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常在想,假如每天用摄影机跟踪人的表情,会不会郁郁寡欢的样子居多?那是一种没有表情的表情,昭示这个世界不开心的人太多。

蔡明亮是十分喜欢运用隐喻的导演,而作为其电影处女作的《青少年哪吒》,很难得的保留着一份“清新”,讲述青少年们的生活,没有剑走偏锋的另辟蹊径,写实的让我们总能看到自己。他暗淡了光线,倾盆了大雨,水淹了屋子,在一片湿漉漉中浸透着空茫,冰冷着躯体和灵魂,流离无措地等待太阳。

打街机、溜冰、夏夜排档、暗恋的悸动向往、女孩肌体的触感......仿佛记录我们的生活般,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小康是个沉默、矮小、没什么存在感的少年,无关言语,无关活力,生活简单单调,每天在联考补习班和家之间两点一线的往返,父子关系紧张。外表安静内心焦灼的小康,同那个时期很多少年一样,在父母的要求和催促下被动的过活,独居在自己的世界,行走,做梦,与所有人保持距离,也不祈求关心。如同一个自闭症患者,把自己护的牢牢,任谁嘘寒问暖,当头棒喝,都不能触动内心。直到遇见阿泽。

除却对阿泽有如星星之火的同性情结,阿泽本身更是小康内心对自我的另一个渴望。胆大、无惧、肆无忌惮,是有着伤害和破坏的吸引力。阿泽身上有小康一直企盼却缺乏的所谓“男性魅力”,因此在第二次见到时能够一眼认出他就是砸坏父亲出租车玻璃的青年,并一路尾随。小康如一个寻常暗恋者一般,悄悄注视着阿泽的一举一动。跟着他在街头和游戏厅穿梭、看他和阿斌偷东西、目睹他跟阿桂约会......小康甚至主动去冰宫接近“情敌”阿桂,在阿泽和阿桂开房的旅馆楼下悲愤交加的毁了阿泽的摩托车。他只是个陷入懵懂情愫的,以崇拜和恋慕心态试图亲近心系之人的普通少年,想要参与其中,内心焦灼,不懂表达。

被小康心心念念,无限神往的阿泽,偷公用电话里的硬币,偷街机的内部原件,除了砸小康父亲的车玻璃时比较有“英雄气概”外,其实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偷,还是小偷小摸的那种。他单身,跟兄长住在时常淹水的房子里,听着隔壁做爱的声音打手枪,有个要好的朋友兼同伙叫阿斌。他同样是生活的孤立体,在一张床的空间里静默放空,缺乏责任感,畏惧爱情。

片子里的所有人都是无措的,无论是少年小康,青年阿泽,阿桂,还是人到中年的小康父母。报复阿泽成功的小康,幸灾乐祸的上窜下跳,怪喊怪叫,最后只剩卧床沉默的虚空;阿桂在被阿泽放鸽子后,试图结识陌生男子排解寂寞;面对阿斌的伤势,阿桂的感情,阿泽都是消极逃避的姿态,固步自封,无奈无助;小康父亲虽然渴望改善父子关系,可每次开口都是训斥指责的口气,仿佛被父亲这个身份下了蛊;小康母亲扮演者白脸的角色,求佛拜神却一筹莫展......

王菲在《出路》里唱:“我有许多问题,解决不了的问题。”生活的一部分真相是,人们会在其中慢慢腐化、僵硬、裹足不前。如同被塞进一口促狭的枯井,置身井底,四壁荒凉,茫然无措,看不到希望。天长日久,起初的不安逐渐变为麻木,连跳脚呐喊的力气也没有了,空余温水煮青蛙的宿命感。

拒绝那些漂流不定,流离失所,每颗心都需要一个出口,告别身在咫尺,心处天涯的困境。阿泽拿起抹布试图堵住再次失控的排水口;阿桂问阿泽一起离开好不好;父亲在反锁门后又重新开启了一条缝儿;阿泽终于放开自己,含泪诚心拥抱了阿桂;交友电话不断催促,小康最终未接起,而是转身离开。蔡明亮在最后给了所有人一个解决问题的方向,却没有交代最终的结局。

是否剪掉长发就是新的自己?是否换个居住地就会有新开始?是否扔掉旧物就焕然一新?辞旧迎新的做法也许并非解决问题之道,却至少给了希望。而这希望,往往能生出强大的力量,让人不再畏缩、恐惧、停滞不前,如同焦灼荒芜的心上流过清泉,喜悦如绿洲再现。

原创首发于破烂熊 ID suesie

青少年哪吒(1992)

又名:Rebels of the Neon God

上映日期:1992-12(金马影展)片长:106分钟

主演:李康生 / 王渝文 / 陈昭荣 / 陆弈静 / 苗天 / 任长彬 / 

导演:蔡明亮 / 编剧:蔡明亮 Ming-liang Ts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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