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9-07-12
王原君 • 苏州河:所有人的两岸、流逝，及记忆深处的《苏州河》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象马达那样找我吗？”
“会。”
“会一直找吗？”
“会。”
“会一直找到死吗？”
“会。”
“你撒谎。”……
多年以后，我才明白，所有离开都是找不回来的。当话说出口的那一刻，便宣告结束，寻找的对象在那一刻消隐不见，成为其他。徒具形式感的寻找行动从而变得次要，失去了真正的意义。有那么一个转折的质变瞬间，发不发出找的要求或提示的声音压过了找不找的行为本身。
就像我们看到的：不停寻找的人可能从没有得到被寻者的允许和暗示，仅仅是一个人满世界地找，他找得或许只是自己，曾经的一切；而留下寻人启事的未必会有人去不停寻找，即使找到又怎样呢？话一出口便已面目全非物是人非。从一开始就是怀疑的，对外界的怀疑最终变成对自己的怀疑，曾经都已没有了，能找到什么呢？所以，“我”没有撒谎，不找在这里变成了找，显得更为真实，一种对流逝和曾经的守望，一种舍去虚妄对自我的坚持。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寻找呢？
如果是我，会去寻找吗，像马达一样？我想会的，我说不清原因，众所周知，人很多时候，其实是“不可理喻”的动物，那些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们未必去做，“明知山有虎却往虎山行”的情况不是很多嘛。但今天不说这个，只是就事论事的说《苏州河》，我三次看过这部片子，看过五六遍吧，有时半途而废没看完，有时半路出家没看全，完整地应该看过两三遍。
最早一次是在宿舍看得，可能是对爱情类的文学艺术作品先入为主的排斥，爱情题材的东西常常是各抒己见，人各有志，看似每个人的理解都不尽相同却也很少能别出心裁，太平铺直叙了没意思，太边缘出格了又不现实。所以，也就没往心里去，只记得片中周迅的露点有点刺激和对故事叙述者没有正面出场的好奇。有次是在旅馆中，恰好电视里放的是它，也没好好看。正儿八经地看是最近，上班间隙偷偷看了个完整版。
河流应该是人类的文化摇篮，四大文明古国好像都大河边，这样的河流常常被叫做“母亲河”，也就是源头的意思，爱情作为人类的副产品自然也可以说是从河边开始的，如果不算山洞里的“野蛮行径”，河流作为叙述的背景和过程也就有了点本源的味道。赫拉克利特说过：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爱情的河流应该也是不能两次涉足。其中的原因博尔赫斯是这样说的：“首先，因为河水是流动的。第二，这使我们触及了一个形而上学的问题，它好像是一条神圣而又可怕的原则，因为我们自己也是一条河流，我们自己也是在不停地流动。这就是时间问题。”
我们自己也是一条河流，这就是问题所在，也是美好所在。法朗士曾打过一个比喻：什么是祖国？一条流动着的河流而已。河的两岸老是在改变，河上的波浪不断地在更新。我要说的是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祖国，每个人的祖国里都有那么一条河流。托尔斯泰说的更详细：他说：“人好象河流一样，到处相同，但每一条河都是有的地方河身狭窄，水流湍急；有的地方河身宽阔，水流缓慢；有的地方河水清澈，有的地方河水浑浊；有的地方河水冰凉，有的地方河水温暖。”
我要说的是爱情这个国度里的河流，如果女人是那流动的河水，时而温柔的漩着水泡，时而顽皮的搅起浪花，时而暴躁的横冲直撞。不要忽视水的力量，不时有句老话叫“以柔克刚”吗？这是老子的发现，水是智慧的象征，智慧女神雅典娜也确实是女的，精神分析学家荣格更说这水是意识流的化身。我们常说女人水性，是水做的，纯洁柔静下也暗含着不可测的力量。如果这种女人如水的说法成立，那男人就是河流的两岸，男人坚实的两臂，多像河流的两岸，怀中是流淌的他的女人，那么静谧，但是决堤的冲动或许一直在潜意识中存在。
回到《苏州河》中，身穿中学生校服的牡丹闪着纯洁的眼光，在那单纯的眼神下面仿佛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坚毅和爆发力，开始她就是月光下静静的河流，有点调皮有点野性的享受着自己的“初恋”，工作的原因，马达不能尽情的抱紧牡丹，正如两岸，男人常常是默默无闻又绵延不绝的，与自由流动的河水相比，两岸只是看似不动又步步相随，直到河流入海或河流漫过自己奔腾肆虐，不知汇入何处。这种岸的沉默，随着故事的进展，成为障碍，牡丹跑了，有一天苏州河上有个女孩子自杀了，牡丹不见了，后来有人说在河里看见美人鱼。真的出现一条美人鱼，在酒吧上班的美美，她扮演一条游动的美人鱼吸引顾客光临，她长得和牡丹很像，如同上述传说的化身。
