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翻《哪吒》连环画,看到哪吒剜肉剔骨,太乙真人拿莲花和藕段帮他重塑身形,之后他与父为敌。有一下子是道德评判失衡的,对一个小孩而言很难去判断这样一个哪吒是好是坏(也是非黑即白的思维方式),但是记得对太乙真人有莫名的好感。应该是对哪吒很侧面,秘而不宣的认同。

对父权的反叛有时候很有意思,因为“血缘”的不可选择,这种潜意识的无奈有时候让反抗变得非理性。哪吒还算有原则,这也是古代小说得以流传的前提。但电影里,小康听说自己是哪吒转世,悠悠走到父母前面,发起癫来,叛逆越是不合理,越是对权威的嘲讽。小康的爸爸这个时候摔了碗放了狠话,其实骨子里是无力的,他幻想的父子关系是平和亲切,安安稳稳同看一场电影,“小时候常带你去看,你还记得么?” “带你”,他会提醒儿子以往的从属关系,他是软弱的。李靖遇文殊菩萨,请求他庇护自己,以躲避儿子的追杀。

如果看封神演义,有一幕是哪吒和木吒的交锋,木吒代表的是传统儒家父权的维护和传承者,哪吒企图杀父,他出来维护爹。少年反叛激烈的地方也在于对自己兄长的反抗,打破同辈的“偶像”,其实比打破父权要来得更过瘾的。我有个表妹,因为接触其实不多,我被她的父母塑造成模范的样子,有时候我自己听到那些完美的评价都觉得很恐怖。她小学五六年级,到我家来玩,我放很多摇滚的的东西给她听。也不求一下子启蒙,就想着万一有一天她能听出点意思也好。后来几天之后见面,她说,姐姐,你是不是很喜欢听音乐,我妈妈单位旁边有一家cd店,你可以去看看。我听了其实很感触,她用她自己的一套温暖的眼光在审视,本性是敏锐知性的。我希望开启她的行动,在她这里大概也变成一种制式。又过了一段,她身体发育开始窜高,有一天她站在我旁边,跟我已经不相上下,她高兴地说,我比姐姐高了!她妈妈尴尬的嘘了她一声,我心里其实很爽快,我愿意帮她一起推翻所有制式的东西。

几年前在乡下支教的时候碰到过一个女孩子,气场很强 率性 有主见,现在应该是小学刚毕业。前几天看见她q签名上写要出来打工。我留言说,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但既然选择了就不如更坚强,好好走下去。第二天她回我一大段,看出她也很激动,她说“如果对那件事(学习)没有半点兴趣就算走到头了也只是草草了事罢了,每天围着别人的思想转莫过于行尸走肉”,说“姐,我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但我走得踏实,在艰难的石子路上学会独立自主,总比父母给铺的平坦公路上学的更多”。
我看了很感触,我不觉得年龄与一个人成熟与否有任何关系,她有能力下这个决定,一定有能力对付后面的困难。18岁成人,是这个社会定下的多么可笑的框架。

但是一种出走与颠覆后面不仅仅是反抗,我相信还有非常柔和的东西,阿桂给阿彬的一个拥抱,厨房里涌出的水。都是很柔性,善的,是反抗后面的本质。

蔡明亮没有给出一个反抗的答案,就像谈了又谈的《四百击》定格到Antoine面向大海,然后冷不丁就结束了。革命者的命运有时候很惨的,尤其当他面对的权威及其庞大,像是伟大领袖毛主席。他只要戴上红袖章,站队站到革命者里,说句“造反有理”,于是人民就找不到他了,全天下都被革了。少年面对的不是一个父亲,是整个社会的父权,蔡明亮想给我们看矛盾,唤起每个年轻人心里的泉,他不要结果,不管是皆大欢喜还是两败俱伤。

青少年哪吒(1992)

又名:Rebels of the Neon God

上映日期:1992-12(金马影展)片长:106分钟

主演:李康生 Kang-sheng Lee/王渝文 Yu-Wen Wang/陈昭荣 Aaron Chen/陆弈静 Yi-Ching Lu/苗天 Tien Miao

导演:蔡明亮 Ming-liang Tsai编剧:蔡明亮 Ming-liang Ts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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