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坑,迟早填。自己写的电视小说,基本就是加长版剧情介绍。

民国六十三年 冬 台湾

那个年代,后来想起来像传说。传说,很多人听过,看多,那些真真假假混在一起的事,没有人知道最后怎样了。

“庄敬自强,处变不惊,下面是蒋经国先生对全国同胞的演讲……希望工商界的人要体验到我们国家的一个政策,我们所要顾到的是全民的生活的安定,全民的物价的稳定,这是我们的基本的一个政策。”“诶呀,你谁呀!”一声刺耳的尖叫,让我的思绪从蒋总统的奉化口音里,回到了台北阴郁湿冷却从没有白色飘雪的冬天。“妈,”我话还没说完,母亲就又打断了我,身子猛的往后一挪,但转瞬戒备的表情有变为疑虑和担忧“芊仪呢!?芊仪怎么没来看我啊!”“爸,把妈带回去她会跟你吵,她说不想打扰我们的生活”父亲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可放她一个人在疗养院,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啊”三年前的一天,母亲中午出去买菜,结果到了半夜也没有回来,警察打电话来,说母亲在警察局,我和父亲赶紧赶过去,结果看见母亲正在用她和小警察大喊大叫“你这个半拉子,敢在这给我得瑟,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丈夫可是是一大队副队长!”也就是从那时起,母亲的脑子开始出现了问题,1949年以前的世界常常和现实混为一谈,近几年尤为严重,父亲已经认不得,有时候甚至连我也认不出。

“我要回家了!”看我和父亲美没有应声,她又不耐烦的解释,“回家找照片啊!”我们欲言又止之际,母亲又大声重复“就是那个朱青结婚的时候,我,芊仪,小朱青,我们三个人一起在喷射机前面拍的照片啊!”母亲越说音调越高,双手不断在面前抖动,似乎努力想还原当日的场景。父亲怕母亲着急,只好出来又继续说着善意的谎言,“你记错咯,咱们在南京的时候,还没有喷射机咯”“胡说八道!神经病!”母亲说罢转过头,领着我的女儿进了疗养院的大厅。缴了一年的费用,因为父亲实在放心不下母亲,这才第三个月,就来为母亲办了出院手续。护士小姐一脸微笑的把钱退给了我。母亲还在旁边絮絮叨叨的给身旁陪着的小护士说着什么,听见母亲要出院了,另一个小护士跑出来,对父亲说“原来邵伯伯以前是空军啊”“是啊,退伍很久了”小护士一脸崇拜的说“嗯,看得出来,斯斯文文的呢”父亲不好意思的攥来攥手里的退款,连说了几声谢谢。女儿坐在父亲身上,大声的插嘴说“姥爷以前是大队长,十一大队!”我顺手拨了拨女儿乱了的刘海,“不好意思,我妈脾气不好,这段时间给您们添麻烦了”“并没有!阿姨很可爱,都先骂人,然后讲故事”“给我们讲师娘啊,小朱青,还有南京发生的故事”“阿姨这次回去了,我们下午的故事时间就没咯”,小护士们一人一句,我和爸爸不禁笑咯出来。母亲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黯然的低下头双眼微合,像是疲劳又像是怅然。“我妈嘴里的师娘,朱青阿姨,都是她年轻时的好朋友,在南京的时候,住在同一个空军村的,妈,回家吧”听到“回家”两字,母亲立刻来了精神,眼睛瞪努力瞪的老大。“回东北?诶好啊!丫头,走!”然后拽着我女儿的手,小跑着跑出了医院大厅。

“老靳啊,好险你没死啊,不然让你那个什么学弟,小邵交接我和墨婷,我跟你讲,我可是不乐意啊!他这个人太捏,连小飞行员都不听他的话,整个大队都管不动,皮皮片片的”母亲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眼我女儿,把她当成了我,我和母亲说,站在你身旁的人是邵爸,母亲没有听进去,父亲和我说没事,然后转头继续陪母亲演戏“那个小邵呢,后来干不下去了,跑去工程队盖眷村,房梁都给盖歪了,空军们都不愿意住,最后只好给陆军新兵瓜娃子凑活凑活”“其实我觉得他这人还不错,我挺稀罕他的,就是嘴笨,连干个丈都不会,我一骂他就吓跑了!改天去看看他吧”“好!待会就去看他,顺路!”女儿抬头眼睛眨眨,“妈!老靳是哪个伯伯啊?”

