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到疯妈的第一个故事中来。影片开篇是漂亮的女人双脚的特写镜头,这双脚从清洗到赤脚走在大地上,完全是姜文眼中性灵与自然,美好与生命的视觉演示。当这双脚的主人出现在屏幕以后,她的行为可以用敢作敢当来估算。梦见了红鞋,就挪用了天才儿子的学费,带着孩子出离教育。这双红鞋,作为这个单亲年轻母亲被孩子父亲“阿了沙”蒙蔽所留下衣物中缺少的一部分而分外重要,是疯妈可能完善自我的支柱。然而,在喊着“我知道我知道”的鸟儿经过后,鞋子神秘的不翼而飞。所以,干脆利落的漂亮母亲就疯掉了。这段剧情完全是魔幻色彩的,是带有象征性的。而后,疯妈的种种疯狂行为其实都是在颠覆大众的日常思维,尤以“谁说羊不可以上树”为证。从影片结尾展现的疯妈人生经历看来,疯妈的形象实际上一种精神寄托,是姜文作为一个人性完美示范而刻意创造的。内外兼修且与世俗不染的性情和美貌,敢作敢当的正直个性,为爱忠诚的高尚人格对应着疯狂后的种种行为,更衬托了姜文所要阐述的人生价值。疯妈的疯是一种超脱和超越,用洁白石头搭建的隐秘房屋不仅代表着人性中的坚持,也深化了那种不堪时代压迫的主题。这样的疯妈,被姜文神秘的隐去了行踪。在影片这段充满魔幻色彩的设置中,无疑是在构建一种理想的精神世界。而这种精神世界,被姜文神奇的建立在现实与幻梦之间,虚虚实实也充溢唯美。还有八卦的想法,这段故事的主角疯妈是姜文妻子周韵饰演的,作为很霸气的姜文,当然要由自己女人来出演代表其最高精神层面最唯美的段落。

在第一段精神支柱设定后,二、三段故事的悲剧性让影片游离的主题得以凝聚,还是特殊时代中对人性的探讨。而最终的第四段故事,大踏步的倒退到一切之初。在1976年的春夏秋三季之后,1958年的冬天突然而至。文革结束于1976年,那充满希望的春在影片来说是对新生的期冀,因而充满魔幻主义的精神味道;火热的夏则代表十年禁锢中人性最终的失衡和撕裂,充满一种宿命的悲哀;萧瑟的秋则是荒谬世界的悲惨的最终结局。而更为让人动容就是姜文直接回朔的58年冬天。那个时刻,所有年轻的心灵都在充满希望和狂热中构造自我的美好生活,天真热诚,相信一切。于是,“小唐”可以在山巅上书写“路的尽头”以展示自己的狂野爱情,“小梁”也可以在狂热中借机培养自己摸女人屁股的恶习而不被消灭。姜文在这段故事中运用狂野的视觉风格极具魅力的展示了那个年代年轻人独有的狂放气质。冲击力极强的影像带来了世界颠覆之前的茫然无知和盲目的热度,对应着经历特殊时期而长大成人的人物经历则变成了一种反讽的悲哀。然而,姜文的影像照常是那么的充满力量,这就完整展现了姜文电影的积极一面。



如果说,疯妈的形象可以被称为理想状态的人性形式,那这样的人物仅仅具备象征性而并非真实存在。因而,疯妈可以人间蒸发,犹如神灵。那姜文的最成功之处就在于,通过疯妈这个角色不仅繁复了影片结构,还极具象征性将疯妈的经历作为影片首尾相应的点睛之笔。在荒漠上火热的婚礼之前,唐妻与疯妈同行。一个出嫁,一个奔丧。出嫁的人傲慢的挑剔着自己的男人,奔丧的人则默默无语。一块牌匾指向“路的尽头”的相约地点,另一块则指向“不是尽头”。在这个人为的十字路口处,一个人高高兴兴的走向18年后路的尽头;另一个则惆怅阴郁走向18年后疯癫的升华。而婚宴上,找到山巅上的男人的女人被他男人的自我所包围而激动。小唐拥抱着自己的女人向天鸣枪,震彻山谷,很是浪漫,很男人;另一面,被抛弃的女人得到了不可确认的男人留下的物品,多年来以此作为生活的依赖。当婚宴的热烈和火车上的生育重叠的时刻,燃烧的帐篷被风卷起映照了疯妈一脸的火红时,一方是极致的盲目,一方是极致的升华。那一刻,几乎凡人和近乎神性之间的某种祭奠正在进行。一方看着火车轰鸣而行,在盲目的幸福中,却不在路上;一方在轰鸣疾驰的火车上,在悲哀和落寞中生产,精神在升华,人在路上。然而,无论是看着火车行进的人还是在火车上行进的人,都不曾想到。这辆象征了时代力量的火车却嘎然停顿,不再前行。这时候,一个生命诞生,年轻的母亲在重复的喊着“阿了沙,别害怕,火车在山上停下了。他一笑天就亮了。”这段近乎诗句的话语可以这样看待“我的爱,别害怕,这个时代已经在荒芜的地方停顿了。可是不怕,有这个笑着出生的孩子天下还会光明的。”这个孩子是儿子,这个停下来的火车是推动时代前进的力量。而这个他是什么?从近了看,是这个新生在铁轨花丛间的小生命,他没有哭,是笑着的。从远了看,新事物的诞生照常可以延续人类的进步。可惜,不幸的是,这个被寄予厚望的孩子在十八岁成人的时刻,还是被那个荒谬的时代所吞没。

实质上,在《太阳照常升起》中,代表者着社会中坚力量的唐老师和代表者社会新生力量的儿子都在那团雾气中被一声枪响而屏蔽。影片并没有直接展示枪声所带来的直接后果。然而,从姜文对影片中人性定位看来,疯癫的周韵可笑的行为、风骚的陈冲猥琐的行为以及自私的唐妻出轨的行为貌似贬低了女性形象,但其中的男性形象才算是真正的可悲之极。唐老师八面玲珑,却发现自己的情妇爱着别人,发现自己的老婆红杏出墙;梁老师为人厚道,却由于不大不小的变态而被社会淹没;而最具生命力的儿子已经被体制接纳,却被神性的母亲抛弃,也同样被社会扼杀。这可以猜测的一声枪响,实质是影片中男性力量的整体坍塌,也是对于时代的一种抨击。在荒诞荒谬的时代中,个体的男性的力量实在不堪一击,轻若鸿毛。



《太阳照常升起》就是这样的一部电影,可以回旋的空间极大,可以把握的留白极强。姜文富于诗化的绚丽影像将一出人间悲剧幻化成为充满乐观精神和丰满人性的豁达之作。作为雄性力量代表的姜文,借助六个角色的遭遇要阐述的却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无论时代如何变迁,太阳照常升起。这才是永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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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照常升起(2007)

又名:太阳再次升起 / The Sun Also Rises

上映日期:2007-09-21(中国大陆) / 2007-09-03(威尼斯电影节)片长:116分钟

主演:房祖名 / 周韵 / 姜文 / 黄秋生 / 陈冲 / 孔维 / 崔健 / 李加民 / 

导演:姜文 / 编剧:过士行 Shixing Guo/姜文 Wen Jiang/述平 Shup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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