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7-11-27
独行的猪 • 太阳照常升起:不如叫《日》算了
整体来说，这个片子不是一个便于评价的片子，因为本身也不容易“解读”。姜文拍这个电影的状态倒象是一个人进山寻觅出一方玉石胚。这方石头显然只是刚清洗了泥土气的混沌状态，气韵不错，只是没有雕工，没有剖开前不说里面玉的成色大小，有没有都还是未知。而这恰恰是姜文所属意的。于是，盛大声势之下，展开的是一次判断的赌博，而不是珍玩的欣赏。
姜文这么玩，我觉得是憋了口气在。以前姜文总抱怨，拍电影得不到理解，“给猪包饺子”。现在的姜文做了庄，心里说的大约是，爷不伺候了。
可惜姜文这次的混不吝没有混到家，还是憋着要去戛纳。结果戛纳不是林业局，很痛快地找专家鉴定了下，没说是不是年画，但也没给奖金。于是姜文就郁闷了，国内这出赌局的盘口大受影响，总不能学周正龙赌自己的脑袋吧。
其实这个结局，完全是姜文咎由自取，还是一个理由，没混到家。电影里最不好懂的地方，姜文都悉心的解了扣，解了一边不够，还得重复，比如阿辽莎上树，非让周韵喊得嘴都张不开了为止。而那些看上去一边就过的，反到是影片里最有意味的地方，因为提示不够反而错过了。比如黄秋生的死。所以，越低级的观众，比如姜文的女儿，就很好懂。中层的，就看山不是山了，就玄乎了，就开始阐释了，联想了，解密了。其实再用心些，再上一个层次，看透了，也就是那么回事了。
但是坚决排斥现在不少评论进行的政治寓意解读。这种解读是件愉快但是很无聊的行径。一个很简单的逻辑推理，假如姜文这个电影的深意是要依靠西方并不熟悉的政治背景和隐喻作为解读的切入点，那么姜文凭什么认为戛纳评委一个个比国内党棍政治嗅觉都灵敏，哪有凭什么信誓旦旦自己得奖势在必得？既然姜文瞄着奖项去，又要玩解读的游戏，必然切入点是普世的，非政治的。而在姜文这里能玩的，只有性。
所以，这个电影与其为充满政治联想的《太阳照常升起》，倒不如就叫《日》罢了。
《日》的四个部分次序，太好懂，基本人物关系，也好懂，就不说了，反正大把文青替我说了，我也不靠这个骗稿费。
第一个故事是关于痛苦的恋母者房祖名小队长的。恋母意味着性心理成熟，是成人的标志，而这一年，小队长18岁。而这，恰恰是其母亲早不疯晚不疯的原因，疯癫对于周韵是一个策略，此时她需要唤醒自己内心里对李大空的爱情，另一方面，加强母子之间等级的鸿沟。而在小队长的视角里看去，母亲是疯癫，并且神奇的。会动的草皮是非常明确的暗示，母亲能够操作，房祖名却站不上去，他只能浸在河渠里，在恍惚间窥见母亲的影子。他顺着草皮的指引，像格林童话里追寻面包屑回家的孩子一样，找到自己内心的那处禁地。而这处白色石头搭起的禁地，是由母亲建构的。在森林外面母亲破坏的一切，都在这里拼贴复原，换句话说，在世俗层面不能满足的逾越道德禁忌的性幻想，在这个房间里是得以存在的。
小队长也是这么做的。母亲有一面镜子在撒疯时打碎了。房祖名曾在这面破碎的镜子面前审视自己人格的更多的层面，并且大为恐惧。这面镜子下方，则是一个类似红色娘子军的女性画像。这画像的面部被小队长带进了石头屋，与自己的照片连在一起，这恰恰是对母亲爱情的效法，左边是自己，右边是没有面目的对象。而这两段残缺的爱情，从一开始就是禁忌的。而当母亲意识到自己的过去和现在的存在对儿子的影响已经不可逆的时候，她选择离开。方式和自己爱人离开自己时一模一样。
黄秋生的故事其实不过是一个意淫者的非正常死亡。黄老师是老牌知识分子，弹得一手好琴，却没淫得一手好湿。在他的自我期许里，听到他的琴声，少女会纷纷起舞，闻到他的气息，少妇会浑身战栗。他还是少女的守护者，尽管愤怒的割伤手指，他也要在电话里日别人的老母。可惜，这只是他的意淫。可就算不是意淫，他还是阳痿，他的枪从来没有用过。他最属意的风骚女大夫，却和老战友姜文有一腿。他妈的做男人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郁闷到家。