把母亲的胳膊放进了被子,又掖掖被角,母亲睡觉不老实,台北虽然没有雪,单空气中似乎总凝滞满布着蒸发不掉的水汽。“下雪了?那三户眷舍盖好了没有啊?说好了我,芊仪,小朱青三个人要住在一起当邻居啊”父亲叹了口气,对这个重复了千百遍的问句重复了相同的回答“下完雪就改好啦,啊,念了半辈子了”母亲像个小女孩闹气一样白了一眼父亲,目光瞄到摆在桌子上的老照片,“那个人就是芊仪”母亲砖头又目视着天花板,脸上堆满了花朵,“前两天她跑来偷捏我的脚,吵着和我要照片,奇怪了,我的照片搁哪去了?”“小朱青阿姨去美国的时候,你送给她了”“诶小姐那你可要帮我要回来昂,没有照片,我就没得回忆了我”母亲神色又紧张了起来。看着母亲悲伤的样子,我有些哽咽,“会的”,其他不表。“芊仪走了,小朱青也不见了”母亲的脸上花转瞬枯萎,眼里闪着暗淡的微光,却因为泪水而变成细细碎碎的斑驳。“想她们了。”随后合上双眼,又突然睁开,怔怔的的盯着我,我知道这一刻她是认得我的,“臭丫头,早晚我要打你,你快了!”咻——持续的而渐进的马达轰鸣从窗外传来,母亲的双眼充满了希望,“小邵落地了”。

传说,我听过,也看过,最后我看到,传说里的人老了。白了头发。


民国三十四年 秋 浙江 朱青

飞机的轰鸣声,街上游行的口号声,汽车难以前行的鸣笛声混作一团,一股脑的往我耳朵里钻,可是我的脑海里却容不得我去分辨这些,只想着用什么方法才能脱身。我偷着用余光扫了一下那两个架着我的便衣警察,他们气恼的不断推开哪些嘴里喊着“中华民国万岁”“抗战胜利万岁”的游行人群,但手还是牢牢的抓着我,让我只能随着他们的脚步移动。终于走到了停在路边的汽车前,“朱青小姐,和我们走一趟吧,只是想问清楚。”车子缓慢的随着人群移动着,“仗打完了,香港那边热闹吧?”我一肚子委屈和愤怒,又无法说出“香港,是你们派我爸去的”。那个问话的警察看了眼窗外,“三百万银元,银行的命根,你爸爸是银行经理,当然派他去。银行给你爸的是来回票,去了,不能不能回来。”不能不回来?!这话说得轻松,可是我爸爸……“打倒卖国贼!”碰的一声撞击声让我的话没有说出口,一张满布血迹的人脸贴在了玻璃窗上。战争结束了,那些在战争中靠出卖灵魂苟活下来的人,在战争后还是要接受灵魂的鞭挞。但我知道我爸爸和这些被五花大绑,被人谩骂的汉奸不一样。“三百万是这些百姓的血汗钱,怕他们和你爸讨债连累你,所以请你暂时住我们警察局的招待,比较安全。”比较安全?身处恐惧的我听到这四个字竟然想笑,“碰!”又一声巨响,几个卖国贼又被打到车门上,血迹染了一玻璃,被脸和脸上的汗水泪水蹭来蹭去,变成一种狰狞的图案,隐隐让人作呕。刚才那个警察终于发作,冲着车外的人喊:“喂!够了!别弄脏了车子!滚远点!走开!”我趁机拉开车门,拎着行李,快速穿过游行队伍。等那个警察发现时,我已经冲出了长长的游行长城,只听见那个警察在人群中挣扎气急败坏的叫喊“朱青小姐!朱青小姐!”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路过了几个巷口,只想赶紧坐上火车,离开这个我舍不得又必须舍得的家乡。怎奈,士兵退伍回家,火车票优先军人,凌晨的火车我是赶不上了。在候车室等着也不安全,迟早被哪两个抓我的警察发现,我想了想,走到了离车站不远的初中母校。“你是这里联合中学毕业的?”整个学校早已空无一人,只有那个几年前就在这看门的大爷,不知是因为夜深了,还是学校没有住宿生了。“打完仗了,学校也解散了,你还回来干啥。”我的疑惑解决了,大爷却因为我而有了疑惑。“我逃难,没地方去。”“打完仗还逃难?”大爷边嘟囔着边走了出去,把传达室留给了我。一夜的辗转反侧,天刚擦亮,我就出发了。去哪里?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南京是首都,也许那里人多,抗战刚胜利,乱,让我不那么容易被抓到。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打仗的时候,学校变成临时伤病医院,睡在我床上的空军伤员留下来一张字条。听学姐说,捡到空军字条的女学生是一种幸运,是一种可能的姻缘,很多捡到字条的女学生都和那个写字条的空军小伙走到了一起。这番话听的当时的我心跳突然停下了几拍。我的印象里,他们是一群勇猛帅气的战士,似乎他们天生就有飞翔的羽翼,天生就力大无穷去消灭日本鬼子。想到这里,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明明自己是在逃难,竟然还有心思胡思乱想。我攥了攥手里的提包,纸条在里面,也许去南京,能去看一眼南京空军飞行总部,能看一眼字条的作者。

