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1-19

顿淮·雨 •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文明的断想

影片《少年pi的奇幻漂流》结尾处有一段让人感慨万千的对话。
Pi: “Which story do you prefer? ”
Writer: “The one with the tiger。”
Pi: “And so it goes with God。”
派：“两个故事你更喜欢哪一个？”
作家：“我喜欢有老虎那个，因为那个故事更精彩。”
派：“所以，你跟随着上帝。”

Prefer这个单词的本意在这里应该是“更喜欢”，然而这个故事里隐藏着的意义仿佛更深一些。有人把它翻译成“更相信”，但这样显得更加偏离了故事的本意。从理性出发的话，人们很容易便能发觉第二个故事的真实和第一个故事的虚构；但是从感性而言，我们必然更容易喜欢上第一个故事。但是在这个“更喜欢”的意义的深处，应该隐藏着“更愿意接受”的意义才对。
两个相关但又截然不同的故事更是隐含着人类文明的诸多隐秘。整部影片把一个极端残酷的人类绝境中内心道德伦理崩溃的故事讲述得如此美轮美奂，把许多本来应该严肃讨论的话题用一种温柔的语言描述出来，这本身就是一次巨大的成功。
一个人处于绝境之下，我们被教育而得到的道德理念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崩塌？极端环境下的伦理到底值不值得遵守？
电影的背后有着许多值得我们深思的问题：道德从何而来？我们的信仰又源自何方？

在刘慈欣的《三体》第二部中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人类面临灭亡的绝境，太阳系所有的武装力量在三体人的一枚探测器面前都毫无抵抗能力。人类的灭绝只剩下时间上的挣扎。
人类有四艘星际飞船争取到了逃亡的机会，它们顺利地飞出了太阳系，也躲避了三体人可能的追杀。但是，它们面临的问题出现了：四艘飞船所装载的能源远不足以支撑它们飞到下一个可能补给的星球上去，所有的能源综合起来也只能承载两艘飞船的远航。怎么办？
这是一个《少年pi》一样的绝境下的人类伦理问题，如何取舍？小说的答案是其中两艘飞船主动袭击了另外两艘，以寻求活下去的可能。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之下，道德被生存的第一个原则抛弃了。就如同pi在大海上不得不面临生存与道德的挣扎一样，人类文明衍生出来的道德伦理并不能适应所有的环境。
但是，我们真的能同意少年pi和那两艘存活下来的飞船的行为是正义的吗？

我们最本源的欲望是来自是动物本能的，生存更是这些本能最重要也是最基本的部分。弱肉强食更是这些动物本能所衍生出来的法则，而文明与道德伦理的诞生却是与之对抗的。从这个层面上而言，文明是弱者的需要，道德伦理是文明的基本构架，这是人类在物资越来越充裕的环境下构建起来的对抗自然的壁垒。文明与伦理是人类与自然逐渐分离的过程。虽然，我们不可能真正完全祛除我们身上的自然本能，但是文明的印记正显得越来越重要，而这些印记也在变成我们最根本的特征。文明以及它所衍生的伦理本质上便是与极端环境向违背的，它不是那种环境下的产物，它是人类进步过程中的自洽的结果。信仰也是如此，信仰是人类对抗自然过程中对自然的崇拜而衍生的，但是这种崇拜在文明进程中又变成更明显的对抗。

在《三体》的那段故事中，太阳系并没有灭绝，反而寻求到了一个存在下去的机会。于是，人类社会稳定下来了，太阳系的人们对于那个四艘飞船上发生的残酷事件有了审判的冲动。
人们要把那两艘存活下来的飞船上的人抓回来审判，不论他们的行为有多么伟大高尚的理由。
这就是人类文明与森林法则不同的地方，这不是弱肉强食的游戏。法律是道德的最低底线，道德是人类社会文明稳定下的产物。就如同《少年pi》中那个漂流故事的结尾一样，日本调查员便代表着人类文明，他们要对少年pi进行审判，只是这个审判如此让人痛苦。两个截然不同的故事的选择是一个人，甚至是一个社会对这个残酷的食人事件的反思和裁决，充满着人类的善与恶的对抗，感性与理性的挣扎，上帝与撒旦的对话。

这个选择从根本上来说，不是相信或者不相信的问题，而是我们到底接受或者不接受的问题。
李安给了我们一个温柔的答案，这个答案如此的温柔，以至于我们会因此而淡忘这个故事本身的残酷性。
接受第一个故事本身就是文明的一个部分，是有关人类信仰的一种胜利。信仰是人类对抗内心恐惧与黑暗的一把光明之剑，这是一个有关信仰的故事。李安用奇幻如同梦境一般的画面把这个恐惧而黑暗的故事包裹起来，让它变成了一个充满着希望的故事，一个人在勇气的支撑下活下来的，一个人在绝境中毁灭又重生的故事，一次让人无法相信又愿意接受的奇幻的漂流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