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蓝色骨头》,不禁要感叹一下导演的魄力,敢于去写那个敏感的时代。

那个年代并不久远,却好似写完的日记,就那么尘封在某个犄角旮旯里,像是滚到角落的一个毛线团。《蓝色骨头》就像是毛线团的一个线头,轻轻一扯,便连血带肉地扯出这段过往——那个时代真真切切地存在过。

那是一个怎样的年代呢?

在那个年代里,不能自由恋爱,不能随便说话,甚至脑子也不能乱想。爱情,工作,柴米油盐,在那个时代里,近乎所有的东西都被包分配了。

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年代里,一个“被选择”的时代里,钟华的母亲选择了主动,这便是悲剧的开始。

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回想起这段历史,除了百味杂陈,更多的,我们应该感到庆幸,还有就是去记住它,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在这个时代中变得麻木。

“太可惜,也太可气
我刚刚见到你
你是春天的花朵
长在秋天里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你
这个迷失的季节”

本该是春天的花朵,娇嫩美丽,备受关注和欢迎,却长在了肃杀的秋天里,萧条,孤独,都只能独自忍受。这是一个比喻,比喻诗人生不逢时,表达诗人的哀叹。

影片的前半部分让人有一种生不逢时的哀叹,和时代格格不入的摇滚乐,并不自由的恋爱,拘禁的思想表达……这些东西在电影里的表达大多都是隐晦的,钟华母亲在车上听的摇滚乐,以及她下车之中四周播放的红歌;母亲喜欢孙洪,而孙洪并不喜欢她,孙洪喜欢的是陈东,而陈东喜欢的是钟华母亲,这是一场三角恋。影片中有一段起床时候陈东和孙洪打闹的画面,孙洪也经常给陈东洗衣服,这些隐晦地表达了他是男同性恋的事实。而这,也是那个时代所不允许的。以及在父亲的阐述当中,钟华母亲爱红装不爱武装的直接表达。

电影里的旁白说了母亲是一个姓林的人送去的文工团。这里有一个隐藏的故事,后面再细说。

前半部分的苦与愁还不单单只来源于这段历史,还有钟华父亲的癌症,已经没有几天可活了,不禁给人一种惋惜。

父亲的病起源于母亲给的那一枪,而母亲为什么给出的这一枪,开头就给出了答案,摔倒了,不慎走火。父亲在母亲那里抢走了“我”,也就是钟华。可是为什么抢,影片迟迟没有交代,直到了中间那一段,开始讲原因,父亲是一个可以要工作不要女人的人,还有母亲的那一句“你监视我”。

从这里可以猜出很多东西了。母亲被“发配”是因为“偷听敌台和创作反动歌曲”,而在她最需要男人保护的这个时候父亲出现了,于是有了钟华。那么监视两个字,就能说明父亲的工作便是观察母亲是否还有更加激进的反动行为。

“她总是拒绝让她感到被动的男人。”

母亲是个有性子的人,她不喜欢被动,也就无法忍受丈夫的不信任,更加无法忍受那个“怪兽”一般的组织这样的安排,她要与这个时代抗争,哪怕明知道会失败——她只身一人与这个世界搏斗,必败无疑。


所以影片后面说,“她就是一个敢于为自己牺牲自己的典范”。

而影片的后半部分,慢慢地从这种氛围中走出来,像是连绵阴雨天后豁然开朗的阳光。

钟华将父母的这段恋爱称之为“鱼鸟之恋”,而他则是“被鸟单独养大的杂胎怪种”。他所处的年代,比父母所在的年代要开放,要自由,是一个“鸟要游泳鱼要飞,万物转型”的年代。生长在这样的一个年代里,是一种幸运。