“杭州师范,好学校你不读,办转学?”这个史老师是个洋人,梳着中式的整齐发髻,眼睛里折射着蓝绿色的琉璃光芒。“我不喜欢当老师。”我随口扯了个谎,史老师听罢欲言又止,摇摇头,“女学生,天生就是好老师,不会是好学生”她的中文说的语速很慢,句子很短,但却字字珠玑。“咳”,她故意清了清嗓子,我才意识到刚才随手把行李扔在床上,赶紧拿下来推进床下。“转学证明给我”,我紧张的递过去,生怕她因为我刚才随口的谎言和失利的行为拒绝我。她看了看,简单的回了个嗯,“sit”,“这个牧区,小羊分两种,一种是迷路了,一种是准备迷路。南京有飞行员,是撒旦派来的。最后那两句,repeat。”她握着我的手,放在了桌子上的一本圣经的封面上,用力按了按。“南京有飞行员,是撒旦派来的”。我重复了,我觉得我懂史老师的意思,这里是女校,旁边就是空军十一大队,她是让我少接触飞行员就是了。但那句撒旦派来,是不是言重了?“好,别迷路”。史老师转身一走,我就听见一阵青年的吵杂声,原来是十一大队的青年军官们在门口。他们的女朋友听见声音都跑了出来,去找他们的“撒旦”。我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汪影!汪影!”一个飞行员叫着冲进校园,后面一群飞行跟着。一个学姐刚拉起那个飞行员的手,史老师就冲了出来,“女士们,快点回来!你们这些该死的飞行员,快点给我滚出去!”刚才那个飞行员大声喊:“敌军来了!撤退!”随后拉起学姐们的手往外冲了出去。看到这样滑稽的场面,我心里想着金陵女校就在十一大队旁边,也许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警察不会追到这里。“喵”一声动物的叫声打断了我的思路,一只肥肥胖胖的虎皮猫蹲在我床上,我过去抱它它也不害怕。心里想着给它取个名字,脑海里冒出来那张纸条上留下来的飞机编号,“我叫你513”好不好,“喵”它🈶又叫了一声算是表示对这个名字的认可。

第一天正式上课,让我有些紧张。“战争刚结束,老师还没赶过来,我先给你们代课”看着学姐站在前面在黑板上刷刷的写着字,不知不觉我就走了神,望着天空,想着纸条上的513会不会在窗外湛蓝的天空出现。“你。”我似乎听见学姐说了一个字,不知道什么意思,我还在望着窗外“你”,后面的同学拍了我一下,我才反应过我就是学姐口中的那个“你”。“再讲一遍规定”学姐书往桌子上一戳,一二年级小家碧玉不准戴耳环,涂胭脂,三四年级才算大家闺秀配得上胭脂耳环。”她突然提高音量,“学姐讲话你看哪里啊?你转学过来也不找我报道,花名册没你名字,你怎么上课?原来什么学校啊,山里的啊?”我觉得她说这话显得她很没见识,也懒得争辩“杭州师范不是山里的学校。”她不以为意“金陵呢,是女校。我呢,你要叫学姐。”她半死不活的的语气说完撇了下嘴角“站起来。”我站了起来“新生社是什么地方知道吗?”“不知道”“不知道那你就是山里人乡下人。新生社是空军和他们的太太以及未来的太太去的地方。那天我听你和师娘说什么,我改天再去。你去的了吗?我男友王刚,十一大队编号514,我就去的了。所以我说你啊,你改天还是别去了吧,野花野草”不知为什么,看到她努力想做出一副空军眷属派头的样子,,她想让我怕她,可我只觉得可笑。“我转学来的第一天,和你一起去看他们训练。514在机场摔了草皮,真是败坏了野花野草。”说罢伴随着同学们的忍俊不禁下课铃就响了,我也懒得去看她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一把青(2015)

又名:A Touch of Green

主演:杨谨华 Chin Hua Yang/天心 Tien Hsin/连俞涵 Cindy Lien Yu-Han/吴慷仁 Kang Jen Wu/杨一展 Leroy Yang/蓝钧天 Gabriel Lan/温贞菱 Chuen Wen/钟承翰 Hans Chung/李程彬 Toby Lee/施名帅 Ming-Shuai Shih/李劭婕 Shao-Chieh Lee/欧阳姗 Kim Cassidy/博焱 David Bo-Yen Lin/蔡力允 Li-Yun Tsai/庄心瑜 Hsin-Yu Chuang/班铁翔 Tie-Hsiang Ban/周厚安 Andrew Chau/樊光耀 Kuang-Yao Fan/潘之敏 Zhi-min Pan/饶星星 Cincin Jao/高英轩 Ven Kao/杨小黎 Candy Yang/司徒颖霜 Patty Seto/邱逸峰 Yi-Feng Chiu/周洺甫 Mingfu Chou/吴芮甄 Jui-chen Wu/黄尚禾 Shang-Ho Huang/黄健玮 Chien-wei Huang/邓九云 Jiuyun Deng/丁强 Chiang Ting/查尔斯·威廉斯 Charles Williams

导演:曹瑞原 Jui-Yuan Tsao编剧:黄世鸣 Shih-Ming Huang/白先勇 Hsien-Yung P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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