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8-08-23
五行缺水 • 秋刀鱼之味:《秋刀鱼之味》：空镜头，宛如葬礼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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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似乎已经灭了，夜的黑色浓重起来，寂静的世界里仿佛一切都沉睡了，楼梯还是楼梯，阳台还是阳台，厨房还是厨房。大儿子宏一和儿媳已经离开回家了，小儿子小则已经入睡了，空镜头里，像是一个没有人醒着的屋子。但是隐隐约约却走来一个人，有些踉跄地走到厨房间，然后拿起茶壶，往杯子里倒了一杯水，慢慢喝掉，最后坐下——终于没有意外摔倒，终于完成了所有动作，在有些苍茫的夜里，一个老人会想到什么？又会遗忘什么？
空镜头，似乎已经传递出某种忧伤，这是平山女儿出嫁的夜晚，当这个屋子里第一次没有了照顾他和小则的女人，似乎就缺少了往日的味道，但是一切都回过去，都会按照这个离去的节奏发生着，平山只是隐约地出现在夜的寂静中，他想到什么或者遗忘什么，都会沉淀在空镜头里，就像沉淀在时间里。但是，在踉跄地起身倒水之前，他是坐在那里，一个人唱着以前当舰长时唱的歌：“进攻吧，防守吧，碉堡就在前方……”声音不响，却充满了力量，那是年轻时唱过的歌，在喝了酒有些迷糊的夜晚，那些往事会片段地出现在脑海中，于是，想起了什么，于是遗忘了什么；再往前，他是告别了好友河合，第三次去了那个酒馆，看见了很像曾经妻子的老板娘，听到了酒馆里特意为他播放的进行曲，激昂的音乐中，他也一定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曾经的生活，以及曾经的爱情，于是，想起了什么，于是，遗忘了什么；而在更早的河合家里，也是喝了酒，说起了女儿道子出嫁之后的生活，“生女孩没意思。”河合这说：“反正都一样，反正最后都会剩下一个老人。”生儿育女是义务，而嫁人也是她必然的归宿，于是，在感伤中，想起了什么，于是，在无奈中，遗忘了什么。
这是一天，女儿隆重婚礼的一天，作为父亲送她出门的一天，说出“祝你幸福”的一天，却也是不舍的一天，忧伤的一天，叹息的一天，河合家里，他在喝酒，小酒馆里，他也喝酒，回到家里，一杯淡淡的水，却也无法冲走内心的寂寥，进行曲在耳边，歌声唱出来，最后还是要回到空镜头的夜晚，就像他有些醉意地在小酒馆里喝酒，老板娘微笑着问他：“今天从哪里回来呢？是葬礼吗？”平山想了想，点了点头：“嗯，也可以这么说。”女儿的婚礼，似乎变成了葬礼——再没有人做饭，没有人埋怨，没有人照顾，平山似乎看见了孤寂的后半身。
是不舍，是难过，但是这一切必然要发生，即使稻子曾说自己还不急着出嫁，即使问她说媒时她一个人偷偷地哭，即使出嫁时她也是不舍，但是在“祝你幸福”的祈愿中，生活还是会以这样的方式走向新的开始。对于平山来说，24岁的道子在身边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当妻子逝世，一家人只有道子一个女人，每天的饭菜，每天的衣服，都是道子为男人们安排好，她似乎是不可或缺的，而平山也习惯了道子陪在身边。女儿其实已经代替了母亲的角色，家中的大小事务都由她管理，她会训斥小则那么晚了回家，会抱怨平山又去喝酒了，甚至不再像一个女儿对他说：“在这样就不给留饭了。”
这是一种似乎稳定的关系，但是当女儿渐渐长大，甚至到了适婚年龄，在平山面前就一定会有一种选择。生活中一切似乎都在提醒着他，既有的秩序会发生改变。办公室里，和道子一样年纪的田口刚请了假，她结婚了，据说回来之后还会辞职；路过横滨前来看他的河合，是道子的上司，却说要给道子说媒……习惯了女儿在身边的平山，似乎对这一切的变化无动于衷，在他来说，道子年纪还小看上去更像是维持既有秩序的一种借口。但是，未来自己的生活会怎样的疑问，似乎也闪现了一下，也并没有太不在意，但是，老同学崛井和曾经的高中老师单瓢的不用生活展现在眼前的时候，似乎把这种必要的选择推到他的面前。
