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全片的题眼所在,以“气球🎈”这个意象指代生命的孕育,实在是轻盈高明而富有想象,在此符号构建上建立的现实指涉更是精确有力。但除了符号本身,我认为色彩上的意指,是这部电影最耐人寻味之处。

如果说红色代表了生殖力(种羊被带回家时被披上红布,结尾处和海报上的红气球),那在这部电影里同样占据了重要位置的死亡,则是以蓝色指代。在得知爷爷死讯的那个镜头里,大儿子看见老人的梦境里,蓝色都是绝对的主色调,在女主意图堕胎的那场戏里,蓝色的手术服同样传递着死亡的意象,还有一个最重要的蓝色纵观全篇,那就是女主头上的那条蓝头巾。

《气球》在女性视角的描画上是很出彩的,女主在保守与自由、自我解放与干涉他人之间游离的形象矛盾又真实,超越藏族语境而具有了普世性的意义。同时另一方面,我认为这个角色又承载着万玛才旦对于藏族信仰独有的思考,那就是关于转世的思辨式展现。

藏族文化中生与死之间的暧昧与混沌,不仅表现在电影里那些迷幻的梦境,还表现在“转世”这个观念的深刻影响。在主角一家中,大儿子被认为是奶奶的转世,其后女主的意外怀孕也被认为是刚去世爷爷的转世。新生的家族成员被认为是死去亲人的复归,死亡与新生同时压在了生育的女性身上,正如《气球》的海报上,女主戴着蓝色的头巾(死亡),同时又怀着红色的气球(生命)。

于是女性角色在这部电影里的困境,就不只是个人的困境,也不只是女性的困境,而是藏族信仰和文化的困境。来自过去的早已死亡的魂灵没有把当下让给新生的事物,而是通过“转世”一次又一次降灵到现世,于是新生处于死亡的桎梏之中,循环往复,不断轮回。

在我看来,这是《气球》区别于其他女性主义叙事的最特别之处。父权的压迫在这里并不是最主要的,来自亡者的压迫有着更加无法抵抗的无奈。而对于女主来说,逃脱这一切的唯一方式,则是离开尘世,如她的妹妹一样,逃进宗教。但讽刺的是,宗教正是造成这种困境的源头。

万玛才旦作为知识分子气息浓厚的导演,在展现了他对本民族深切思考的同时,尽量不做价值判断。他在影片中刻意置放的两个知识分子形象(老师和医生),都对女主一家的现实带着一种莫可奈何的无奈。但最后结尾处男主卖羊时的窘境(买主把红色的百元钞都拿走的那个镜头实在是妙),还有最后两个红气球的命运:一个破掉,一个飞走,或许已经是他隐晦的态度表达。


气球(2019)

又名:དབུགས་ལྒང་། / Balloon / 羊飼いと風船

上映日期:2019-08-30(威尼斯电影节)片长:102分钟

主演:索朗旺姆 Sonam Wangmo/金巴 Jinpa/杨秀措 Yangshik Tso

导演:万玛才旦 Pema Tseden编剧:万玛才旦 Pema Tsed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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