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的深层表达往往需要媒介作为依托,在《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中,“水草丰茂”作为影片的核心,其必然成为一种媒介,在浅层语义下象征着更深层的的意义。这种意义被拆分为两个部分,现实语境中对于“水草丰茂”追求的破灭与失落,以及象征语境中,“水草丰茂”所代表的情感的回归。

令观众悲哀的是,“水草丰茂”的直观含义与影片所呈现出来的现实是冲突的。无论是开始时几个人在荒漠上打井的镜头,还是结尾处背景里飘着黑烟的烟囱。影片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地为观众展现出水草丰茂的样子,至多也是在阿迪克尔有关童年的回忆里,惊鸿一瞥般略过。人们不得不承认,本片所有关于“水草丰茂”的希望都是失落的。就像影片镜头中所呈现出来的那样,摇晃的手持镜头下,粗粝的影像风格中,河西走廊所呈现出的现实的沧桑。两兄弟骑骆驼走过无人的村庄,缓慢而冗长的镜头下,观众随两兄弟的脚步,在现实的断壁颓垣里想象曾经这个牧人所居的地方。巴赞曾言“长镜头是现实的渐近线”,而在本片中,长镜头对于环境的聚焦,却凸显了与“水草丰茂”相对的语境里无尽的荒凉与失落。

这种失落,是生存与环境的矛盾,也是工厂烟囱象征的工业文明与游牧象征的传统文明之间的根本对立带来的现实结果。时间长河里,文明的变迁犹如洞窟中逐渐剥落的壁画,时代交叠所带来的冲击,不仅仅让曾经的“水草丰茂”成为一种遥远的记忆,也让现下两兄弟追寻的“水草丰茂”成为目睹父亲淘金后与父亲尴尬的对望,至此,“水草丰茂”,彻底死了。影片赋予了这种死亡绝佳的形象意义。爷爷曾说,草场就像人的身体,生病了。因而,影片接下来便将“水草丰茂”的消亡形象地体现在爷爷的死亡身上。阿迪克尔的骆驼同样也是这种死亡的象征,只不过,骆驼所象征的是阿迪克尔回忆的彻底消亡。但人们没有能力抵抗这种以摧枯拉朽之势涌来的消亡,人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像镜头所呈现出来的那样,在山坡上一遍又一遍无声的遥望。

然而,“水草丰茂”所承载的并不仅仅是失落的悲哀,它同样暗含着情感的回归。

影片通过歌声和喇嘛的话暗示了“水草丰茂”的第二重意义,“父亲般的草原,母亲般的河流”,我们有理由相信,两个孩子对于“水草丰茂”的地方的寻找,也是对父母家庭的寻找。而在这种寻觅的过程中,实现了亲情的回归,这种回归体现在阿迪克尔和巴特尔两兄弟的关系上,而这种关系同样有形象的载体,那就是“气球”。从巴特尔向阿迪克尔炫耀自己的气球,到巴特尔鼓励阿迪克尔捡气球,再到最后两人的影子融在一个气球内,通过气球状态的变化,暗示了两人逐渐亲密的关系。

但这种情感的回归又不仅仅局限于亲情,它还是一种牧人对于自然的情感回归。爷爷死后,两兄弟将爷爷的白马放生,在白马奔向草原的同时也让作为爷爷作为牧人的灵魂彻底回归到它所向往的地方。而在后来的幻境里,白马的出现,也为主人公增加了情感的慰藉。因此,观众同样需要承认,在这部不那么温柔的片子中,依然存在着情感的热度。

有趣的是,“水草丰茂”所隐含的失落与回归恰好是相反的命题。一个从有到无,一个从无到有,这种对立凝聚在相同的文本里,又在统一里彼此割裂,从而营造出错位的幻觉,影片的内涵在过去与现在的错位中流转,也在失落与回归间交织,由此完成了双重意义的表达。

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2014)

又名:River Road / Where is My Home

上映日期:2015-10-23(中国大陆) / 2014-10-26(东京国际电影节)片长:103分钟

主演:汤龙 / 郭嵩涛 / 白文信 / 郭建民 / 马新春 / 

导演:李睿珺 / 编剧:李睿珺 Ruijun 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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