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0-05-21

安撒嘛 • 合法副本:我的托斯卡纳，是否也是你的？

影片结尾镜头停在一个属于15年前的窗口，窗外是托斯卡纳某个小镇子的傍晚，钟楼、老房子、飞过的鸽子……而此时的故事已经留白。这里像极了《Before Sunset》——丢掉了真正意义上的起与合，影片的叙事时间与现实基本同一，也同样是主人公在细街小巷里的大段对话，只是地点从巴黎搬到了佛罗伦萨附近。于是我们大致可以知道的，也只有男女主人公的故事曾经开始在这里，然后在这里继续发生着。但毕竟岁月荏苒，Ethan Hawke变了许多，Juliette Binoche变了许多，而这两部电影里要讲的故事，也正是随着他们各自时间的推移，所带来的改变。

其实这部电影与《Before Sunset》基本是没有可比之处的，它们的关系最多可以近到形似而已。阿巴斯显然想让他的故事变得更加需要观众依靠自己的生活阅历去理解，他对影片的操纵显然也更加细致入微。于是最后呈现在我们面前的《Copie Conforme》，虽然表面依然简单（无非一对老夫妻的生活感触，争执，理解，再争执等等），却又有太多细碎的东西几乎到了，至少是我，一次看完并不能给予完整解释的地步。所以，如果说相隔多年的两部《Before Sunrise》和《Before Sunset》是在讲一个线条清晰但足够冲动的爱情小品的话，《Copie Conforme》则是在用一种看似“有的没的”的口气讲着“人生，婚姻，家庭，时间”等等这些巨大的命题。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在看完电影后会发现，影片中“合法副本”这个本身只涉及古董或者绘画作品的概念，实则一个幌子，又或者是一个帮助叙事的工具。夫妻二人至少在影片中没有就一件艺术品“真假”的问题达成共识，而这个问题似乎最终是被丢给了我们，即“一件本身很漂亮的艺术品，当我们都以为它是真品的时候，我们都会争先恐后去看它甚至喜欢它，那么当突然一天我们发现它只是一个副本，我们为什么就突然改变了对它的态度呢？它明明还是那样的美，它也许比真本还要美啊。”
影片的分歧便出自这里，而这个关于艺术品的分歧，也折射出来，至少是片中男女主人公对爱情的看法（我其实更倾向这可以说就是男人与女人对爱情看法的不同）。女人期待的是那些曾经的浪漫、美好全都不会改变，因为如果有爱情，那么它就应该以它最美好的模样呈现出来。所以今天的我们，为什么就要和15年前不一样？为什么今天你的就不可以走路的时候搂着我，为什么你忙完回家就说累了想睡觉？为什么现在的你在我面前好意思那样打呼噜？男人的回答很简单，我只知道我爱你，只不过这个爱是以不同的形式呈现出来了而已。就像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探究一幅画是真本或是副本，而却不去在意面前已经有了这一副美丽的画作呢？
这样一个问题摆在我们面前，其实是每一个人都要去想一想的。毕竟对于许多人来说，根本用不了15年，这已经会是个大问题了吧。

影片里男女主人公的背景是托斯卡纳的某个小镇，更有那些新婚的新人们。阿巴斯把几对新人看似分量很轻的戏刻画得入木三分，时常只是一个前后景，便把故事说了出来。可以说阿巴斯在这部看起来简单的电影里，近乎疯狂地在意着每一个细节，大到婚礼新人的运用，小到录音上关系的运用，画外场景的留白，通过镜像反射画面，以及海报上Juliette Binoche戴耳坠的这场戏，都塞满了情绪。
我们所见的所有海报中，都是Juliette Binoche戴这个红色耳坠的画面，但在电影中，这个红色的耳坠其实根本没有入选，它只在镜头面前停留了几秒便被另一对白色耳坠替代了。（我已经剧透太多了吧……）但正是这个出现在预告片里的场景，对我来说，成为了整部影片最富有张力的一场戏之一，从头到尾一个长镜头——她快乐而琐碎地来到摄影机前，涂上鲜红的口红，口红与略有苍白的脸形成对比，回身去看百叶窗外，好奇地张望，回来，发现口红没有涂好，用纸擦拭，再戴上红色耳坠（海报中的画面），觉得不好，换成白色的一对，结束。这场戏的上下文我不做描述了，而单就这一个红色耳坠，它一个巨大的作用，就是似乎让我们最先接触到的电影海报甚至预告片全都变成了一纸Copie Conforme。我这才发现，怪不得初看电影海报就觉得这两抹红色为何这样的突兀，必定有意为之。原来是用在了这里。当然，在我看来这个换耳环的过程与整部片子的主旨也是密不可分的——后来的白色耳坠要朴素得多，它与红色的交换便交待出了一个关于真本副本，昨日今天的博弈。
影片走到后来才让男女主人公的关系渐渐明了，这也是一个把故事从副线引入主线的完美过程。因为许多之前的情节，是需要在看到后面时再去做恍然状的。而影片中比如在博物馆中，导游的声音盖过了男女主人公的对话，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在咖啡店中，店主与女主人公的悄悄话，究竟又说了什么，我们则一概不知。这也是我暂时揣测不出的内容。但至少从影片整体大量细节的处理来看，这些故意而为之的桥段，便可以作为去看第二遍第三遍最好的理由了。

影片的最后男女主人公回到了15年前的一家旅馆。女人不停地问你还记不记得，男人说我不记得了。女人说你看窗外，左边，又或者是右边，记得吗？
此时的窗口，由于室内外光线反差，更像一个画框。窗外的托斯卡纳则像是一副镶在墙上的画。15年前这同样的窗外风景也许曾被认为是真本，后来不知从哪一刻开始他们发现这其实是副本，那么回到之前的问题，这重要吗？就算是副本，也应该是所谓的“合法副本”，即Copie Conforme吧。

PS：影片的摄影大好，虽然稍有刻意之嫌，但我能忍。无数镜头都像是一副摄影作品。同样，拍摄地托斯卡纳的小镇子也大好，怎么看怎么身心愉悦。当我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阴冷了几乎一个多月的巴黎突然也阳光灿烂起来，搞得我冲动丛生。我在想，这么好的电影，是重看一遍呢，还是直接去他大爷的，买张机票去托斯卡纳……不过结果，我只不过没有做地铁，而是晒着太阳溜达着回了家而已。
另外推荐一下无印良品出的《BGM9》，这张里全是意大利，那不勒斯，托斯卡纳都有，而影片里飘来飘去的那首手风琴曲子也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