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6-05-16
梨 • 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黄金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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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鹘与党项、契丹、吐蕃等同为中亚地区的游牧民族，九世纪晚期，甘州回鹘的势力得到了发展，并在丝绸之路咽喉部位的河西走廊地区建立了甘州回鹘王国。”
“十一世纪初甘州回鹘王国亡于西夏，此后甘州回鹘饱经战乱，流散于河西走廊地区。”
“裕固族是甘州回鹘后裔，目前人口大约一万四千人，依旧生活在河西走廊地区。一九五三年以“裕固”为族名，意为“富裕、巩固“。
故事开始于河西走廊的广袤草原上，一对关系并不融洽的裕固小兄弟——巴特尔和阿迪克尔的小学暑假将至。哥哥巴特尔跟随年迈的爷爷生活，弟弟阿迪克尔跟着阿爸阿妈四处迁徙寻找新的水源和草场。镜头前，暴露在阳光下的是一片干枯沙黄的土地和一口又一口早已干涸的水井。爷爷口中反复念着，离城镇越近的地方越荒芜，只有朝更远的草原深处走才能找到新的家园。大概从那时起，一个模糊的概念就在孩子的心里留下了印记——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
爷爷的突然离去如同一个充满仪式感的神旨，将草原的过往同现实切断，猝不及防地将兄弟二人抛进了人生的新一阶段——去认识和寻找自己的家。独自骑着骆驼来接哥哥回家的阿迪克尔，带着满腹怨气的哥哥踏上了寻找父母的路途。
故乡是什么？
爷爷的灵魂大概是巴特尔放走的那匹白马，在孩子们迷失方向时它出现在温柔的夜色里，指引他们，然后又飘忽地离去。很多文学作品中马都被赋予了高贵、圣洁、纯净的草原的灵性。水草丰美，白马飞驰，这是游牧民族与大地最和谐最令人向往的相处模式。然而，在现实的恶劣环境中，马却成为一种几乎奢侈的存在，当爷爷离去，白马也跟着离开了。只有耐旱的骆驼才能在现实的草原上保护孩子的生命，带他们长途跋涉寻找家园。而当影片过半，阿迪克尔的骆驼也终于倒下死去的一刻，或许我们早已看到了故事的结局。
马背上的民族生来自由，有草原的地方便以天地为家、日出日落为伴。“你喜欢上学吗？” “不喜欢。” “为啥不喜欢上学？” “不上学可以到草原上自由地放羊，一上学，我就变成羊了。” 阿迪克尔稚嫩的裕固语道出的是对这个世界的疑问。热气球也是影片中反复出现的意象，阿迪克尔想要一个气球盒子，随心所欲地飘到任何地方，带你遇见你最想遇见的人和事。比起哥哥，阿迪克尔更像是主人公，也更有灵性。影片从他困惑的目光里审视着草原的过往和现在，以孩子的目光娓娓诉说着乡愁，充满了怜爱。兄弟二人旅途所到之处尽是人们匆忙迁徙后遗留下的破败景象，当城镇的脚步一步步逼退草原，裕固族人正在猝不及防地失落着家园。而当游牧民族放弃迁徙，被迫进入城市，自由的根已被彻底斩断。
裕固族人失去的不仅仅是土地，更是文明。影片中有一处很有意思的隐喻。阿迪克尔在夜晚露宿的废墟中找到了一块指南针，第二天两个孩子就迷路了。游牧文明凭借着对天空和土地的感知、凭借着上千年来与自然相处中摸索出的规律而生存，这其中蕴藏的是对自然的洞悉和敬畏。当代科技文明的冲击，正在让这种经验的价值减退，也使得牧民敏锐的嗅觉和感知能力在日复一日地逐渐丧失。
曾经觉得游牧民族当是最顽强和生生不息的文明创造者，因为他们不依赖任何人为创造的环境，而是同最原始的自然共生共荣。阿爸说只要沿着河走，就能找到家，有水的地方就有草原。顺应天道，遵循自然的规律日出而作、日落而归，这本应当是最坚不可摧的生态循环，而如今河流干枯，一片黄土摊开在眼前，人们根本来不及遗憾或怀念，就这么匆匆离去了，离开了这片他们世代生存的广袤土地。
“那我们就去城里，去找一个有水的地方。” 老喇嘛对巴特尔说。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将影片内涵上升到另一个高度。老喇嘛的话道出的是游牧文明被抽丝剥茧后最闪闪发光的精神内核——无论在什么地方，天堂或炼狱，再恶劣的环境，只要有水，就能安家，就能顽强地生长，繁衍生息。至此，导演不甘于只做一部讲环境保护的电影，而是要探讨一个民族的性灵。
影片结尾，阿迪克尔和巴特尔意外地找到了父亲，面对的却是一个令人诧异的场面。最后，画面定格在三人朝着日落远去的背影上。迷惘、落寞、不安，等待他们的未来又是什么呢？会是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吧。
