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口口声声爱段小楼的人，其实无论是程蝶衣还是菊仙，没有一个人真正了解或理解他们的“爱人”。

他们眼中爱的，仿佛都是一个“英雄”，但段小楼从来不是什么英雄。

他一直都是那个小小年纪就能审时度势，大骂一声当机立断给自己一板儿砖的大师兄，也是那个嬉皮笑脸趴下挨打，张口就求饶的小石头。

段小楼是那个永远都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又应该做什么的“正常人”。

许多人都在说程蝶衣是“不变”，是那个“从一而终”，但其实在我看来，段小楼也没有变过。

小时候拔了裤子就能在师父面前趴下，大了都结婚成家的人了被师父叫回去骂照样儿能在院子里光着屁股挨打。

小时候察觉场面不对，能抬手把烟袋锅子杵师弟嘴里，大了发现菊仙对师傅不敬场面收不住了也能抬手就是一嘴巴。

段小楼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他从不是顶天立地的霸王，他是能屈能伸又聪明油滑的“小人”。

我从没有怀疑段小楼的“真心”，他对程蝶衣是愿意肝胆相照的兄弟，对菊仙是愿意相伴一生的夫妻。

只是，程蝶衣想要一个背叛全世界也要站在他身边的霸王，菊仙想要一个重重包围之中救她于水火的英雄，他们从不曾真正认识一个叫做小石头的“段小楼”。

批斗场上，是段小楼又一次的审时度势，知道互骂才是此时的最优解。

就如同小四顶替了蝶衣的角色却没有提前告诉蝶衣，他第一反应是震怒然后罢演，批斗场上也是一样，他第一句话就是为程蝶衣辩解，说程蝶衣只知道唱戏是个戏痴。他看得透这世道里的腌臜，也愿意第一时间表露自己的心之所想。

可悲的是，人们从来只相信英雄霸王的真心，而不相信小人也有真情。

而这可怜的“真情”，最后连兀自爱他的人也不愿意再相信了。

这世上，最终扛下了所有的，还是那个大师兄，还是那个小石头，还是那个段小楼，是泥潭里的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