不在郁闷中恋爱，就在郁闷中变态。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晚上，一出红色时代的性爱经典的放映中，有一个声音高叫起来“抓流氓！”。黄老师明知道不是自己，他却要跑，他要引得女人的注意，从心底里他想要变成那个有能力耍流氓的男人，而跑进姜文房间的那一刻，他多么希望能叫大伙撞破那对令自己妒忌的狗男女。可惜，他没有成功，摔断了腿，挨了臭揍。变成了背了流氓黑锅的萎哥。在医院里，他还不安分，幻想这湿漉漉的陈冲再次表衷肠，而可悲的是，这次他猜对了一半，确实有人来了，不过是头恐龙。在他最后的幻想里，吴书记当面撤销了他的处分撕碎了他的检查，姜文老师一无所知，还诚挚的邀请自己前去3p。在这美丽的意淫里，他衣着光鲜，精心打扮，双手插在裤兜里，用很酷的自杀，诠释了什么才是真正的酷毙了。并且告诉大家，自己的母亲才是元凶：她送给自己一跟枪带，约束着那管从没开过的猎枪。
唐老师是个很仗义的男人。萎哥黄老师去世以后，他在战友的尸体上摆满了妖艳的水果蔬菜，裆部是一株粗壮鲜红的大红椒。遂死者生平大愿，寄生者遥遥哀思。只是可惜，他的好日子也并不长。大约是与大夫的奸情事泄，他被下放到小队长的村里。经过前一次的出轨，此时的唐老师已经变成了阳痿，妻子多次警告他“不许乱开枪”，而在姜文背上的枪也总是耷拉着的。于是，进山打野鸡，在小男孩面前炫耀，成了唐老师自我安慰和满足的唯一方式。但是他只能对孩子们施加控制和影响，充当英雄，找回过去的自己。但这对已经长大的小队长来说，毫无意义。这时候小队长想的是，实现自己对母亲未遂的性幻想。
孔维这个演员选得很好，很恰当，她很像周韵，也有几分像陈冲。形容上的肖似提示出唐老师和小队长各自的移情。孔维对小队长来说是觉得合适的母亲的替代。相似的容貌，城市女性的身份，初见面一句“知子莫如母”便让小队长放弃了寻找母亲本尊。而对孔维来说，偷情不过是报复。
唐老师去找天鹅绒，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台阶。这点姜文安排崔健出场说那些大家都明白的道吏，不过是拙劣的搞了下笑。唐老师的自责根本不是因为小队长的，他也知道小队长对自己妻子感情不过是恋母的延续。尽管出轨过，但姜文自始至终爱着孔维，甚至和陈冲偷情也还是用了当年追求妻子同样的手段。只是，当小队长不明就里的揭破自己对妻子一句夸张的定情语时，他才下了杀手，不为自己，为妻子。
而在18年以前，在一切的最初，周韵刚刚知晓丈夫和别的女人的情史，死得连烈士都不如；黄秋生还是一个能和女子打成一片的小伙；姜文还横着枪，矗立在世界尽头等待孔维；房祖名刚刚降生在铺满鲜花的铁轨上，一笑天就亮了。当太阳蹦达出来，影片高潮必需的气势和意蕴，终于在这些匠气的安排下姗姗来迟。《日》给人气象充沛的感受，也全仗这个光明的尾巴。可是，细究起来，这个电影的意境，没有来自人物，没有来自故事本身，完全以来精心的结构和精致的画面，精到的表演外加久石让精彩的音乐。说白了，试图以技法上的小巧掩饰内在的不工。
可以理解为，姜文苦心经营把一个本不上台面的乱伦故事包装成了大制作文艺电影《日》，也可以理解为姜文花了八千万尝试把《法制日报》送去戛纳和世界影坛。只不过一个牛逼，一个傻逼罢了。至于怎么看，那是诸位的事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