崛井和和他一样妻子已经逝世，后来娶了一个年轻的妻子彩子，彩子和崛井的女儿只相差了三岁，这老夫少妻的婚姻在他们喝酒时总是成为话题，河合说他“也许在吃什么药”，崛井却说只是吃维他命，在两个人的时候，他们什么恶作剧地告诉饭店老板娘，崛井昨晚上死了，“他不是有高血压吗？”老板娘一脸疑惑，正想问他们是不是真的时候，崛井却推门进来了，于是大家一笑了之。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老人，娶了和自己女儿相仿的妻子，并不是在窥探一种私密的生活，而是为他们提供了一种可能，似乎年龄不是问题，身体也不是原因，在可能被改变的秩序中，崛井就是另一种生活的样本，所以在遇到自己当舰长时的属下坂本之后，平山在小酒馆喝酒时，就看到了老板娘，想起了自己的妻子，甚至他回家还说起老板娘很像年轻时的妻子。
这其实是一种暗示，是崛井另一种生活的投影，之后平山带着宏一去了那小酒馆，宏一告诉他其实并不像年轻时的母亲，而最后自己一个人也去了小酒馆，和微笑着的老板娘打招呼。一种投影，似乎更是在怀念过去，和自己的妻子想象看起来更像是一种借口，平山无非是在有进行曲，有记忆的地方想起曾经的点滴。而对于崛井的生活样本，其实最大的反对者就是道子，当他告诉他们老板娘和妻子有些相像的时候，宏一和小则都说什么时候去看看，而道子则坚决予以了否认，在这个意义上，不管是崛井重婚生活的投影，还是对过去生活的怀念，都受到了阻碍，而这种阻碍的背后，却是道子对于妻子这一角色的代替。
而在平山面前，另一种可能的生活出现是因为高中老师单瓢，在同学聚会上，已经45年没有见面的单瓢很是高兴，他吃了美味的海鳗，喝了很多酒，经营面店的生活似乎很少能让他“放纵”一次，在临走前甚至还带走了那瓶威士忌，在河合送他回家的车上，把酒都喝完了，最后有些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家，而送他回家的平山和河合第一次发现单瓢并不是一个人住的，他和女儿友子住在一起，以前漂亮、热情的友子，如今在岁月的磨砺中，已经变得苍老，甚至冷漠，而这正是因为她守着父亲，错过了结婚，最终慢慢走向了苍老。
这一幕对平山震动很大，他似乎在单瓢醉酒的状态中看到了自己老去的影子，也在友子的苍老中看见了道子可能的生活，后来在另一次聚会上，单瓢还是喝了酒，很悲伤地说出了心里话：“我看到你们度很幸福，但是我恨寂寞啊，我失败了，为了自己的方便，习惯了女儿在家帮忙，却过了适婚年龄。”所以在河合“到时候你也会这样”的提醒中，他终于发现自己要做出选择了，那就是把道子嫁出去。实际上，在他看见的两种生活之外，宏一的婚姻生活也提供了一个版本，宏一和妻子，住在条件不怎么好的公寓里，他们钱赚的不多，却总是想买各种商品，宏一的高尔夫球杆，妻子的冰箱、吸尘器，还有白色的手提包，无奈只好向平山借了5万块钱。为了买东西，两个人总是意见不合，甚至还吵架，所以对于他们来说，婚姻是呈现了更多的矛盾，而这种物质主义在某种程度上也损害了婚姻应有的纯度，所以平山在宏一那里，总是考虑到儿媳而有些小心翼翼，这也无形之中让他感觉到变故带来的不适应。
妻子去世，女儿持家，这是一种角色的代替，当单瓢寂寥的生活呈现在眼前，他必须要走出这一步，而当他决定要让道子嫁人的时候，似乎也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机会，道子喜欢宏一公司里的三浦，在道子把钱拿给宏一的时候，恰好遇到了三浦，两个人一起离开，一起等车，这是他们不多的会面，嘴上不说，但是道子在内心里还是喜欢三浦，当平山开始物色人选的时候，他想到的是三浦，但是宏一打听了才知道，三浦和另一个女生相约了，本来三浦也喜欢道子，只是听宏一说，道子还不打算结婚，所以和别人谈起了恋爱。当平山遗憾地告诉道子这一结果，并且打算将河合推荐的男生介绍给她的时候，道子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泣。喜爱的人擦肩而过，道子并不是不想结婚，只是在习惯性生活里错失了自己的幸福，虽然道子之后和那个男孩结婚了，平山也完成了作为父亲的任务，但是当道子出嫁那天脸上布满了不舍，迎接她的是生活到底幸不幸福，真的是个未知数。
