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说女人是弱者,不是软弱,甚至不是脆弱,而是不可抑制地将爱情的一切喜悦甜蜜最终交付于婚姻,以此为这份美好延长时限,殊不知当热烈的爱恋禁锢于生活,一切浪漫的温柔缱绻便尘埃落定,那一份灿烂只如阳光下晶莹的气泡一般一触即破。
每每说到包法利夫人——爱玛,我都想到的是一个醉心于爱情童话的傻孩子,不可自拔地深陷浪漫主义的傻女人。修道院的清心寡欲并未感染到她,她把她的快乐和幸福寄托在一个未来的“骑士”——他会穿着一件花边袖口,长锯青绒燕尾服,踏一双软靴,戴一顶尖帽,深情款款地向她走来,柔情似水,甜言蜜语,然后带领她走进永恒而神圣的婚姻殿堂,从此山盟海誓,至死不渝。按着自己的设想,她遇到了实现理想人生的第一次机会——查理·包法利,他安静而沉稳,处处体现着温顺的体贴。她以为这就是她要的爱情了,但是新婚的好奇和兴奋褪去以后,她发现生活竟是这般的乏味无聊,周围是聒噪的邻居,身边是沉闷灰暗的空气,生活还未高就都沉寂下来了,爱玛陷入了深深的抑郁与不安,“欢愉,热情和迷恋这些字眼,从前在书上读到,她觉得是那样美,那么在生活中,到底该怎样子正确理解呢?”爱玛所爱向往的,是轰轰烈烈,是充满诗情画意的,“她爱海只爱海的惊涛骇浪,爱青草仅仅爱青草遍生于废墟之间。她必须从事物得到某种好处,凡不能直接有助于她的感情发泄的,她就看成无用之物,弃置不顾——正因为天性多感,远在艺术爱好之上,她寻找的是情绪,并非风景。”如果说那时的爱玛还在疑惑的话,那么那一次的乡间舞会则是让她认识到让她梦想破灭的是这一次失败的婚姻,罪魁祸首查理——这个谈吐平板,见解庸俗,衣着寻常的人,不是她的真命天子,他激不起情绪,更激不起笑或者梦想。这一次的非凡体验让爱玛认识到“她过去的生活,虽然像眼前一样,可是在现在五光十色之下,也就完全消逝了,她几乎不相信自己这样生活过。”“她尽力挣扎不睡,延长这豪华生活的境界,因为没有多久,她就非放弃不可。”
但是就是这个让爱玛看不起的丈夫却是爱他最深,待她最真的人。只有他才会注意爱玛的眼睛,凄楚的神情,而不是她性感的嘴唇,妩媚的身姿。书中写道,他看着爱玛的眼睛“看得这样近,他觉得她的眼睛大了,特别是她醒过来,一连几次睁开眼脸的时候,阴影过来。眼睛是黑的,阳光过来,成了深蓝。仿佛具有层层叠叠的颜色,深处最浓。越接近珐琅质表面越淡。他自己的视线消失在颜色最深的地方。”为了让爱玛放松心情,他不惜搬家来满足爱玛的需要;又在负债累累的情况下,向奸商借贷拆东墙补西墙;更是为了爱玛的葬礼和身后的债务与母亲决裂。可以说这个男人在用生命来爱他的妻子。即使最后发现了妻子的出轨,他的反应也并不是愤怒与羞恼,而是心疼与自责,他不能给他最爱的女人所需要的幸福。
即使这个男人已经足够尽心,爱玛的悲剧还是发生了,不完全是因为他的平庸,也不仅仅是他的木讷,而是因为这个最爱她的男人却不懂怎么去爱她。他不懂爱玛的骄奢淫逸是来自于内心最深处的绝望。她对罗道尔弗的一往情深,对莱昂近乎偏执的纠缠,都是为了填补她那颗因为不安和不满而沟壑纵横的心灵。她企图通过这些能够满足她浪漫追求的浪荡子来重拾希望,天真地以为被查理扼杀的浪漫可以从他们身上获得,但是事实上,这些小资的公子哥们的情欲天天得到满足,所以他们的视线,才有了一种漠然和恬适的神情。他们举止温文尔雅,却隐隐透出一种特殊的粗暴气息,借此控制那些易于驾驭的事物,他们玩纯种马,追逐浪荡女人,以显示力量来满足虚荣心。爱玛的对罗道尔弗的逢场作戏信以为真,甚至还策划着与他一起私奔,小心翼翼地珍藏着他们往来的书信,她爱着莱昂,追寻着寂寞,津津有味地咀嚼着迷恋的快感,忿恨,嫉妒,惊奇和忧郁。而作为丈夫的查理,他从不理解爱玛的需求。当爱玛沮丧,阴郁时,他总是一副委屈不解的姿态,以为是爱玛的精神问题又犯了,或者只是徒劳地喊着,亲爱的,我爱你,我爱你啊!对于爱玛的行踪他从不过问,愈是给她的自由过了火,爱玛愈是放纵。查理杀死了属于爱玛的浪漫,于是对浪漫追求不得的绝望杀死了爱玛。
我相信,每个女人都曾经像爱玛一样,心里都或多或少有着这样一个浪漫瑰丽的梦,梦想着有一天会穿上雪白的婚纱,在万众瞩目下,走向婚礼的殿堂,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但是往往,平淡的流年总是在不经意间擦去爱情光鲜亮丽的外表,甚至也磨去了两个人的棱角,平淡,乏味甚至无聊的生活也不再能激起任何的争吵,爱情在婚姻的消磨下,褪去了她的平整光洁,剩下一堵斑驳破败的灰墙,让不再年轻的两个人怀着不忍直视的心情,从墙角下匆匆而过。也许那一份曾经的憧憬就在这样的庸庸碌碌中渐渐封存,以至于自己都不再记起。而爱玛这个女子,这样一个充满着炙热的爱憎的女子,对于浪漫的爱情理想如此炽热地追求,将自己一生的力量,付之一炬。虽然这份近乎偏执的追逐中不乏苦涩,充满伤痛,但是她的这一份纯粹的本色,却是让我对她心生怜爱了。
也许为爱玛的死负责的有很多人,奸诈的商人那勒的逼迫是导火索,那瓶砒霜是直接的凶手,还有罗道尔弗和莱昂,他们带走了爱玛最后的希望,但是我想也许反而是为爱玛郁郁而终的查理,才称得上元凶,他失败的爱让爱玛更加迷失,更加不安,更加绝望。
是爱玛死了,爱情死了,是浪漫被杀死了……

包法利夫人Madame Bovary(2000)

上映日期:2000-02-06片长:152分钟

主演:弗兰西丝·奥康纳 Frances O'Connor/休·博内威利 Hugh Bonneville/艾琳·阿特金斯/亚当·库柏/休·丹西/格雷·怀斯

导演:Tim Fywell编剧:Gustave Flaubert/Heidi Thom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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