p.s. 影片中有许多动人的细节。我最喜欢的一个是爷爷在卖掉羊群后向商人索要绵羊身上的一撮羊毛，然后对着远去的火车唱着送别草原的歌；另一个是阿迪克尔走过干裂的土地，一瞬间绿草在他周身疯长，漫山遍野的绿色中他看到了儿时的自己、哥哥和阿爸阿妈，他口中说着“这是他们的黄金牧场”，一个曾经在张承志小说中不断出现的概念，牧民心中最神圣美丽的地方，一个水草丰茂的远方的故乡。
“回鹘与党项、契丹、吐蕃等同为中亚地区的游牧民族，九世纪晚期，甘州回鹘的势力得到了发展，并在丝绸之路咽喉部位的河西走廊地区建立了甘州回鹘王国。”
“十一世纪初甘州回鹘王国亡于西夏，此后甘州回鹘饱经战乱，流散于河西走廊地区。”
“裕固族是甘州回鹘后裔，目前人口大约一万四千人，依旧生活在河西走廊地区。一九五三年以“裕固”为族名，意为“富裕、巩固“。
故事开始于河西走廊的广袤草原上，一对关系并不融洽的裕固小兄弟——巴特尔和阿迪克尔的小学暑假将至。哥哥巴特尔跟随年迈的爷爷生活，弟弟阿迪克尔跟着阿爸阿妈四处迁徙寻找新的水源和草场。镜头前，暴露在阳光下的是一片干枯沙黄的土地和一口又一口早已干涸的水井。爷爷口中反复念着，离城镇越近的地方越荒芜，只有朝更远的草原深处走才能找到新的家园。大概从那时起，一个模糊的概念就在孩子的心里留下了印记——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
爷爷的突然离去如同一个充满仪式感的神旨，将草原的过往同现实切断，猝不及防地将兄弟二人抛进了人生的新一阶段——去认识和寻找自己的家。独自骑着骆驼来接哥哥回家的阿迪克尔，带着满腹怨气的哥哥踏上了寻找父母的路途。
故乡是什么？
爷爷的灵魂大概是巴特尔放走的那匹白马，在孩子们迷失方向时它出现在温柔的夜色里，指引他们，然后又飘忽地离去。很多文学作品中马都被赋予了高贵、圣洁、纯净的草原的灵性。水草丰美，白马飞驰，这是游牧民族与大地最和谐最令人向往的相处模式。然而，在现实的恶劣环境中，马却成为一种几乎奢侈的存在，当爷爷离去，白马也跟着离开了。只有耐旱的骆驼才能在现实的草原上保护孩子的生命，带他们长途跋涉寻找家园。而当影片过半，阿迪克尔的骆驼也终于倒下死去的一刻，或许我们早已看到了故事的结局。
马背上的民族生来自由，有草原的地方便以天地为家、日出日落为伴。“你喜欢上学吗？” “不喜欢。” “为啥不喜欢上学？” “不上学可以到草原上自由地放羊，一上学，我就变成羊了。” 阿迪克尔稚嫩的裕固语道出的是对这个世界的疑问。热气球也是影片中反复出现的意象，阿迪克尔想要一个气球盒子，随心所欲地飘到任何地方，带你遇见你最想遇见的人和事。比起哥哥，阿迪克尔更像是主人公，也更有灵性。影片从他困惑的目光里审视着草原的过往和现在，以孩子的目光娓娓诉说着乡愁，充满了怜爱。兄弟二人旅途所到之处尽是人们匆忙迁徙后遗留下的破败景象，当城镇的脚步一步步逼退草原，裕固族人正在猝不及防地失落着家园。而当游牧民族放弃迁徙，被迫进入城市，自由的根已被彻底斩断。
裕固族人失去的不仅仅是土地，更是文明。影片中有一处很有意思的隐喻。阿迪克尔在夜晚露宿的废墟中找到了一块指南针，第二天两个孩子就迷路了。游牧文明凭借着对天空和土地的感知、凭借着上千年来与自然相处中摸索出的规律而生存，这其中蕴藏的是对自然的洞悉和敬畏。当代科技文明的冲击，正在让这种经验的价值减退，也使得牧民敏锐的嗅觉和感知能力在日复一日地逐渐丧失。
曾经觉得游牧民族当是最顽强和生生不息的文明创造者，因为他们不依赖任何人为创造的环境，而是同最原始的自然共生共荣。阿爸说只要沿着河走，就能找到家，有水的地方就有草原。顺应天道，遵循自然的规律日出而作、日落而归，这本应当是最坚不可摧的生态循环，而如今河流干枯，一片黄土摊开在眼前，人们根本来不及遗憾或怀念，就这么匆匆离去了，离开了这片他们世代生存的广袤土地。
“那我们就去城里，去找一个有水的地方。” 老喇嘛对巴特尔说。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将影片内涵上升到另一个高度。老喇嘛的话道出的是游牧文明被抽丝剥茧后最闪闪发光的精神内核——无论在什么地方，天堂或炼狱，再恶劣的环境，只要有水，就能安家，就能顽强地生长，繁衍生息。至此，导演不甘于只做一部讲环境保护的电影，而是要探讨一个民族的性灵。
影片结尾，阿迪克尔和巴特尔意外地找到了父亲，面对的却是一个令人诧异的场面。最后，画面定格在三人朝着日落远去的背影上。迷惘、落寞、不安，等待他们的未来又是什么呢？会是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吧。
p.s. 影片中有许多动人的细节。我最喜欢的一个是爷爷在卖掉羊群后向商人索要绵羊身上的一撮羊毛，然后对着远去的火车唱着送别草原的歌；另一个是阿迪克尔走过干裂的土地，一瞬间绿草在他周身疯长，漫山遍野的绿色中他看到了儿时的自己、哥哥和阿爸阿妈，他口中说着“这是他们的黄金牧场”，一个曾经在张承志小说中不断出现的概念，牧民心中最神圣美丽的地方，一个水草丰茂的远方的故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