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6-11-20
调反唱唱 • 制造杀人犯 第一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文_调反唱唱
你全家都是杀人犯
这个故事是这样讲的，艾维瑞家族经营着马尼托沃克一家废车厂，他们的名声在郡里不怎么样，是整个社区的眼中钉。家族的人长期酗酒、不务正业、性格乖僻，与周围的邻居几乎没有接触，甚至有传言，家族中存在乱伦现象。史蒂文·艾维瑞是这个奇怪家族中的一员。一次因得罪了表妹，而被其警察局副局长的老公陷害，以性侵罪名被判了18年牢狱。在平反后的第二年，因史蒂文维权向当地警局索要赔偿。因金额巨大，整个警局上下串通将一件杀人案件栽赃到了史蒂文头上，从此这个倒霉的人再也没出过监狱。
别露出一副嫌弃的样子，艾维瑞全家以性命担保，这完全是真实的故事。另外，故事还没讲完呢。在史蒂文被关进去的第一年，他十六岁的智商不足70的侄子布兰登·戴西，被指控与史蒂文一同作案。法院委派的律师以及警局刑讯工作人员，一同诱使这孩子编造了一大堆谎言，且不停在翻供。戴西成了艾维瑞家族中第二倒霉的成员，至今他已经被关了10年整。
现在，这个故事的始末在Netflix播出，相当于一个全方位的报道，播出后不久全美国人民都炸裂了。别忘了在美国这件案子的全民关注度，相当于我国的马加爵案、药家鑫案、复旦投毒案等等。自从第一回艾维瑞出狱后，他们全家的事儿都在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先是控诉警局侵权，接着是陷入谋杀案。在艾维瑞家族案火热的时间里，受到媒体舆论的影响，美国公民有超过四分之三都断定艾维瑞是有罪的，直到该剧集的播出。全民的倒向才第一次对艾维瑞一家有利。
这是一个纪录片震惊社会的典型例子，但类似的反作用事件屡屡可见。一个普遍不公平的地方在于，多半人会把纪实性剧集的“好看”，归功于事件本身。可在这背后有令人忽视的东西，现实是被重新讲诉的，特别是电视纪录片，不能做到完全的客观是肯定的，但这并不是指导演没说实话。在保证尊重事实真相的基础上，两位得至少考虑到剧集的可看性，特别是对拍摄了十年有余的一部纪实类剧集，如何从成堆的素材中挑选有用的，将它们进行合理的编排难度相当大。试想如若没有吸引人的讲故事能力，一切内容都会像白开水一样平淡无味。《制造杀人犯》每集的结尾可以说贡献了近几年来电视纪录片中最精彩的悬念，在你感觉看完一集“恍然大悟”后，下一集开头会让你失望透顶——上一集的谜你又猜错了。这样的观感就好比推理小说中玩的互动式游戏，你永远会被作者所设的谜题难倒。放在这里，完全可以说，美国司法系统永远超乎你的想象，现实要比你蛮以为的残酷得多。
每一帧都不忍直视
说起社会轰动效应，之前HBO播出的《纽约灾星》也曾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同样关于有罪还是无罪的猜测，只不过艾维瑞一家是憋屈的社会底层，罗伯特·杜斯特则是地产大亨富二代，他们在漏洞百出的美国司法系统下有各自的命数。两者倒是互为补充，像万花筒一样共同为观众展现了资本主义的“丑陋”一面。
不过对比之，《制造杀人犯》还是要比《纽约灾星》略胜一筹，至少从拍片策略上说是这样。《纽约灾星》的成功在于末尾两集狂抖料以及“不道德”的偷拍，以至于坚持不到一半的观众根本无法领略整部剧的魅力。但《制造杀人犯》却正好相反，以普通人对“不公平事件”的常识，该剧结局在第一集就能摸个大差不差，但观剧的整个过程却会让你分分钟停不下来。制造一部说服美国四分之三公民看法的纪实剧集难度的确很大，与其运用搬演(即真人演员搬演片中主人公模拟当时情境，这种拍摄手法无论是美国纪录电影还是纪实剧集都相当普遍)，不如让每一帧都取自现实社会。全剧没有一处模拟情境，大量的当事人录音采访，庭上影像纪录以及空镜头画面配以艾维瑞家人口述，已经构造出了这家人近40年发生的一切，它们的再现无需借助演员扮演，相反搬演的手段可能会使观众进入不了剧集所诉的时空，反而产生间离效果。因为只有取材的真实，当事人的“在场”，才能暂时遮蔽“一边倒”的创作立场，说服早已被铺天盖地的媒体报道洗脑的人们。
