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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预言,底比斯的国王拉伊俄斯会被自己的儿子杀死,小俄狄浦斯便被悄悄地扔到了野外,希冀用残酷的自然之力将他杀死;因为阿波罗神殿里听到预言,俄狄浦斯将会杀死自己的父亲和自己的母亲做爱,俄狄浦斯便绕开了去科林斯的那条路……对于命运的预言让人不安,让人恐惧,让人丧失对未来的期许,所以需要主动避免跌入命运的泥潭,但是当逃离一种命运又进入另一种命运,是不是在预言之外还有另一个预言?命运之上的命运,预言之外的预言,就像莫比乌斯之环,变成了一种永远无法逃离的宿命?
但是,俄狄浦斯的一生都在努力逃离命运的束缚,都在破解预言的魔力,当他还是个孩子时,拉伊俄斯和王后约卡斯塔就想破解对于命运的预言,这是他们主动采取措施以避免厄运的降临,虽然是要杀死一个自己的亲生儿子,未免显得残忍,但是如果俄狄浦斯真的被抛弃在大自然之中,无论是游动的蛇还是豺狼虎豹,以及恶劣的自然环境,都可能让俄狄浦斯无法继续那个预言,也就意味着命运的“莫比乌斯之环”会在起始就被解开。但是正是从这个起点开始,关于命运,就掺杂了极为复杂的感性和理性的斗争:俄狄浦斯被抛弃而死去,是作为拉伊俄斯和约卡斯塔逃离命运的一种主动努力,但是它却变成了杀戮;当那个老人救下了俄狄浦斯,当俄狄浦斯变成了科林斯王后所说的“幸运之子”,是对于生命的尊重,就像俄狄浦斯在最后希望知道真相的时候去找当年遵从国王命令抛弃他的隐居老人,问他:“你为什么允许别人救他?”老人的回答是:“因为怜悯。”
怜悯是一种爱,爱可以去除恶,这个意义上,是关于命运的一种理性思考,但是在给予了俄狄浦斯一次生命的同时,他又跌入到了命运的深渊里,他被一起玩耍的小伙伴说成是被遗弃的人,他被噩梦缠绕,所以他只身一人去阿波罗神庙,而这便是命运又一个莫比乌斯之环的开始——如果他不相信所谓的阿波罗神庙的预言,他便不会踏上那条路,自己此后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但是正是因为那场代表着无法摆脱命运的噩梦压迫着他,所以他选择了前行。这又是一种努力的结果,但是阿波罗神庙的预言却是:“你会杀了你的父亲,你会和母亲做爱。”在一片笑声中俄狄浦斯知道自己再次进入到噩梦中,所以他再次选择主动逃避。
这里有一个明显从被动转向主动的过程,当他知道自己会杀死父亲会娶母亲为妻,所以他避免回到科林斯,因为在他看来,杀死自己的父亲就是杀死科林斯的国王,娶自己的母亲就是把墨洛铂变成自己的妻子。避免回到科林斯,所以俄狄浦斯选择了和科林斯相反的路,从科林斯转身,也就意味着不被命运控制,是一种主动的努力,但是在选择继续前行的道路上,他却处在被动中:他用手蒙住自己的眼睛,然后在原地转圈,当手放开,道路出现在自己的前方。俄狄浦斯就是用这种随机偶然的方式选择自己前行的方向,但是命运又将他推向了那条被应验的道路,在那个三岔路口,那遇到了从底比斯方向来的拉伊俄斯一行,当那马些马在他面前被惊吓,拉伊俄斯开始发怒,这个时候俄狄浦斯便沿着自己来时的路逃离,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俄狄浦斯依然选择了主动的方式以避免干戈,但是那些士兵却开始追逐他,不得已,俄狄浦斯拿出了自己的武器,这时他完全是自卫,但是之后这张被动的自卫便被主动进攻代替,他杀死了几名士兵之后,又逆向于逃离的路,开始重新回到三岔路口,然后拿起武器进攻守卫着的士兵,士兵倒下,马车上的拉伊俄斯也被他杀死。
拉伊俄斯是他的父亲,当他以路人的身份从自卫走向进攻,其实是对于一种特权的抗议,但是命运就在这时被应验了。当他戴上盔甲走上通往底比斯的道路,他其实就是沿着命运之路行走,之后他遇到了那些逃离城邦的底比斯人,从他们那里得知,斯芬克斯这头怪兽导致了这些人背井离乡,所以俄狄浦斯挥剑杀死了斯芬克斯,他的目的是要解救这群人,而底比斯的一个契约是:谁要是杀死斯芬克斯,他就会成为国王。于是在他杀死斯芬克斯这头命运怪兽的时候,他又一次跌入到命运的泥沼里。他成为了底比斯的俄狄浦斯王,也娶了王后为妻,这时阿波罗神庙里预言的命运全部实现了。接着,又一个预言出现,那就是之后底比斯的瘟疫,很多居民在这场瘟疫中死去,身为底比斯国王,俄狄浦斯让克瑞翁去阿波罗神庙询问这个国家的命运,克瑞翁回来说,这场瘟疫之所以暴发,是因为“一切源于谋杀”,也就是那个杀死老国王拉伊俄斯的阴谋再次浮出水面。
作为一国之君,俄狄浦斯也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化解这场被预言的国家命运,他要得到关于老国王死亡的原因,一开始他怀疑是克瑞翁想要夺权而编造了谎言,后来又把这一切怪罪于预言者提瑞西阿斯,“我是国王要承担这一切,我不是贪得无厌。”越想要得到真相,却越来越接近预言:自己的妻子实际上是母亲的约卡斯塔说起孩子小时候的预言,所以她告知了把孩子扔到野外那件事;俄狄浦斯想起在阿波罗神庙听到的预言,说自己将要杀死父亲和母亲做爱;之后和约卡斯塔说起拉伊俄斯被谋杀的时间地点和情节,越来越像俄狄浦斯所经历的那一切。这时他还是不相信所谓的预言,当有人带来好消息说科林斯国要让他回去当国王,对于俄狄浦斯来说,其实更增加了被预言控制的恐惧:因为如果预言中所说的父亲就是科林斯国王,那么他回去就意味着会和墨洛铂结婚,所以他拒绝走这条路,而开始调查国王之死,他找到了当初将国王的儿子扔到野外的老人,老人才告诉他,自己就是杀了拉伊俄斯的凶手,这场导致很多人失去生命的瘟疫就是因他而起。