女儿终于出嫁，对于平山来说，似乎避免了单瓢女儿友子的不幸生活，但是新秩序的开始却是一种未知，所以婚礼这天，他喝了那么多酒，他跑去了小酒馆，他见到了老板娘，他听着进行曲，最后回到家也唱起了那首歌，似乎一起都不想改变，一切都不想离去。而透过平山的无奈，其实展现的是日本战后生活的无所适从。平山家附近是工厂，里面的烟囱冒着烟，火车总是隆隆而过，这是经济发展的象征，但是在这工业化、现代化的背景之下，却是新秩序到来前的茫然，宏一夫妇对于物质的追求，是一代日本人的缩影，在小酒馆里，坂本就问起平山，“如果日本战胜了，又会如何？”他自问自答道：“如果战胜的话，现在你和我就都在纽约。因为战败，如今的年轻人都崇洋，听着唱片，摇着屁股。战胜的话，那些蓝眼珠子的家伙们会变成武士头，边嚼口香糖边弹三味弦，那副狼狈相！”平山最后说了一句：“可是战败了反而好，不是吗？”
战胜的假设，其实是对于新秩序的一种疑问，就像道子的出嫁一样，是必然的选择，却也是充满了未知，而未知世界，弥漫的是感伤和迷惘，这也便是“秋刀鱼之味”的主题：在日本，秋刀鱼最早于每年八、九月份出现于日本东北岩手县附近的三陆海岸地带，然后在十、十一月份南下到东京附近的房总半岛，而到达曾经写诗吟诵过“秋刀鱼之味”的佐藤春夫的家乡纪州新宫，则是次年三月时。秋刀鱼是日本人最喜欢的食物，而它的这种寂寥、凄冷的感觉也渗透到日本人的情感世界里，“秋刀鱼是忠实的报秋鱼，一烤秋刀鱼，便像是风吹透心中隙缝，凉飕飕的感伤随即涌上来。”
这便是在新秩序开始时的那种不适，那种忧伤，这便是如葬礼之后留下的空镜头，就像日本俳圣芭蕉所吟：“暮秋长喈吁，伤时叹世者谁子？西风掠髭须！”所以在小津安二郎的世界里，“秋刀鱼之味”便成为一种情结，在恬静、简净、凝练的镜头下，呈现的是这部遗作中宿命般的寂寥：
春天在晴空下盛放，
樱花开得灿烂，
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只感到茫然。
想起秋刀鱼之味，
残落的樱花有如布碎，
清酒带着黄莲的苦味。
灯似乎已经灭了，夜的黑色浓重起来，寂静的世界里仿佛一切都沉睡了，楼梯还是楼梯，阳台还是阳台，厨房还是厨房。大儿子宏一和儿媳已经离开回家了，小儿子小则已经入睡了，空镜头里，像是一个没有人醒着的屋子。但是隐隐约约却走来一个人，有些踉跄地走到厨房间，然后拿起茶壶，往杯子里倒了一杯水，慢慢喝掉，最后坐下——终于没有意外摔倒，终于完成了所有动作，在有些苍茫的夜里，一个老人会想到什么？又会遗忘什么？
空镜头，似乎已经传递出某种忧伤，这是平山女儿出嫁的夜晚，当这个屋子里第一次没有了照顾他和小则的女人，似乎就缺少了往日的味道，但是一切都回过去，都会按照这个离去的节奏发生着，平山只是隐约地出现在夜的寂静中，他想到什么或者遗忘什么，都会沉淀在空镜头里，就像沉淀在时间里。但是，在踉跄地起身倒水之前，他是坐在那里，一个人唱着以前当舰长时唱的歌：“进攻吧，防守吧，碉堡就在前方……”声音不响，却充满了力量，那是年轻时唱过的歌，在喝了酒有些迷糊的夜晚，那些往事会片段地出现在脑海中，于是，想起了什么，于是遗忘了什么；再往前，他是告别了好友河合，第三次去了那个酒馆，看见了很像曾经妻子的老板娘，听到了酒馆里特意为他播放的进行曲，激昂的音乐中，他也一定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曾经的生活，以及曾经的爱情，于是，想起了什么，于是，遗忘了什么；而在更早的河合家里，也是喝了酒，说起了女儿道子出嫁之后的生活，“生女孩没意思。”河合这说：“反正都一样，反正最后都会剩下一个老人。”生儿育女是义务，而嫁人也是她必然的归宿，于是，在感伤中，想起了什么，于是，在无奈中，遗忘了什么。
