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成濑巳喜男一连推出两部女性电影——[银座化妆]和[饭],终于恢复他在战前赢得的创作声誉。以女性为主角的庶民生活故事,是成濑最擅长的题材。

从战时到战后初期几年,他的创作受到政策与思潮的影响,一度失去风格。1951年是他战后创作生涯的转折点,回到庶民题材,步入第二个创作高峰期。

柴米油盐,看似很小的问题,却是很多夫妻越走越远的导火索。怎么处理这些问题,视乎关系的亲密程度。恋爱时,苦中有甜,看向希望;结婚后,精打细算,务实乏味。跌宕起伏、惊心动魄不是生活的主旋律。这些一直是成濑巳喜男最具活力的创作素材。

成濑的电影精准刻画了庶民生活里的世俗矛盾,但在战时,带有消极或颓废倾向的庶民电影被禁止,成濑的创作备受影响,产量和质量都在下降。

1939年,他因[工作家庭]重新受到肯定。这部表现贫民家庭生活的电影,被电影评论家佐藤忠男在《日本电影史》中称赞为“战争时期几乎唯一真实的现实主义电影”。成赖本想继续在这一题材上进行创作,怎奈环境不允许,只好作罢。

战后,成濑并没有迅速回到原来的创作轨道,而是跟随潮流拍摄了一系列人物性格突出、观点清晰的强戏剧性电影,在评论界反响平平。

佐藤忠男一针见血地指出——“成濑巳喜男不擅长描写意志坚强、富有决断力的喜剧性人物。他是一位描写平凡人物在日常生活中的犹豫烦恼很出彩的导演”,“他那种很少一波三折的淡淡的故事讲述方法,对主张‘应当如此’、‘赞扬他,憎恨那个家伙’这样的故事,完全不合适”

1950年代初期,仍是日本物质生活相对匮乏时期,但经济增长与社会变革已经带来观念冲突。成濑在这个时候执导了电影[饭],重塑了自己在庶民影像道路上的权威。

饰演女主角三千代的原节子,被日本影迷奉为“永恒的贞女”。银幕上的她以清心寡欲的形象著称,尤其是在1949年与小津安二郎合作了[晚春]之后,温婉纯情的形象深入人心。

三千代结婚五年,生活过得平淡无奇,夫妻感情琢磨不透,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原节子清心寡欲的形象,加上对丈夫的一点小情绪,充盈着家庭妇女被生活磨得不知所措的的感觉。

成濑巳喜男着重表现了这种小情绪下,妻子对丈夫、对家庭的迷惘状态。丈夫在她的眼里有点不求上进,每日下班回来,慵懒不知生活之苦的样子,令妻子的内心隐隐泛起嫌弃之情。此时,突然跑来借住的时髦侄女,又搅得妻子心生醋意。丈夫跟侄女比跟她的话更多,心情更好。

侄女是那种典型的新时代女性,三千代的对立面,追求独立,享受生活,性情豪放,从不遮遮掩掩,沉浸在自己的喜好和兴奋中。有她在的地方,三千代安静得像是不在场,没有存在感,本就觉得不满的生活,又增添了嫉妒埋怨的对象。

只有三千代想着米缸的米越来越少,生活拮据,丈夫则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满脸写着的忧愁和不满。这样的日子才过了五年,往后的漫长想想都有点可怕——得有点行动,有点变化才行。

于是,三千代借着送走侄女的名义回到东京的娘家,过上了没有丈夫的生活,但单身女人面临的困难一点不比作为妻子的少。如此传统的三千代根本不能像侄女那样游刃有余地应对生活。丈夫还是没有意识到妻子的变化,以为她只是像平常一样回娘家,依然如常上下班。

这是典型的成濑巳喜男处理矛盾的方式,佐藤忠男总结到:“人物之间怀有纠葛却互相不把它摆到台面上来,只是各自加深着自己的忧郁,咀嚼品味着这种心情”。三千代自始至终没有在丈夫面前坦白内心,最终选择接受现实。

丈夫出差到东京,顺便接三千代回家。此时的三千代目睹了年轻女性职场生活的困难,也明白丈夫没有移情别恋。虽然家庭生活充满枯燥,但似乎躲到哪里都会面临一言难尽的乏味和艰辛。相比之下,她更愿意承受有丈夫陪伴的传统家庭生活。于是,她没有任何情绪地跟丈夫坐上回家的火车。

车上,丈夫一如既往地和她缺少交流,但她看着沉睡的丈夫,倒是产生了一种平凡安逸的幸福感,彷佛这样的生活就是人生的真谛——接受乏味和倦怠。

[饭]的这一结局遭受了不少批评——过于保守,隐藏矛盾,充满向生活投降的意味。这其实是成濑的庶民电影常见的故事走向,无论是明确的悲剧还是无疾而终的结尾,影片讲述的生活经历,已经让人看到了情感的倦怠。

除了倦怠,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人必须在这倦怠中找到支撑自己的瞬间。


饭めし(1951)

又名:Meshi / Repast

上映日期:1951-11-23片长:97分钟

主演:原节子 / 上原谦 / 小林桂树 / 岛崎雪子 / 杉叶子 / 杉村春子 / 

导演:成濑巳喜男 / 编剧:井手俊郎/田中澄江 Sumie Tanaka/川端康成 Yasunari Kawabata/林芙美子 Fumiko Hayashi

饭相关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