极力想要逃脱命运,极力想要破解预言,俄狄浦斯却在一个又一个的预言中成为了杀人凶手,成为了与母亲做爱的人,这是弑父娶母的罪过,但是对于俄狄浦斯来说,他内心不是屈服于命运,他说了一句解构宿命的话:“恶的不是命运,而是人心。”人心是父亲拉伊俄斯的霸道,是母亲约卡斯塔的残忍,是那个老人仅有怜悯之外的恶意,所以当他喊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只有一个办法可以真正破解自己所犯下的罪恶,那就是自死,在母亲自缢身亡之后,他拿起了剑,将自己的双眼戳瞎,“这样我就再也看不到自己犯下的罪,我也要把耳朵也割掉,这样就听不到任何事情,我要去没人找得到的地方,让心灵远离罪恶。”俄狄浦斯于是走出城门,走向自我戕害却不被命运所控制的生活。
俄狄浦斯是一个悲剧人物,他想要逃离命运,却一次次被命运应验,也正因为命运的强大力量,他更是不惜一切代价去除恶的力量,当最后刺瞎双眼离开底比斯,对于他来说,就是一条救赎之路。但是这条救赎之路到底意味着什么?当帕索里尼用古希腊神话来阐述对命运的抗争,并不只是用电影手法演绎一个脍炙人口的神话故事,其实这个“俄狄浦斯王”的故事只是一个“元故事”,它被夹在电影的中心位置,而在这个古老故事之外,则是一个现代版的“俄狄浦斯王”。电影一开始是在郊外的母亲抱着孩子,给他喂奶,然后让他仰天看见蓝天白云。在镜头前,母亲有时候充满了愁绪有时又微微一笑,之后放在婴儿车上的孩子看见了正瞪着他的一个军官,他们互相注视着,充满了某种敌意,此时字幕打出:“你来此将我取代,使我回坠虚空,你掠夺了我的一切。”
这一段字幕是这两个人目光相交时的一段注解,而字幕到底是谁的语气?后一句话是:“你从我这里夺走了我心爱的女人。”无疑这句字幕是站在成年军官的角度说的,在这里,军官和孩子就构筑了父与子的关系,他们的仇恨是因为同一个女人,所以从反面意义上来说,身为军官的父亲就想方设法要夺回自己的女人,于是在黑夜里,当孩子一个人在床上的时候,军官和女人却在另一张床上,孩子下床走到窗口,喊着“妈妈”,但是一切却是黑暗,却是寂静。这一幕现代版的“俄狄浦斯”,似乎是俄狄浦斯成为了受害者,他在女人争夺战中失去了优势。
但是这绝不是俄狄浦斯现代版的简单演绎,父与子的矛盾其实是一种社会现实的反映,在母亲推着婴儿车经过时,墙壁上挂着一面意大利国旗,而当父亲身着军装时,无疑这里就是一个隐喻,父亲代表着权威,代表着命令,甚至代表着战争,他对于女人的争夺其实就是人性的一种恶,所以当古代的俄狄浦斯故事在之后上演,就预示着在现代的极权社会里,如何对命运进行反抗。无论是那个老人的怜悯,还是盟国科林斯对于生命的解救,都是一种善,而到了俄狄浦斯身上,他采取主动方式一次次改写命运,尽管最后还是无法逃离命运的预言,但是他以自戕的方式承担了自身的罪恶,所以当古代的俄狄浦斯故事结束,俄狄浦斯又回到了现代社会,但是此时已经没有了军官,没有了争夺的女人,而自己也以盲者的身份出现,但是他有可以吹走的笛子,有作为引导的那个叫“安吉罗”的男人,这个意谓天使的男人让他不至于迷路,俄狄浦斯走过了曾经挂过国旗的那面墙,走过了自己阴暗童年记忆的屋子,然后被带到了那一片自己出生后仰望蓝天白云的草地,这时俄狄浦斯才有些满足地说:“尽管再也看不见了,但是最后的光亮启示了我,生命在起始的地方终结,我现在已经抵达。”
在起始的地方终结,那里是蓝天,是白云,是草地,是一切最源初的存在,也是作为人回到婴儿世界的纯洁,所以当命运回到起点,才能在人心的善中开始真正的人生之路:没有杀戮,没有战争,没有抢夺,当然也没有弑父娶母的预言,更没有杀人和自戕的悲剧,“但愿我爱你,你之所歌,超越命运。”

俄狄浦斯王Edipo re(1967)

又名:伊底帕斯王 / Oedipus Rex

上映日期:1967-09-03(威尼斯电影节)片长:104分钟

主演:西尔瓦娜·曼加诺 Silvana Mangano/弗兰科·奇蒂 Franco Citti/阿莉达·瓦利 Alida Valli/卡尔梅洛·贝内 Carmelo Bene/Julian Beck/Luciano Bartoli/Francesco Leonetti/尼内托·达沃利 Ninetto Davoli/劳拉·贝蒂 Laura Betti

导演: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 Pier Paolo Pasolini编剧: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 Pier Paolo Pasoli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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