这是一天，女儿隆重婚礼的一天，作为父亲送她出门的一天，说出“祝你幸福”的一天，却也是不舍的一天，忧伤的一天，叹息的一天，河合家里，他在喝酒，小酒馆里，他也喝酒，回到家里，一杯淡淡的水，却也无法冲走内心的寂寥，进行曲在耳边，歌声唱出来，最后还是要回到空镜头的夜晚，就像他有些醉意地在小酒馆里喝酒，老板娘微笑着问他：“今天从哪里回来呢？是葬礼吗？”平山想了想，点了点头：“嗯，也可以这么说。”女儿的婚礼，似乎变成了葬礼——再没有人做饭，没有人埋怨，没有人照顾，平山似乎看见了孤寂的后半身。
是不舍，是难过，但是这一切必然要发生，即使稻子曾说自己还不急着出嫁，即使问她说媒时她一个人偷偷地哭，即使出嫁时她也是不舍，但是在“祝你幸福”的祈愿中，生活还是会以这样的方式走向新的开始。对于平山来说，24岁的道子在身边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当妻子逝世，一家人只有道子一个女人，每天的饭菜，每天的衣服，都是道子为男人们安排好，她似乎是不可或缺的，而平山也习惯了道子陪在身边。女儿其实已经代替了母亲的角色，家中的大小事务都由她管理，她会训斥小则那么晚了回家，会抱怨平山又去喝酒了，甚至不再像一个女儿对他说：“在这样就不给留饭了。”
这是一种似乎稳定的关系，但是当女儿渐渐长大，甚至到了适婚年龄，在平山面前就一定会有一种选择。生活中一切似乎都在提醒着他，既有的秩序会发生改变。办公室里，和道子一样年纪的田口刚请了假，她结婚了，据说回来之后还会辞职；路过横滨前来看他的河合，是道子的上司，却说要给道子说媒……习惯了女儿在身边的平山，似乎对这一切的变化无动于衷，在他来说，道子年纪还小看上去更像是维持既有秩序的一种借口。但是，未来自己的生活会怎样的疑问，似乎也闪现了一下，也并没有太不在意，但是，老同学崛井和曾经的高中老师单瓢的不用生活展现在眼前的时候，似乎把这种必要的选择推到他的面前。
崛井和和他一样妻子已经逝世，后来娶了一个年轻的妻子彩子，彩子和崛井的女儿只相差了三岁，这老夫少妻的婚姻在他们喝酒时总是成为话题，河合说他“也许在吃什么药”，崛井却说只是吃维他命，在两个人的时候，他们什么恶作剧地告诉饭店老板娘，崛井昨晚上死了，“他不是有高血压吗？”老板娘一脸疑惑，正想问他们是不是真的时候，崛井却推门进来了，于是大家一笑了之。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老人，娶了和自己女儿相仿的妻子，并不是在窥探一种私密的生活，而是为他们提供了一种可能，似乎年龄不是问题，身体也不是原因，在可能被改变的秩序中，崛井就是另一种生活的样本，所以在遇到自己当舰长时的属下坂本之后，平山在小酒馆喝酒时，就看到了老板娘，想起了自己的妻子，甚至他回家还说起老板娘很像年轻时的妻子。
这其实是一种暗示，是崛井另一种生活的投影，之后平山带着宏一去了那小酒馆，宏一告诉他其实并不像年轻时的母亲，而最后自己一个人也去了小酒馆，和微笑着的老板娘打招呼。一种投影，似乎更是在怀念过去，和自己的妻子想象看起来更像是一种借口，平山无非是在有进行曲，有记忆的地方想起曾经的点滴。而对于崛井的生活样本，其实最大的反对者就是道子，当他告诉他们老板娘和妻子有些相像的时候，宏一和小则都说什么时候去看看，而道子则坚决予以了否认，在这个意义上，不管是崛井重婚生活的投影，还是对过去生活的怀念，都受到了阻碍，而这种阻碍的背后，却是道子对于妻子这一角色的代替。
而在平山面前，另一种可能的生活出现是因为高中老师单瓢，在同学聚会上，已经45年没有见面的单瓢很是高兴，他吃了美味的海鳗，喝了很多酒，经营面店的生活似乎很少能让他“放纵”一次，在临走前甚至还带走了那瓶威士忌，在河合送他回家的车上，把酒都喝完了，最后有些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家，而送他回家的平山和河合第一次发现单瓢并不是一个人住的，他和女儿友子住在一起，以前漂亮、热情的友子，如今在岁月的磨砺中，已经变得苍老，甚至冷漠，而这正是因为她守着父亲，错过了结婚，最终慢慢走向了苍老。
