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1,北京百老汇影城点映。嘉宾是《银河写手》主创和《年会不能停》董润年导演。这个安排很巧妙,很打脸。两部片同样以【打工人】作宣发卖点,但很显然,《写手》制造共情的能力值得怀疑。

(一)这不是打工人的故事

无论“打工人”、“乙方”、“写手”,这些称呼都无疑说明影片以下位者视角切入,反向凝视甚至冒犯上位者,造成爽感喜剧。《年会》巧妙利用上下位者之间的道德差异,营造对于下位者的共情:小领导的出场场景是酒池肉林,大领导则视员工如草芥;这对应着员工的朴素正义,无论是在职场性骚扰中拔刀相助表现出的当代性道德 ,还是“工匠精神”的传统工人阶级叙事。虽然它不是一个道德剧,但无法否认【基础设定】对于制造【定向共情】的必要性。

这些必要的设计在《写手》中,似乎被忽视了。 吹牛逼的男胖子并不是剧作意义的上位者,因为他的压迫属性远没有被放大。只是围绕着争署名来建立情节,离共情还差得远。入行以来我确实见过胖子这种人,北京特有的oldmoney,也就是说无论经济形势怎样,某种隐形资产已然能保证其衣食无忧。让他们在结尾开网约车,更像是编剧天真的诅咒。相反,该放大的是【剧本】对于上下两方的不同意义:对上位者而言是一个满足了老逼自我表达的小小产品,对年轻的编剧而言却是身家性命。

众所周知,文学策划的工资还不如编剧,让策划跟编剧吵来吵去更是毫无意义。上位者反而冷眼旁观,远离了矛盾中心。这么看,它反而逃避了影视行业的尖锐矛盾——职能部门之间具有阶级差异, 话语权大于专业技能,导致资方、演员篡改剧本这种众所周知的现象。 就算最后给个反转证明文学策划也是个好人,那她之前为啥提一堆意见?难道说,男主这剧本是真的不行?如果连这一点都没落实,那么这部片子讨论的一切都不成立。

(二)不会写爱情就别写了

《写手》里的女性形象确实令人不适。非得用女人的离开营造男人的悲剧,且重复两次,且同样缺乏女人的动机。片中美其名曰“反剧作套路,现实生活没那么多剧作动机”。这多少有点狡辩了,根本上忽视了女性人物的行为逻辑。即便除了分手这段,女友从一个北影节经典迷影女,直到能说出“咱编剧就是服务业”,这中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或者说,男主被分手是悲剧,那女友理想的覆灭不是更值得关注的悲剧吗?这一点上,哪怕看一遍《花束般的恋爱》也该知道怎么写。

不会写爱情就别写了,这不是骂他,而是一种可行的出路。《年会》就是这么做的,扎扎实实写职场,扔掉爱情元素的花头,一样能写出好戏。关键是,创作者要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

(三)他到底想干啥

虽然女人写不好,但好消息是男人也一样写砸了。男主张了一到底想干嘛,或者说他的人设,根本就是一团乱:如果死也不改剧本代表他的艺术理想主义,可是在结尾那场幻梦所代表的【潜意识】里,为什么他想要的全是男权世界的世俗成功(顺从与崇拜)?宣泄过后,人物丧失了基本的同一性。 以及,他们的才华是否能支撑口中的理想主义?

至少应该像床上的男主一样问一句:“那你,爽了没有?” 但显然这部片的编剧不太在乎这个问题。想要观众共情到作者的私人愤怒,需要扎实的逻辑。主创说“人物可以没有成长”,这纯粹是偷换了概念。 “成长”不等于“向上成长”,黑化、绝望同样属于人物成长弧线。所以男主不是没有成长,而是他的成长不够可信,不够让人共情。

无法否认,平遥、first这类上升通道对创作者有迷惑性。《写手》和影展受众取得共鸣是必然的,如果不是像男主这样多少还有点电影“梦”,谁会跑去西宁看电影呢?但作为一个普通编剧同行我更觉得遗憾,因为我不相信,那些和这个行业并无瓜葛(甚至有成见)的观众看完能对“编剧”这个群体,产生多少的同情。

我的观察是,这个群体中更多的人早已失却理想主义,而是自认乙方,服务业,甚至钻研主旋律大节点。当然理想主义式主人公值得拍,譬如《宇宙探索》的成功。但是,《写手》抱持的理想不够浪漫,嘲讽的现实又不够尖锐,最终夹在中间,令人困惑。


银河写手(2023)

又名:Galaxy Writer

上映日期:2024-03-30(中国大陆)/2023-07-24(FIRST青年电影展)片长:104分钟

主演:宋木子 / 合文俊 / 李飞 / 李文茹 / 宋晓亮 / 张皓森 / 刘默然 / 祁又一 / 

导演:李阔 / 单丹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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