另外一处魅力在于相当长的时间跨度问题，尽管10集的篇幅整个故事看下来并不是太紧凑。但时间的跨越首先还是要归功于现实给予的魅力。第一集，我们顺着旧照片、录像简单地撸了一遍史蒂文这个倒霉蛋的成长史，泛黄的资料时刻提醒着人们这些是来自遥远的从前。接下来一直到结尾，我们从来就没有看到被陷害的两位当事人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他们的照片、录像以及录音，同第一集一样的呈现方式，而末尾的时空距离第一集的时空已经过去半个多世纪了。这就是整部剧集跨越的时空，关键是，在科技不断进步，人类更加文明的这半个多世纪中，希望不是在递增，反而在递减。这样一种彻底的绝望辅以时间的跨度，更加让人产生一种彻骨的寒心。
也许的确是出于说服的目的，以及真诚的创作态度，这部电视纪录片处处显出与同类剧集的不同。换句话说，这样一部纪实剧集的拍摄手法，感觉只有圣丹斯电影节才会出现。整部剧一处旁白也没出现。它的语言构成大体来自两处，其一是律师从理性的角度给观众奉献了逻辑严密的推理，以及在庭上的精彩辩护。其二，悲苦的艾维瑞家人(特别是他的妈妈)用最朴实的讲述，以及遭遇不幸的下层群众独有的空洞眼神传达出了感性的力量。这两样都有了，还需要旁白干什么。
然而纪实美剧能做什么
艾维瑞的律师曾说过这样一句话：“非法拘禁罪是这则恐怖故事的最后残余片段，我们必须替艾维瑞取消这项罪名。但如果取消了我们就该沾沾自喜吗？不，那些指控本来就不存在，我们永远回不去了，但那些指控反而证明了司法系统的肮脏。即使打赢了，也赢不回他的声誉。”这位个子矮小的善良律师口条相当顺畅，不止在法庭上，在私下采访中也时时冒出金句，刚才那句并没有代表他在剧中的最佳水准，但却道出了该剧在炸裂美国公民之后能做到了最大社会意义——还以艾维瑞名誉。
这么多年来，不停地打官司，为的不仅仅是还艾维瑞一个自由之身，否则被监狱毁掉一切的艾维瑞完全可以屈服“认罪”然后减刑出狱。声誉这个东西自从11年前艾维瑞被指控开始就已经失去了，接着是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事件只能继续升级，根本无法平息，艾维瑞还没有接受审判就被断定有罪。这一切摧毁性质的事实使得艾维瑞的冤屈根本无处可伸，声誉的确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但在这个时候，《制造杀人犯》出现了。它所起到的作用已经力压所有艾维瑞家人曾经走过的维权方案，这就是现在要说的，一部纪实美剧可以做到的“不可能任务”。用事实来说话，在2015年12月18日该剧在美国Netflix播出后，13万人在白宫官方网站，联名为艾维瑞伸冤。与此同时各大美国主流媒体(ABC电视网、NBC电视网、《华盛顿邮报》)已经纷纷推翻之前的报道结论，对该事件进行大篇幅跟踪报道。在推翻冤假错案上颇有经验的律师凯瑟琳·泽内尔自愿成为艾维瑞的新律师。这些后续行动结果如何暂不讨论，但无疑剧中小个子律师所担忧的那些，已经由纪实美剧做到了。
接下来还有什么？艾维瑞的伸冤还在继续，将会有更多美国民众关注整个事件的发展，导演拉鲁娜·瑞希亚蒂和莫瑞娜·戴蒙斯透出可能有第二季的消息。我们不能保证美国司法制度能通过一部纪实美剧彻底变革，我们也不能肯定艾维瑞真的没有罪，但至少他的名誉有被再次拿出来讨论的机会。这大概是这部剧在带给观众彻底的负能量之后，在现实中闪出的一点点希望之光。
刊于《看电影》周刊 2016年 未经允许 请勿转载
文_调反唱唱
你全家都是杀人犯
