如近鏡遠景切換，如山中曲折車路；而保留下來的駕車旅行元素，在這片表現出來卻徹底不一樣。

基阿魯斯達米的影片中，車是很重要的元素，在不少片中甚至成為重要的角色，人與車緊密結合在一起，如《生生長流》(Life, and Nothing More…)、《橄欖樹下的情人》( Through The Olive Trees)、《櫻桃的滋味》(Taste of Cherry) 和《隨風而逝》(The Wind Will Carry Us)。車在他的片中扮演兩個角色︰一是與攝影機等同，攝影機往往對著車窗往外拍，車窗框著的畫面就是攝影機拍下的畫面；一是與電影院等同，在車裏的人就像在電影院裏的人，與外界隔開，卻又透過車窗／攝影機觀看世界。因此，基阿魯斯達米的電影往往都充滿著探討虛與實的味道。

然而，在《似》中，車只在戲初出現，男女主角到達了故事主要發生的場地托斯卡尼 (Tuscany) 後，車就消失不見，及後就是二人旅遊、討論、爭執、親密的戲份。二人同遊的故事，會叫人想起李察‧林克雷特 (Richard Linklater) 的《日落巴黎》 (Before Sunset) 和《情留半天》 (Before Sunrise)，而這一男一女同遊的類型，甚至可以上溯至羅塞里尼 (Roberto Rossellini) 的《意大利之旅》 (Journey to Italy)，或再往上溯，推至1927年茂瑙 (Friedrich Murnau) 的《日出》 (Sunrise)。

《意》的結尾是復和，《日出》的結尾有亮光，但《似》則完全是另一回事。叫觀眾討論不已的，是影片中段的轉折。影片以男主角的新書發佈會為引子，書名就是Certified Copy，內容是討論藝術複製品。從書名得知，男主角認為複製品是有其價值的，而他在發佈會中還附加一句「複裝品把我們引向原作品，並因此而確立自身的價值」。後來男女主角相約同行，本是新相識的一對，但到影片中段，突然一轉，男主角扮演女主角的丈夫，他們開始為過去十五年的婚姻生活而爭拗，到最後觀眾不禁疑惑，究竟他們是新相識的呢？還是他們其實真的是夫婦呢？

不過，我們能否從影片中為這問題找到確實的答案，並不重要；我們可以說，他們的「扮演」，其實是certified copy；Certified copy在藝術上與原品同樣有價值，在法律上與原文件有同等的法律效力。至於在這電影中，他們倆的爭論和互相了解到最後的分離，雖說是「扮演」（在影片中他們是否扮演仍有疑問，但在影片外他們作為演員，確實是在扮演），但對現實生活同樣有效力。這片不是旨在藝術討論，而是想從此進到觀眾的生命中，就如男主角在發佈會表示，他的觀點並不限於藝術，「當一個讀者告訴我說，這書讓他反省，讓他更好的認識自己，我非常的感動」。電影最後從正面拍著男主角，像是觀眾在看他內心思考的戲，但男主角直視觀眾的幾秒中，同樣在迫問觀眾，剛才那段「扮演」，對你是否同樣有價值。

基阿魯斯達米這次不是以車窗作為窗口讓觀眾看（伊朗的）世界，他放棄了車，改而專注在「扮演」 (acting) 這事上。扮演像是生活 (being) 的複製，然而扮演是有其自身的價值的，尤其是當它把我們引向原品生活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