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偷马》是由汉斯·皮特·莫朗执导,斯特兰·斯卡斯加德主演的挪威影片,影片于2019年2月在柏林国际电影节世界首映,并在年底的欧盟电影展和中国观众见面。

影片改编自挪威著名作家佩尔·帕特森同名代表作,原著曾被翻译成五十多种语言广受全世界读者欢迎。

《外出偷马》讲述67岁的传德在失去老伴后深居乡野,他拒绝与亲人见面,想要在无人知晓、无人打扰的状态下度过余生。然而在一次与故人的相遇下,他无法避免地回忆起往事,50年前那个同样在乡野山林中度过的夏日,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也是他开始认识到漫长一生中生命伤痛的起点。

影像文学性:流动在现实与回忆之间

影片保留了原著大部分的内容,包括不算太流畅的对白与展现北欧自然风景的场景。

作为自传式的回忆题材,电影保持着极强的文学性,在现实与回忆之间,通过第一人称的旁白与第三人称全景式的回忆,老年传德在记忆衰退、生命消损之前重温少年的美好时光。

《外出偷马》貌似很无聊,它整体叙事的不连贯性与大量的缓慢运镜,在造就冷峻的老年现实与诗意的童年回忆的同时,也难以达到外在戏剧化的效果,这是作品在展现极强文学性之时暴露出来的弊端。

虽然失去一定的戏剧张力,但《外出偷马》在影像表达上,继承了北欧电影与文学的冷峻与客观。影片中冬日皑皑白雪与夏日苍郁丛林的自然美景,在摄影机静态且观望式的中远景镜头下完美呈现。

除去自然风景之外,画面中的人物孤独地在白雪中行走,在河流中行舟漂游,形成一种自然与人之间始终剥离难以融合的状态。

在这种近乎悲观的电影基调下,《外出偷马》则聚焦于故事下的情感抒发,将人生记忆、情感关系、个体生命的主题阐释得更具诗意化、个人化。

冬与夏:生命之林中的记忆之河

老年传德与少年传德,相差的五十年,承载着充满痛苦的记忆。

五十年前的那个在挪威树林中的少年,充满好奇与焦躁地体验着这个世界。

五十年后的老年传德被痛苦的记忆锈蚀,选择逃避这个世界,他拒绝和家人联系,想要以此方式来躲避痛苦回忆的再次伤害,却在一次险些丧生的车祸之时,灵魂出窍般穿越到五十年前的自己身上。

他顺着那条通往瑞典境内的河流逆流而上,重归少年时代的自己。

因为他对于生命、对于亲密关系的所有看法都源于那个夏日。

那个夏天,他和年纪稍大于自己的好友Jon去树林间“偷马”,传德在夏日阳光的沐浴下,感受到了生命的美好。

但突如其来的马惊,传德坠于马下,并被刮伤,鲜血流出,所有的美好之后紧接着就是刺痛。

Jon在传德面前的失态,直接造成了他的压抑情绪与不安感,因为Jon生生地捏碎了一窝鸟蛋。

传德感觉到无辜的生命在凋谢,正如他身体的受伤,生命是何等脆弱,大风骤起,大雨倾下,他的世界在面临塌陷。

传德和Jon在一种冷漠状态下在河流之间漂流着,在遭受周边事物的洗礼之后,他感觉到一种无力感贯穿全身。

殊不知,在前一日,Jon经历了更为惨痛的生命失去,由于他失误地放置猎枪,自己的弟弟拉尔斯在玩耍时不慎杀死了另外一个弟弟。

生命在仿佛大自然规律般无情的操纵之下,以一种悲剧式的结局消逝,也因此改变了所有人。

再一度的现实与回忆的交错中,故事也进入下一章节,也就是少年传德的性启蒙,以及他对于亲生父亲的爱与恨。

影片中Jon的母亲与她的丈夫貌合神离,在牧场的劳作中我们看到传德的父亲与Jon的母亲的亲密动作,而作为主角的传德此时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的出轨行为。

他近乎迷惑般地为她所动,胸前裸露的肌肤,因劳作留下的香汗,盘起的褐色长发随风飘扬,传德一时失神痴望,少年的荷尔蒙蠢蠢欲动,他对于女性的迷恋,传递到了与她母亲几乎同岁的角色身上。

传德对她的迷恋并非只限于幻想,在一次的伐木劳作中,他难以控制地触碰了她的手,扶着她的腰肢,这样的亲密行为让他感受到了性幻想得到满足的快感,也引发了更为戏剧性的事件。

传德发现了父亲与自己暗恋对象之间的“奸情”,他的性幻想彻底破灭了,似乎在一种父系强权下的威逼胁迫下,他之前对父亲的亲密感情产生裂缝。

而在一次在绝望下自我冷静的夜间出逃后,他知道了更为深远的秘密。原来自己的父亲与Jon的母亲的关系,是在纳粹背景下的战友情谊,只不过这种情谊在一种与世隔绝的孤独感中转化为男女之情。

传德开始理解父亲,但他依旧无法原谅父亲的背叛,一方面是破坏了原本稳定的家庭关系,另一面是以家长权威姿态出现的对于少年情感的阉割。

而穿插在这段感情之间的,是老年拉尔斯与老年传德之间的谈话,在那个令人无比悲痛的意外之后,拉尔斯一家濒临破碎,而传德也在父亲的敦促之下,离开这个伤心地。

他对传德说:“这个夏天对我很有意义,可是人生就是这样,变化时有发生,在事情过去之后,记得要好好思考,不要去怨恨它,想想还是可以的,你明白了吗?”