这个故事是这样讲的，艾维瑞家族经营着马尼托沃克一家废车厂，他们的名声在郡里不怎么样，是整个社区的眼中钉。家族的人长期酗酒、不务正业、性格乖僻，与周围的邻居几乎没有接触，甚至有传言，家族中存在乱伦现象。史蒂文·艾维瑞是这个奇怪家族中的一员。一次因得罪了表妹，而被其警察局副局长的老公陷害，以性侵罪名被判了18年牢狱。在平反后的第二年，因史蒂文维权向当地警局索要赔偿。因金额巨大，整个警局上下串通将一件杀人案件栽赃到了史蒂文头上，从此这个倒霉的人再也没出过监狱。
别露出一副嫌弃的样子，艾维瑞全家以性命担保，这完全是真实的故事。另外，故事还没讲完呢。在史蒂文被关进去的第一年，他十六岁的智商不足70的侄子布兰登·戴西，被指控与史蒂文一同作案。法院委派的律师以及警局刑讯工作人员，一同诱使这孩子编造了一大堆谎言，且不停在翻供。戴西成了艾维瑞家族中第二倒霉的成员，至今他已经被关了10年整。
现在，这个故事的始末在Netflix播出，相当于一个全方位的报道，播出后不久全美国人民都炸裂了。别忘了在美国这件案子的全民关注度，相当于我国的马加爵案、药家鑫案、复旦投毒案等等。自从第一回艾维瑞出狱后，他们全家的事儿都在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先是控诉警局侵权，接着是陷入谋杀案。在艾维瑞家族案火热的时间里，受到媒体舆论的影响，美国公民有超过四分之三都断定艾维瑞是有罪的，直到该剧集的播出。全民的倒向才第一次对艾维瑞一家有利。
这是一个纪录片震惊社会的典型例子，但类似的反作用事件屡屡可见。一个普遍不公平的地方在于，多半人会把纪实性剧集的“好看”，归功于事件本身。可在这背后有令人忽视的东西，现实是被重新讲诉的，特别是电视纪录片，不能做到完全的客观是肯定的，但这并不是指导演没说实话。在保证尊重事实真相的基础上，两位得至少考虑到剧集的可看性，特别是对拍摄了十年有余的一部纪实类剧集，如何从成堆的素材中挑选有用的，将它们进行合理的编排难度相当大。试想如若没有吸引人的讲故事能力，一切内容都会像白开水一样平淡无味。《制造杀人犯》每集的结尾可以说贡献了近几年来电视纪录片中最精彩的悬念，在你感觉看完一集“恍然大悟”后，下一集开头会让你失望透顶——上一集的谜你又猜错了。这样的观感就好比推理小说中玩的互动式游戏，你永远会被作者所设的谜题难倒。放在这里，完全可以说，美国司法系统永远超乎你的想象，现实要比你蛮以为的残酷得多。
每一帧都不忍直视
说起社会轰动效应，之前HBO播出的《纽约灾星》也曾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同样关于有罪还是无罪的猜测，只不过艾维瑞一家是憋屈的社会底层，罗伯特·杜斯特则是地产大亨富二代，他们在漏洞百出的美国司法系统下有各自的命数。两者倒是互为补充，像万花筒一样共同为观众展现了资本主义的“丑陋”一面。
不过对比之，《制造杀人犯》还是要比《纽约灾星》略胜一筹，至少从拍片策略上说是这样。《纽约灾星》的成功在于末尾两集狂抖料以及“不道德”的偷拍，以至于坚持不到一半的观众根本无法领略整部剧的魅力。但《制造杀人犯》却正好相反，以普通人对“不公平事件”的常识，该剧结局在第一集就能摸个大差不差，但观剧的整个过程却会让你分分钟停不下来。制造一部说服美国四分之三公民看法的纪实剧集难度的确很大，与其运用搬演(即真人演员搬演片中主人公模拟当时情境，这种拍摄手法无论是美国纪录电影还是纪实剧集都相当普遍)，不如让每一帧都取自现实社会。全剧没有一处模拟情境，大量的当事人录音采访，庭上影像纪录以及空镜头画面配以艾维瑞家人口述，已经构造出了这家人近40年发生的一切，它们的再现无需借助演员扮演，相反搬演的手段可能会使观众进入不了剧集所诉的时空，反而产生间离效果。因为只有取材的真实，当事人的“在场”，才能暂时遮蔽“一边倒”的创作立场，说服早已被铺天盖地的媒体报道洗脑的人们。