只不过,“鱼鸟之恋”的存在,是每个时代都会有的。这是一种不可调和的矛盾,就像是现实与想象的鲜明对比。

鱼,生活在水里,给人一种沉闷而又窒息的感觉。
鸟,生活在天空,给人一种自由而又欢快的感觉。

暂且把鱼鸟当做是现实主义和理想主义的对比。

鱼和鸟本身是不可能在一起的,甚至,有些鸟还会吃鱼。便是这样的鱼鸟之恋,给人一种无奈和叹惜的冲击。

钟华是鱼鸟的产物,他有着这个世界的现实,也与这个世界有着格格不入的一面。现实中的他是一个网络黑客,这是他属于“鱼”的一面;同时他又是一个摇滚歌手,这是他“鸟”的一面。他是一个结合体,所以他的内心是矛盾的,是布满冲突的。

这和大部分人一样,在最初的时候并不极端,这并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世界,所以大部分的人都选择了那中间的灰色。

可是钟华没有选择灰色。他选择了蓝色。

蓝色是什么含义呢?老崔说三种颜色指三种音乐,红色音乐是摇滚乐,黄色音乐 是流行音乐,蓝色音乐是电子音乐。红色音乐有冒险意味;黄色比较温和,比较有包容性;蓝色冰凉,要求准确。它对什么都不坏。用一种符号来表示的话,红色要 求的东西是120%,黄色只要80%就行,蓝色要求100%。

蓝天红旗鲜花

其实对于这个理解,因人而异,并没有什么统一的答案。你觉得它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我觉得,蓝色,是钟华记忆里,骨子里的颜色。

“钟华,你知不知道猪是什么颜色?”
“粉的。”
“错了,猪皮是白的,只不过猪血是红的,所以你看的就是粉的。”

“那你知不知道天是什么颜色?”
“灰色。”
“你又错了,天是蓝色的,只不过空气很脏,所以看到的就是灰色的。”

就像这天,钟华骨子里也是蓝色的。是他母亲遗传给他的,那份属于理想主义的财富。

钟华在最后的网络直播中,像媒体坦露了他的一切,卖病毒,卖杀毒软件,他像这个世界坦白了他阴暗的一面,他可以坦然面对这个世界了。这也是他在矛盾之中选择的另一条出路。

他唱道:
“并不可惜,也并不可气
我经过了基本的努力
接受了基本的教育
我就是一个春天里的花朵
正好长在春天里。”

是的,并不可惜,也不可气。钟华并没有像他的父母一样生不逢时,而他也在对父母这段感情的思考中,选择了他想要的活法。

真正震撼人心的,是后面他唱的:

“真不知血和心到底哪个是热的
阳光和灯光同时照着我的身体
要么我选择孤独要么我选择堕落
蓝色的天空给了我无限的理性
看起来却象是忍受
只有无限的感觉才能给我无穷的力量
妈妈
我就是一个春天的花朵
正好长在春天里
因为我的骨头也是蓝的”

影片中的歌和钟华父亲最后给自己安排的葬礼剪辑在了一起,那些壮美的山河,还有这歌词,是影片又一次冲击人心。

钟华父亲终于能赤诚地坦露在这天地之中了。他褪下了所有的衣服,在天地之间,在死之前,抛下自己多年来的遮掩。

再细细说说钟华的父亲。

对于生活,父亲总是逆来顺受。哪怕是母亲打中了他一枪,他也是回去捡起掉落的子弹壳,
与她十分理性地讨论后果,最后劝她离开,离开这场漩涡。

钟华的父亲也很要强,在影片的最初,他明知自己得了病,也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也许你会说,如果是自己明知会死了,也不会想要拖累别人。那也说得过去。可钟华的父亲一开始就选择逃避。这点在他讲的,那条军犬大熊的故事中可以看出,他已萌生死意,而且是灰暗的,独自给自己挖好坟墓,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死去。

这也是为什么影片的前半部分基调如此灰暗的原因之一。

直到后来他把自己的伤口坦露给钟华的邹阿姨看,影片的色调也才慢慢转变。他开始敢于直面自己遮掩了这么多年的伤口。要知道,钟华小时候调皮,在公共澡堂拖他裤子的时候,还给他打了一巴掌,虽然后来父亲很后悔,但怎么也遮掩不了他害怕给人见到自己伤口的事实。

于是便有了这场“英雄的葬礼”。

这场英雄的葬礼,就像是将那个时代的故事就此深深地埋藏起来,像是一个时代的终结。

父亲最大的秘密,就是那把枪。枪是这一切的导火索。它的隐喻很复杂,因为这是一把集拍照和射击于一体的枪。你永远不知道,开枪的人到底是想拍照还是想开枪。又可以从另一个方面来想,换做是你,你是选择被人抓住把柄?还是选择死亡?