但她的确不是牡丹，她只是对牡丹的传说抱着怀疑态度的另一条河流，不相信爱情，她有自己的岸。她不相信马达的寻找，直到有一天，两个人的尸体从苏州河中打捞上来，她看见一个和自己神似的女孩，旁边是马达。马达和牡丹的河流最终入海了，只是中间多了支流的插曲。她看见了牡丹和马达，反而更怀疑了，这次是对自身爱情的不信任，一个问题在脑子里盘旋：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他会像马达一样找我吗？这个念头折磨她，这个念头超过了寻找本身的重要性，终于，有一天她真地走了。我猜，其实她不需要真的有人去找她，而仅仅是放下那个念头。她于是决堤了，她会从另一条河流入海。而那干涸的两岸也将迎来一场暴雨，从新开始流动。他们不是马达和牡丹，他们不需要复制马达和牡丹，所以，美美走了，“我撒了谎”，这是恰当的结局，不是他们的相互寻找，而是各自的寻找和流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河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入海之途。
影片中苏州河边的上海，和我们从书面获得的十里洋场这“虚拟真实”有些不同，普通的街道，铺满了梧桐叶子，苏州河静静的流淌，年复一年，沉淀着生活的回忆和垃圾，有点古旧甚至脏，但或许是真实的上海的一部分。平静的苏州河，也挺普通的两桩爱情，如同飘浮在河面上的无数日常的事物一样，但在娄烨的叙述之后有了传奇的韵味，故事赋予河流意义，河流将故事流传开来，飘荡在河的两岸和上空，发人深省。虚华之后的平静，影影绰绰晃动的镜头，苏州河也开始摇晃，日常的生活有了一种不真实地感觉。
每个人都有一条记忆深处的河流，我们就在这流逝中走向光阴的背面。忘了谁说的：生命之美，在于必然的流逝。或许吧，流向各自的终点，寻找是为了寻找，不寻找也是为了寻找，一切都是真实的，没有人“撒谎”。那爱情的河流，奔流着，有各自的方向。透过传奇的面纱，这一切只是真实的日常生活，就像片中“我”的旁白“在这条河流上我们可以看到友谊，看到父亲和孩子，看到孤独，看到一个婴儿的降生，看到……看到顺水漂流的爱情，看到美人鱼…… 看在河的尽头河流流进大海。”每条河流都有自己注定的大海，有自己的河水和两岸。
“会。”
“会一直找吗？”
“会。”
“会一直找到死吗？”
“会。”
“你撒谎。”……
多年以后，我才明白，所有离开都是找不回来的。当话说出口的那一刻，便宣告结束，寻找的对象在那一刻消隐不见，成为其他。徒具形式感的寻找行动从而变得次要，失去了真正的意义。有那么一个转折的质变瞬间，发不发出找的要求或提示的声音压过了找不找的行为本身。
就像我们看到的：不停寻找的人可能从没有得到被寻者的允许和暗示，仅仅是一个人满世界地找，他找得或许只是自己，曾经的一切；而留下寻人启事的未必会有人去不停寻找，即使找到又怎样呢？话一出口便已面目全非物是人非。从一开始就是怀疑的，对外界的怀疑最终变成对自己的怀疑，曾经都已没有了，能找到什么呢？所以，“我”没有撒谎，不找在这里变成了找，显得更为真实，一种对流逝和曾经的守望，一种舍去虚妄对自我的坚持。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寻找呢？
如果是我，会去寻找吗，像马达一样？我想会的，我说不清原因，众所周知，人很多时候，其实是“不可理喻”的动物，那些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们未必去做，“明知山有虎却往虎山行”的情况不是很多嘛。但今天不说这个，只是就事论事的说《苏州河》，我三次看过这部片子，看过五六遍吧，有时半途而废没看完，有时半路出家没看全，完整地应该看过两三遍。
最早一次是在宿舍看得，可能是对爱情类的文学艺术作品先入为主的排斥，爱情题材的东西常常是各抒己见，人各有志，看似每个人的理解都不尽相同却也很少能别出心裁，太平铺直叙了没意思，太边缘出格了又不现实。所以，也就没往心里去，只记得片中周迅的露点有点刺激和对故事叙述者没有正面出场的好奇。有次是在旅馆中，恰好电视里放的是它，也没好好看。正儿八经地看是最近，上班间隙偷偷看了个完整版。