这一幕对平山震动很大，他似乎在单瓢醉酒的状态中看到了自己老去的影子，也在友子的苍老中看见了道子可能的生活，后来在另一次聚会上，单瓢还是喝了酒，很悲伤地说出了心里话：“我看到你们度很幸福，但是我恨寂寞啊，我失败了，为了自己的方便，习惯了女儿在家帮忙，却过了适婚年龄。”所以在河合“到时候你也会这样”的提醒中，他终于发现自己要做出选择了，那就是把道子嫁出去。实际上，在他看见的两种生活之外，宏一的婚姻生活也提供了一个版本，宏一和妻子，住在条件不怎么好的公寓里，他们钱赚的不多，却总是想买各种商品，宏一的高尔夫球杆，妻子的冰箱、吸尘器，还有白色的手提包，无奈只好向平山借了5万块钱。为了买东西，两个人总是意见不合，甚至还吵架，所以对于他们来说，婚姻是呈现了更多的矛盾，而这种物质主义在某种程度上也损害了婚姻应有的纯度，所以平山在宏一那里，总是考虑到儿媳而有些小心翼翼，这也无形之中让他感觉到变故带来的不适应。
妻子去世，女儿持家，这是一种角色的代替，当单瓢寂寥的生活呈现在眼前，他必须要走出这一步，而当他决定要让道子嫁人的时候，似乎也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机会，道子喜欢宏一公司里的三浦，在道子把钱拿给宏一的时候，恰好遇到了三浦，两个人一起离开，一起等车，这是他们不多的会面，嘴上不说，但是道子在内心里还是喜欢三浦，当平山开始物色人选的时候，他想到的是三浦，但是宏一打听了才知道，三浦和另一个女生相约了，本来三浦也喜欢道子，只是听宏一说，道子还不打算结婚，所以和别人谈起了恋爱。当平山遗憾地告诉道子这一结果，并且打算将河合推荐的男生介绍给她的时候，道子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泣。喜爱的人擦肩而过，道子并不是不想结婚，只是在习惯性生活里错失了自己的幸福，虽然道子之后和那个男孩结婚了，平山也完成了作为父亲的任务，但是当道子出嫁那天脸上布满了不舍，迎接她的是生活到底幸不幸福，真的是个未知数。
女儿终于出嫁，对于平山来说，似乎避免了单瓢女儿友子的不幸生活，但是新秩序的开始却是一种未知，所以婚礼这天，他喝了那么多酒，他跑去了小酒馆，他见到了老板娘，他听着进行曲，最后回到家也唱起了那首歌，似乎一起都不想改变，一切都不想离去。而透过平山的无奈，其实展现的是日本战后生活的无所适从。平山家附近是工厂，里面的烟囱冒着烟，火车总是隆隆而过，这是经济发展的象征，但是在这工业化、现代化的背景之下，却是新秩序到来前的茫然，宏一夫妇对于物质的追求，是一代日本人的缩影，在小酒馆里，坂本就问起平山，“如果日本战胜了，又会如何？”他自问自答道：“如果战胜的话，现在你和我就都在纽约。因为战败，如今的年轻人都崇洋，听着唱片，摇着屁股。战胜的话，那些蓝眼珠子的家伙们会变成武士头，边嚼口香糖边弹三味弦，那副狼狈相！”平山最后说了一句：“可是战败了反而好，不是吗？”
战胜的假设，其实是对于新秩序的一种疑问，就像道子的出嫁一样，是必然的选择，却也是充满了未知，而未知世界，弥漫的是感伤和迷惘，这也便是“秋刀鱼之味”的主题：在日本，秋刀鱼最早于每年八、九月份出现于日本东北岩手县附近的三陆海岸地带，然后在十、十一月份南下到东京附近的房总半岛，而到达曾经写诗吟诵过“秋刀鱼之味”的佐藤春夫的家乡纪州新宫，则是次年三月时。秋刀鱼是日本人最喜欢的食物，而它的这种寂寥、凄冷的感觉也渗透到日本人的情感世界里，“秋刀鱼是忠实的报秋鱼，一烤秋刀鱼，便像是风吹透心中隙缝，凉飕飕的感伤随即涌上来。”
这便是在新秩序开始时的那种不适，那种忧伤，这便是如葬礼之后留下的空镜头，就像日本俳圣芭蕉所吟：“暮秋长喈吁，伤时叹世者谁子？西风掠髭须！”所以在小津安二郎的世界里，“秋刀鱼之味”便成为一种情结，在恬静、简净、凝练的镜头下，呈现的是这部遗作中宿命般的寂寥：
春天在晴空下盛放，
樱花开得灿烂，
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只感到茫然。
想起秋刀鱼之味，
残落的樱花有如布碎，
清酒带着黄莲的苦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