枪也代表了强权。枪是强权对个人情感的压迫,是理想和现实之间的碰撞。

父亲因为这把枪,给了人家把柄,也因为这把枪,整个家庭支离破碎。那么枪又可以是一种毁灭。

这也是一种矛盾。父亲选择的那条路和大部分人一样,就是走向黑白中间的那个灰色地带。

影片最后的冲击来自钟华母亲。

“你说你愿意
别生气
也别着急
我刚刚见到你
你是冬天的花朵
长在我心里
为什么
没有人告诉你
有人在追求你
你说你对爱情已不在乎”

冬天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凛冽冷酷的,而花这样美好的事物就长在了这样的环境下。对于钟华母亲来说,她就像是这朵花,总是与环境格格不入,总是与时代格格不入。

当她唱起这首歌的时候,我原以为她的心里就此放下了这段过往,这段心结终于解开了。可是怎么可能放得下,怎么能放得下这段纠缠了她将近半辈子的情感。
还没来得及深刻,就要被遗忘。


起初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感觉有些剪辑有些混乱,看得不明所以,过去和现实不断地交替,两个时代鲜明的对比在影片里不停地碰撞,给人一种冲击,而这种冲击在我看来还是有小许失败的,观众在看的时候一度产生了一种云里雾里不知所云,迷糊的感觉,甚至让我觉得崔健是想学诺兰的风格,而又学了个四不像。

专业方面我并不懂,但整部影片最难突破的地方我想也就只有这里了。闪回,倒叙,正叙的变换交替,很容易混乱。

影片还有一段隐藏的故事。了解摇滚乐历史的人都知道,大陆的摇滚乐是林立果带进民间的。林立果是谁呢?林彪的儿子。

“因为她在被选择的时候,仅仅是因为漂亮,而且是无法拒绝的。”
“我妈被选中后的命运确实改变了,她连做梦都没想到她会成为一个文工团演员。”
“选择她的人是我爸首长的儿子。”
“她总是拒绝让她感到被动的男人。首长的儿子也不在话下。”
“我妈默默在感谢首长的儿子,因为他似乎比我妈更了解我妈,就是她应该属于一个舞台,而不是一个战场。”

从这一段可以看出,钟华的爸爸是这位“首长”的司机,而钟华的妈妈则是“首长”儿子“选中”的人,只不过她拒绝了“首长”的儿子。在这之后,“首长”儿子又将钟华他妈送去了文工团,因为这个喜欢她的人“比我妈更了解我妈”。

于是就有了钟华母亲的那首美得令团长拍案而起的《迷失的季节》。
于是就有了钟华母亲和孙洪,陈东的那段故事。
于是就有了后面的所有。

如果那时候林立果并没有将她送去文工团,这一切也许就不会发生,所以这段隐藏起来的故事可以说是后面所有的开端。

开端便是如此,结局自然不会太美。林彪挂在墙上的那尊照片被取下的时候,便是在告诉人们,林彪倒了。

影片想讲的东西太多了,那些隐喻也设置得很漂亮,故事也很凄美。

值得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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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骨头(2013)

又名:Blue Sky Bones / The Blue Bone

上映日期:2014-10-17(中国大陆) / 2013-11-13(罗马电影节)片长:100分钟

主演:赵有亮 / 倪虹洁 / 尹昉 / 黄轩 / 黄幻 / 果靖霖 / 雷汉 / 陶冶 / 毛阿敏 / 

导演:崔健 / 编剧:崔健 Jian C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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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