河流应该是人类的文化摇篮，四大文明古国好像都大河边，这样的河流常常被叫做“母亲河”，也就是源头的意思，爱情作为人类的副产品自然也可以说是从河边开始的，如果不算山洞里的“野蛮行径”，河流作为叙述的背景和过程也就有了点本源的味道。赫拉克利特说过：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爱情的河流应该也是不能两次涉足。其中的原因博尔赫斯是这样说的：“首先，因为河水是流动的。第二，这使我们触及了一个形而上学的问题，它好像是一条神圣而又可怕的原则，因为我们自己也是一条河流，我们自己也是在不停地流动。这就是时间问题。”
我们自己也是一条河流，这就是问题所在，也是美好所在。法朗士曾打过一个比喻：什么是祖国？一条流动着的河流而已。河的两岸老是在改变，河上的波浪不断地在更新。我要说的是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祖国，每个人的祖国里都有那么一条河流。托尔斯泰说的更详细：他说：“人好象河流一样，到处相同，但每一条河都是有的地方河身狭窄，水流湍急；有的地方河身宽阔，水流缓慢；有的地方河水清澈，有的地方河水浑浊；有的地方河水冰凉，有的地方河水温暖。”
我要说的是爱情这个国度里的河流，如果女人是那流动的河水，时而温柔的漩着水泡，时而顽皮的搅起浪花，时而暴躁的横冲直撞。不要忽视水的力量，不时有句老话叫“以柔克刚”吗？这是老子的发现，水是智慧的象征，智慧女神雅典娜也确实是女的，精神分析学家荣格更说这水是意识流的化身。我们常说女人水性，是水做的，纯洁柔静下也暗含着不可测的力量。如果这种女人如水的说法成立，那男人就是河流的两岸，男人坚实的两臂，多像河流的两岸，怀中是流淌的他的女人，那么静谧，但是决堤的冲动或许一直在潜意识中存在。
回到《苏州河》中，身穿中学生校服的牡丹闪着纯洁的眼光，在那单纯的眼神下面仿佛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坚毅和爆发力，开始她就是月光下静静的河流，有点调皮有点野性的享受着自己的“初恋”，工作的原因，马达不能尽情的抱紧牡丹，正如两岸，男人常常是默默无闻又绵延不绝的，与自由流动的河水相比，两岸只是看似不动又步步相随，直到河流入海或河流漫过自己奔腾肆虐，不知汇入何处。这种岸的沉默，随着故事的进展，成为障碍，牡丹跑了，有一天苏州河上有个女孩子自杀了，牡丹不见了，后来有人说在河里看见美人鱼。真的出现一条美人鱼，在酒吧上班的美美，她扮演一条游动的美人鱼吸引顾客光临，她长得和牡丹很像，如同上述传说的化身。
但她的确不是牡丹，她只是对牡丹的传说抱着怀疑态度的另一条河流，不相信爱情，她有自己的岸。她不相信马达的寻找，直到有一天，两个人的尸体从苏州河中打捞上来，她看见一个和自己神似的女孩，旁边是马达。马达和牡丹的河流最终入海了，只是中间多了支流的插曲。她看见了牡丹和马达，反而更怀疑了，这次是对自身爱情的不信任，一个问题在脑子里盘旋：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他会像马达一样找我吗？这个念头折磨她，这个念头超过了寻找本身的重要性，终于，有一天她真地走了。我猜，其实她不需要真的有人去找她，而仅仅是放下那个念头。她于是决堤了，她会从另一条河流入海。而那干涸的两岸也将迎来一场暴雨，从新开始流动。他们不是马达和牡丹，他们不需要复制马达和牡丹，所以，美美走了，“我撒了谎”，这是恰当的结局，不是他们的相互寻找，而是各自的寻找和流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河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入海之途。
影片中苏州河边的上海，和我们从书面获得的十里洋场这“虚拟真实”有些不同，普通的街道，铺满了梧桐叶子，苏州河静静的流淌，年复一年，沉淀着生活的回忆和垃圾，有点古旧甚至脏，但或许是真实的上海的一部分。平静的苏州河，也挺普通的两桩爱情，如同飘浮在河面上的无数日常的事物一样，但在娄烨的叙述之后有了传奇的韵味，故事赋予河流意义，河流将故事流传开来，飘荡在河的两岸和上空，发人深省。虚华之后的平静，影影绰绰晃动的镜头，苏州河也开始摇晃，日常的生活有了一种不真实地感觉。
每个人都有一条记忆深处的河流，我们就在这流逝中走向光阴的背面。忘了谁说的：生命之美，在于必然的流逝。或许吧，流向各自的终点，寻找是为了寻找，不寻找也是为了寻找，一切都是真实的，没有人“撒谎”。那爱情的河流，奔流着，有各自的方向。透过传奇的面纱，这一切只是真实的日常生活，就像片中“我”的旁白“在这条河流上我们可以看到友谊，看到父亲和孩子，看到孤独，看到一个婴儿的降生，看到……看到顺水漂流的爱情，看到美人鱼…… 看在河的尽头河流流进大海。”每条河流都有自己注定的大海，有自己的河水和两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