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喜欢这类在宏大历史背景下叙述生活细节,以小见大的电影。

整部电影中,最爱东德的是导演,因此他才以母亲象征东德,同时让东德在79平方米的房间里延续,既打造了一个理想状态的东德,也给了东德最为深沉和郑重的道别。

这是一部站在东德视角讲述两德统一的的电影。很多影评已经说过了,片中的母亲象征东德,父亲象征西德。在电影里有很多地方暗示了两位角色的象征意义。母亲对于民主德国的热爱并非一开始就存在的,在影片的后半部分她也对孩子坦诚了当年的真相,她本来应该在父亲去往西德之后就带着孩子一起过去的,但是碍于对暴力机关的恐惧,她放弃了,从此全身心的投入到社会主义事业的建设中,反而成为了这个社会主义国家当中的异类,一个理想主义者。

母亲的经历像极了二战后在苏联主导下成立的民主德国政府。在历史上,被分而治之的德国无权选择自己在战后的政体和道路,因此英美占领区的德国走上了资本主义道路,苏占区的德国则成立了社会主义的民主德国,这之后的东德凭借着深厚的工业基础和人文积淀,一度成为社会主义大家庭当中的领头羊,GDP在社会主义阵营中长期处于前列,综合各方面的实力远远超过中东欧和亚非拉若干社会主义小兄弟。或许,在四十多年后回首往事,导演认为当年的德国走上社会主义道路也是迫于一种压力的吧,是一种无奈的表现吧。

母亲在目睹儿子被警察殴打的场景后晕倒,结合当时东德风雨飘摇的局势,很难说导演这样的安排完全没有关联。在晕倒之前,母亲还能参加政治会议,还能口述呈文,但晕倒之后只能困居床上,丧失行动能力,甚至都无从知晓外界变化。而当时的东德,在老大哥苏联自掘坟墓之后,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毫无扭转局势的机会和能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成为历史。东德总书记昂纳克甚至在辞职之后就流亡到莫斯科,根本不敢回国,直到后来被强行引渡回国接受审判。

片中让人印象最为深刻的一幕莫过于母亲悄悄溜下楼,在街上与列宁半身像相遇时的场景。自从出门以来便感受到了周遭变化的母亲茫然无措的站在街头,愣愣的看着列宁半身像从面前经过,列宁半身像伸出的手从母亲面前拂过,似乎在像这个曾信仰了他几十年的国家告别。最后,列宁像被直升机吊着消失在了灿烂的夕阳光辉中。母亲站在街上的茫然表情让人忍不住泪目,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信念的崩塌,曾经无比相信,引以为傲的信念突然变成了谎言,自己和自己这代人所付出的努力和劳动全部化为乌有,更悲哀的是,对于这一切自己无所作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只能去接受。

片中的父亲,在影片后半段终于出现了。在出场之前,儿子对生活在资本主义世界中的父亲的想象是脑满肠肥,坐在泳池边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但是真实的父亲却是身体健康,风度翩翩,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有一群快活的朋友。这和病榻上的母亲形成了鲜明对比。只是父亲这个角色在片中所起的作用很小,镜头也很少,最后母亲的骨灰上天的时候,也只是像一个陌生人一样站在一旁,镜头一闪而过。大概还是因为这部电影主要是以东德的视角再现那段历史的缘故吧。

母亲对东德的爱让人动容,对儿子的爱同样让人动容。影片末尾,在已经知道真相的情况下,依然表现平静的看着孩子为她精心制作的“民主德国生日”。在观看成为国家元首的前宇航员的演讲时,母亲的目光已经不在电视上,她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她已经完全明白了国家的现状,也明白了儿子的良苦用心。有子如此,母复何求?因此在两德统一的夜晚,母亲能够面带笑容的看着窗外绽放的烟火,她已经看到了一个最好的东德,一个同时拥有社会主义的纯洁信念和资本主义的优越物质条件的民主德国,她将带着对这个德国的记忆离开。至于真相是什么样的,对于母亲已经不再重要。

母亲和父亲分别象征东德和西德,那片中出现的其他角色呢?儿子和女儿自然象征着东德的年轻人,儿子因为好玩儿跑去混在游行人群中,因此才认识了女朋友,也是因此才导致了母亲的晕倒。东德的倒台,乃至于苏联的倒台,年轻人是其中最为重要的力量之一,可以说,整个苏东剧变,就是西方策划,各社会主义国家的反对派领导,年轻人执行的。这对儿女还是很务实的,他们很快接受了新的生活,儿子成为卫星电视安装工,女儿成为汉堡王服务员。而这也正是大多数年轻人会选择的道路,当革命的热情消退,还是要回归到生活的柴米油盐。

颓废的老教授,抱怨不休的老邻居,离开岗位的医生和坚守岗位的医生,宁愿开出租车也不愿在西德主导下工作的前宇航员,懒散且存在感低的来自西德的男朋友,还有来自苏联的女朋友。这些角色和母亲一起鲜活的勾勒出了在历史的大潮下,普通人的生活状态和情感状态。万字符号,颓靡的地下乐队,毒品,琳琅满目的超市,亮眼的可口可乐广告则是人民对两德统一的复杂情绪,失去了纯洁信念的东德,步入了资本主义糜烂文化的泥沼。

母亲去世了,这一方理想的民主德国也就死去了。

再见,理想。再见,列宁。

很好奇同样的题材交给俄罗斯,乌克兰会拍成什么样子。

再见列宁Good Bye Lenin!(2003)

又名:快乐的谎言(港) / 再见,列宁!(台) / 民主德国在79平方米房间里的延续 / Goodbye Lenin!

上映日期:2003-02-09(柏林电影节) / 2003-02-13(德国)片长:121分钟

主演:丹尼尔·布鲁赫 / 卡特琳·萨斯 / 丘尔潘·哈马托娃 / 弗洛里安·卢卡斯 / 亚历山大·拜尔 / 

导演:沃尔夫冈·贝克 / 编剧:贝恩德·里希坦伯格 Bernd Lichtenberg/沃尔夫冈·贝克 Wolfgang Bec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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