另外一处魅力在于相当长的时间跨度问题，尽管10集的篇幅整个故事看下来并不是太紧凑。但时间的跨越首先还是要归功于现实给予的魅力。第一集，我们顺着旧照片、录像简单地撸了一遍史蒂文这个倒霉蛋的成长史，泛黄的资料时刻提醒着人们这些是来自遥远的从前。接下来一直到结尾，我们从来就没有看到被陷害的两位当事人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他们的照片、录像以及录音，同第一集一样的呈现方式，而末尾的时空距离第一集的时空已经过去半个多世纪了。这就是整部剧集跨越的时空，关键是，在科技不断进步，人类更加文明的这半个多世纪中，希望不是在递增，反而在递减。这样一种彻底的绝望辅以时间的跨度，更加让人产生一种彻骨的寒心。
也许的确是出于说服的目的，以及真诚的创作态度，这部电视纪录片处处显出与同类剧集的不同。换句话说，这样一部纪实剧集的拍摄手法，感觉只有圣丹斯电影节才会出现。整部剧一处旁白也没出现。它的语言构成大体来自两处，其一是律师从理性的角度给观众奉献了逻辑严密的推理，以及在庭上的精彩辩护。其二，悲苦的艾维瑞家人(特别是他的妈妈)用最朴实的讲述，以及遭遇不幸的下层群众独有的空洞眼神传达出了感性的力量。这两样都有了，还需要旁白干什么。
然而纪实美剧能做什么
艾维瑞的律师曾说过这样一句话：“非法拘禁罪是这则恐怖故事的最后残余片段，我们必须替艾维瑞取消这项罪名。但如果取消了我们就该沾沾自喜吗？不，那些指控本来就不存在，我们永远回不去了，但那些指控反而证明了司法系统的肮脏。即使打赢了，也赢不回他的声誉。”这位个子矮小的善良律师口条相当顺畅，不止在法庭上，在私下采访中也时时冒出金句，刚才那句并没有代表他在剧中的最佳水准，但却道出了该剧在炸裂美国公民之后能做到了最大社会意义——还以艾维瑞名誉。
这么多年来，不停地打官司，为的不仅仅是还艾维瑞一个自由之身，否则被监狱毁掉一切的艾维瑞完全可以屈服“认罪”然后减刑出狱。声誉这个东西自从11年前艾维瑞被指控开始就已经失去了，接着是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事件只能继续升级，根本无法平息，艾维瑞还没有接受审判就被断定有罪。这一切摧毁性质的事实使得艾维瑞的冤屈根本无处可伸，声誉的确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但在这个时候，《制造杀人犯》出现了。它所起到的作用已经力压所有艾维瑞家人曾经走过的维权方案，这就是现在要说的，一部纪实美剧可以做到的“不可能任务”。用事实来说话，在2015年12月18日该剧在美国Netflix播出后，13万人在白宫官方网站，联名为艾维瑞伸冤。与此同时各大美国主流媒体(ABC电视网、NBC电视网、《华盛顿邮报》)已经纷纷推翻之前的报道结论，对该事件进行大篇幅跟踪报道。在推翻冤假错案上颇有经验的律师凯瑟琳·泽内尔自愿成为艾维瑞的新律师。这些后续行动结果如何暂不讨论，但无疑剧中小个子律师所担忧的那些，已经由纪实美剧做到了。
接下来还有什么？艾维瑞的伸冤还在继续，将会有更多美国民众关注整个事件的发展，导演拉鲁娜·瑞希亚蒂和莫瑞娜·戴蒙斯透出可能有第二季的消息。我们不能保证美国司法制度能通过一部纪实美剧彻底变革，我们也不能肯定艾维瑞真的没有罪，但至少他的名誉有被再次拿出来讨论的机会。这大概是这部剧在带给观众彻底的负能量之后，在现实中闪出的一点点希望之光。
刊于《看电影》周刊 2016年 未经允许 请勿转载
制造杀人犯 第一季Making a Murderer(2015)
又名：谋杀犯的形成(台) / 制造凶手 / 制造谋杀者 / 杀人往事
主演：史蒂芬·艾弗里 / Danielle Ricciardi / Laura Ricciardi /
导演：Laura Ricciardi / Moira Demos / 编剧：Laura Ricciardi/Moira Demo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