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春日迟迟,杨柳风轻,令人不觉心生游意。六朝古诗里最缠绵悠远者,在我还是要数《西洲曲》,所有与江南有关的梦与怨与念与愁,仿佛都化身其中了。
宛转轻柔,读来又不觉感到孤独起来。一片芳心千万绪,在春日的秋千上,停停荡荡,倚着微风,飘散到很远很远了。
“当时年少春衫薄”,情万种,日犹长,然而纵使单衫红艳,鬓色如鸦,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追忆当日,还不是空空如梦!
不知怎地,想起了《芳香之旅》,或因片首春晴一般的暖调。深沉的弦乐天然带着一种苍杳的远意,是那个逝去年代的旧事。满屏的金黄油菜花,圆头憨脑的老式公汽,高亢而欢快的颂歌,简素衣衫包裹着的单纯无邪的笑……在那浓郁的暖色光照里,一切成为美妙的堆砌。时代的特征是符号与意象化的,然而令人亲近,仿佛和和煦煦、喜气洋洋的农民画,流淌着实惠、平和的满足与喜悦。没来由地,好像只为着那缓慢的年月,为那并不富裕却事事有念想的生活,而快乐。
梨花村外,人面如新。那样光灿灿的温柔,倒像宫崎骏式的,像《哈尔的移动城堡》里那片柔软如茵的草地,宛若桃源。
这部电影里,有太多创作者自以为是的想象。或许他不过借那个激昂纷乱的时代作背景,了却一段何处都有可能萌生的情缘。不论哪个年代哪种人,都或多或少有点绮念,那一点,可以放大成科幻电影里硕白的圆月,夜夜撩人;也可以缩小,小成白壁上一丁蚊子血,旧衫上沾着的一粒饭,无足挂心。
电影英译名作The Road,本义双关,却显得题大材小。有人批评说这部电影最失败的,是将“性”置于太重要的位置,莫非一人一生,一国一代,可说的惟有这点破事?
这种意见当然不是不对,但气儿太正,又是一派男人口吻。男人明明知道,却又常常仿佛不知——女人永远讲不尽怨不尽的,是男人。为了那个人,身与心都是甘愿的。女人固然感性与任性,然而对切身世界的要求,又不过是现实与单纯的,本着这种存在感,便不至于令自己堕入虚妄的境地。男人么,连女人的性高潮都能挖空心思地想象,却一边说着性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仿佛在旷而远的背景下,只有理论制度、大事年表是确凿的,别的都喑哑而黯小了。
《芳香之旅》是文绉绉的,缺少治史的严谨与理性。但碰上我这样不问出处、望文生义的观众,也自有其动人之处。大学里,我向来是做文学课的文章比史学课的好,这种禀赋上的差距真不是多听几学期名教授的课便能豁然开悟追赶上去的。
对我而言,这部电影的苍凉悲哀,乃是见着年老色衰的李春芬,她悍然地蹬着男式自行车,神色坚冷如钢。年轻时鲜莹明润的身体上,尽是岁月滚过的痕迹,结实而钝重的。及至见她对年轻女子的半是敌意半是怜惜,亦教人心酸:
若只为当时一个闪念,一段情思,
若只为大雨滂沱的夜晚,倏忽而灭的心火……
日月如梭,人事暌违,一生一世,草草辜负。

此情可待成追忆,而可忆的,仍只有明媚车厢里一抹橘色的柔光,与年少时浑茫无知,只候那个人来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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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香之旅(2006)

又名:The Road

上映日期:2006-02-14(中国大陆)片长:114分钟

主演:张静初 / 范伟 / 聂远 / 梁昆森 / 贺元庆 / 黄璐 / 王晶 / 李红玉 / 江小梅 / 

导演:章家瑞 / 编剧:袁大举 Daju Yuan/章家瑞 Jiarui Zh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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