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寂寞的雨夜似乎适合看一部寂寞的片子。拿出的是安哲罗普洛斯——很久以来我一直把他念成安哲罗洛普斯。

养蜂人。我想这是个危险的职业。花丛中飞舞着的透明蝉翼,它们甜蜜的身体里藏着一根针。

春天的讯息是由花朵散布的。北方的雪尚未消融,老斯皮罗开着大卡车开始了春天的迁徙。那是在女儿的婚礼之后。他是一个离场的新娘父亲。在他的家庭生活中他也经常离场,因为他是一个追赶花期的养蜂人。春天正是离开的时候。

这个在女儿的婚礼上孤身走到小河边的父亲,这个抱起白色婚纱的女儿轻唱“攀上胡椒树,想去摘胡椒,树枝忽折断,两手空空了”的父亲,我想,他选择养蜂人作为终身职业是出于故意——如果漂泊是对于内心孤独感的一种释放。

如果说我在安哲罗的电影里寻找到某种声气相求的东西,那就是永无休止的旅途。公路、火车、码头、海岸线,孤孤单单的人。永远是灰色的冷画面,手风琴的声音仿佛从旧照片里流泻而出。前方远得没有尽头,往事时时缠绕心头。谁不是在这样一条时间和空间失去经纬度的路上走?仿佛是在追寻,又在追寻什么?一生的养蜂人是在追寻什么?

老斯皮罗真的是老了,灰色外套上结满岁月的蛛网。安哲罗又安排了一个新鲜的姑娘来衬托他的老。姑娘有一双结实的长腿,和年轻的身体。老斯皮罗的灰色外套越发的灰。让一个老头爱上一个姑娘,这样的命运是怎样受尽捉弄的悲凉。你已行将就木,她像花朵一般。你的日晷投射出西去的日影,她在晨曦中微微颤动着花蕾。

而这并不仅仅是一个老头爱上一个姑娘。安哲罗只是借了老斯皮罗和年轻姑娘的躯壳。我们每一个人,也许都会在暮年之时伸出衰老的手臂,企图从时光轮盘里抓回一把年轻岁月。我们也许急切地想翻找从前。而一切都是徒劳。再也没有从前了,人生永远是一条单行道。再也没有年轻姑娘了,她是无法抓住的幻觉,是早已流走的迅疾时光。最终,老斯皮罗倒在轰鸣的蜂群之中。

我还没有老成斯皮罗。可是,多年前的我,早已经荡然无存了,永远永远也回不来了。有时候我很怀念她。

养蜂人Ο μελισσοκόμος(1986)

又名:O melissokomos / The Beekeeper

上映日期:1986-09(威尼斯电影节)片长:122分钟

主演:马塞洛·马斯楚安尼 / Nadia Mourouzi / 塞尔日·雷吉亚尼 / Jenny Roussea / Dinos Iliopoulos / 

导演:西奥·安哲罗普洛斯 / 编剧:Dimitris Nollas/Theo Angelopoulos/Tonino Guer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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