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87年的前同事萝莉在微博上叫嚣,要做一个现代女性。从中国女性百年来的解放斗争来看,当然这其中亦有男同胞的贡献,也许我们还搞不清楚起跑线在哪,问题是,我们要不要跑?

做新还是守旧的疑问,同样放在上世纪四十年代的女性身上。那时候,恐还不至于说要做新女性,要摩登,只是对于固有身份似有所怀疑。夫君缠绵病榻,膝下无儿,日子甚是寂寥,可除了尽守职分,别无他路可寻。“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小城之春》多处取景于破败的城头,满眼荒芜,不见一缕春色。玉纹常在城头徜徉远眺,她说,我能望见城外的大千世界,可是出去不得。小城里倘有一点春意,全堆积在玉纹的眼波里,呼之欲出。

在暮色的宅院里快要昏睡之时,玉纹步入志诚的房间,关灯叙旧,满园的春色才将绽放。志诚,丈夫礼言的老友,玉纹的初恋。如果玉纹是春色,那么志诚就是春风,风起而色艳。“要么我走,”志诚言之决绝;“要么他死,”玉纹口里跳出了魔鬼。两人处于命运的激流之中,却都无力逆流而上,只能随波逐流。有一场戏,纠缠中志诚冲出去,将玉纹锁在房里,玉纹徒手打破门玻璃,扭开门锁,两人相拥,志诚为玉纹包扎伤口。只是以血肉冲破门锁,这家终究还是要回去。在02年的新版《小城之春》中,这场戏变作一门之隔,两人似隔江相望,内心翻滚。玉纹没有破门,志诚也没有再进来。新时代的小城更为拘谨压抑,还不如旧城。

志诚从头至尾都是君子做派。是玉纹到他房间里去的,是玉纹约她去城头,是玉纹喝醉了跟他划拳,是玉纹鲁莽受了伤。他说你当初为何不跟我走,他说你现在难不难。他最后终于要走,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他甚至偷偷换了礼言的安眠药,至他求死不成,挽救了朋友性命,避免了他和玉纹都当恶人。即便礼言签了离婚书,或是正常死亡,他都不会跟玉纹鸳梦重温。他有种种朋友之妻的道德感,少不更事的辰光值几斤几两?

礼言拖着一副病体,守着破落家产,一个弱者靠什么来求生?保不齐不耍点手腕。对玉纹口口声声,拖累了你,浪费你的青春,却用道德的枷锁将她捆绑,偌大的宅院做她的围墙。再热闹的春意,在这样破落荒芜的宅院里,即使开出了墙头,还等不及谁人的顾盼,便已凋零。何不坦荡荡一纸休书还她自由,自己也解脱,而要以死相逼。死也死的不光彩,妻子更要背负骂名。是否婚姻体系从根基上就沉珂缠身,还要以病态的方式保全病体?

屋里的病人,屋外的“君子”,玉纹的道路明摆着。和君子到城头吹吹风,散散心,回家洗漱料理,看管病人。吹风也是放个假,漫长的是无风的日子。到了21世纪,广大女性已然经济独立。可是说到精神独立,也不单是情感问题,更是理性取舍,关涉道义责任。情理的较量是永恒的达魔克利斯之剑。谁能真正上路追风,头也不回。

小城之春(1948)

又名:Spring in a Small Town / Le printemps d'une petite ville

上映日期:1948-09(中国大陆)片长:93分钟

主演:李纬 / 韦伟 / 石羽 / 张鸿眉 / 崔超明 / 

导演:费穆 / 编剧:李天济 Tianji 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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