父子俩这种冷战状态的交锋最终在一场与自然的对话中化解,他们将伐好的木头地推向河流中,仿佛一切的怨恨与误解都被水流冲去,不再复返。

当自己与父亲之间的隔阂被暂时性地消除,但传德与自己并未和解。现实中的他在噩梦中陷入溺水的梦魇中,他再度惊醒,屋前倒下的树木在深夜被运走,内心沉淀的痛苦似乎也到了消除的时候。

他再度回忆起与父亲的最后相处,在河岸边将搁浅的木头送入水中,再次在马背上摔落,但他这次没有迎向父亲的援助之手,而是选择自己独立地站起来,而多次以物象出现的漂流之木,在出现拥堵卡在河面上时,传德不顾一切地冲向危险,并与父亲一起解决了麻烦。

传德在一种自我和解的过程中,原谅了那个“背叛者”父亲,同时也卸下了内心对于生命与死亡的恐惧,在克服父亲角色的负面情感之后,他期待着父亲能重返自己的身边。

然而这并没有发生,那个夏天是他见父亲的最后一面。他永远地失去了父亲。

现实中的老年传德,在与拉尔斯重温往事,放下记忆重担之后,也和自己多年未见的女儿达成和解,过去的他规避现实,在通过记忆的回溯寻回少年时代的自己之后,也冲破悲观厌世的囚笼。

影片的最后,是传德与母亲前往瑞典取回父亲存下的50克朗,购置了一套全新的服装,他仿佛变成了全新的自己,以一种改头换面的崛起之势。在克服生死恐惧与家庭缺失的压力之后,传德实现了个体完整的自由。

现实中的传德,想象着自己化身为那个勇敢的少年,投入到美好的自然怀抱中。

“痛不痛的事情,我们真的可以自己决定。”

压抑与超越:记忆长河中个体生命的伤痛

《外出偷马》的主题显而易见,它讲述的是记忆,以及记忆中难以克服的生命伤痛。

乔纳森·福斯特在《记忆》一书中的表述:“记忆机制最重要的特点在于:这是一个动态的活动,或者说是一个过程,而不是静态的实体或者事物。”记忆伴随着人类自身的成长而变化,我们在童年时期所遭遇的一切,在影响着未来人生心理变化的同时,也在自我反省与自我完善的过程中,改造着自己已经形成的记忆。

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于美好与痛苦的记忆,会使得人类对往事更为“清晰”,或者说是对自己所认为的记忆更为肯定。年老者通过记忆回溯改写自己记忆,也是谱写自己的再一度生命。

《外出偷马》完美地呈现记忆回溯的过程,现实与记忆多次闪回串联起影片,现实的事物作为引发记忆重现的“导火索“,将人物带回到多年后的生活中,而通过记忆回溯”神奇性“地影响到现实中的人物心境,现实与记忆交错,改变了记忆拥有者的当下人生。

而记忆中个体生命的伤痛,则是引发记忆回溯的情感动机。生命的伤痛在阻碍人生行进步伐的同时,也是扭曲记忆世界的罪魁祸首,悲观情绪造成的记忆偏差与记忆障碍的同时,也在记忆回溯过程中展现与真实历史不同的形态。在影像表达上,生命伤痛与悲观情绪在记忆回溯中扮演着压抑性的角色,从而影响影片基调。

在这种因生命伤痛所产生的虚假记忆中,个体所看到的是被改造之后的记忆。情绪压抑下的少年时光,在记忆回溯中不断地变得完整,记忆中的个体也逐渐变得真实,情绪涌动与事件冲突后,真实的个体与想象的个体达成假想式的约定,形成超越个体生命伤痛之后的全新记忆,一个被经验与幻想同时修复的全新个体诞生了。

《外出偷马》继承原著精神所展现的影像文学性,包含着文学结构的视听语言构造,也表达了记忆本身的模糊性和自我欺骗式的记忆改造,但无论是故事本身,还是这种改造机制,都以一种温和美好的外表,实现个体在记忆长河中压抑与超越生命痛苦的主题表达。

外出偷马Ut og stjæle hester(2019)

又名:Out Stealing Horses

上映日期:2019-02-09(柏林电影节)片长:122分钟

主演:斯特兰·斯卡斯加德 / 比约恩·弗洛伯格 / 托拜厄斯·桑特尔曼 / 达妮卡· / 库尔西奇 / 帕尔·斯维尔·哈根 / 安德斯·巴斯莫·克里斯蒂安森 / 托尔比约恩·哈尔 / 加德·B·艾兹沃尔德 / 乔恩·雷恩斯 / 瓦特尼·布瑞恩 / 托瑞斯·霍普兰·沃尔兰 / 贝特·莫斯特拉姆 / 乔纳斯·约根森 / 尤里斯·克鲁兹 / 玛丽亚·阿尔姆·诺雷尔 / 简·冈纳·勒伊斯 / 彼得·舍奎斯特 / 

导演:汉斯·皮特·莫朗 / 编剧:汉斯·皮特·莫郎 Hans Petter Moland/佩尔·彼得松 Per Petters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