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罗的紫玫瑰》电影剧本
文/〔美国〕伍·艾伦
译/林瑞颐
当弗雷德·阿斯泰尔在后景唱歌时,片头字幕渐渐淡出,换上了一张老式的电影海报,上面是绘制的面庞和场景的综合画:在一个黑色图形的左侧有一个戴软木遮阳帽的男子,他的面孔旁是一个狮身人面像,其余部分是一棵棕榈树。镜头移过埃及的场景和一个黑图形,对着两个绘制的、身穿夜常礼服的男子,其中一个拿着一杯香槟酒。他们后面有一辆讲究的、显示都市魅力的汽车,停靠在轮廓模糊的市区里一盏街灯旁。镜头随即移向那个细长的黑图形上,显现出一个比普通尺码大的、涉世颇深的女人,那个黑图形是她那飘逸的长裙。她那光滑的发束上端印着片名:《开罗的紫玫瑰》。画面的空隙间可见部分演员名单,其中有吉尔·谢泼德、比阿特丽斯·凯利、西德尼·奥利弗、凯特·佩森。
当弗雷德·阿斯泰尔在后景低声吟唱时,画面切换到塞西莉亚的脸上,她出神地盯住现时在画外的电影海报。她身后有一辆停在路边的汽车,行人在人行道上走。她看得失了神,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掩着嘴,听见一声很响的乒乓声,歌声戛然停止,塞西莉亚吓了一跳,低头察看。
镜头往后拉,显露出有大门罩的宝石电影院。门罩旁靠着一把梯子,一个男子正在安装最新精彩节目的标记:《开罗的紫玫瑰》。电影院经理走向塞西莉亚,拾起刚才掉到地上乒乓响的字母。路上过往车辆行人喧嚣之声可闻。
电影院经理(拾起掉下的字母,对塞西莉亚):噢,塞西莉亚,留点神。你没事吧?
塞西莉亚(走向马路另一头):没事。
电影院经理(在后面喊她):你会喜欢这部影片的。它比上星期那部好,更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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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景,小餐馆,白天
一个架着眼镜戴着圆顶钟形窄边帽的妇女面庞占满银幕。隐约听见杯盆盏碟相碰的声音和嗡嗡嘤嘤的谈话声。
妇女(烦躁地,看来是被惹恼了):我说过要在炒鸡蛋前上麦片粥。
镜头切到较大的场景,那个妇女坐在小桌前,塞西莉亚穿着侍者的制服,拿起那碟炒鸡蛋,边道歉边急忙走开。她经过几个坐在柜台前就餐的人,走向柜台内厨房那边,同样穿着制服的简正忙着擦拭柜台。塞西莉亚开始从一口大锅往碗里盛麦片粥。听得见顾客们嘁嘁喳喳的声音。小餐馆生意兴隆。餐馆老板在后景的烤架上掌勺。
塞西莉亚:哦,对不住,我马上去盛粥,对不住。
男子(画外):我也要麦片……还要一只炸面包圈。
塞西莉亚(部分交叠):哦……麦片和炸面包圈,好咧。(对简)听我说,今天晚上“宝石”上映一部新片。
简(摇摇头,擦柜台):我连上星期那部还没看哩。
塞西莉亚(继续盛麦片粥,回头看简):哦,你错过啦!可好着了!我喜欢简·福尔曼,是詹姆斯·梅尔扮演的角色——起初他是旅店提行李的,后来成为电台歌手,后来又成了一名歌剧演员。那音乐简直没治了。(把盛满麦片粥的碗放在柜台上)
当塞西莉亚边说边盛麦片粥时,简忙于倒咖啡,越过塞西莉亚的背去拿盘子。二人继续边聊天边盛顾客要的饭菜,收盘碟,分菜,从托盘里取出炸面包圈分到碟子上。
简(给一个坐在柜台边的顾客送上一些餐具):你知道我喜欢的那部影片叫《美国好》。
塞西莉亚(拿着一只炸面包圈,满腔热情地):哦,是的。那部影片我看两回了。真棒!当她威胁说要杀卢·艾尔斯的时候,那个——
简(抓起一只盘子,打断她):我喜欢卢·艾尔斯的长相。你认为他结过婚了吗?
塞西莉亚:他结没——你疯啦?(在围裙上擦擦手)是的,他娶了琴吉·罗杰斯。上帝啊,他们是从卡塔林纳岛启程在船上结婚的。(盛另一碗麦片粥,简在擦柜台)他们住在贝弗利山,有时到西班牙度假日。他原来要和罗拉·莱恩结婚的,可是琴吉对他更合适一些。(摇摇头)她是那样动人。
男子(部分交叠,画外):我的烤面包片呢?
塞西莉亚(向画外的男子转身):噢,马上就来,马上。(关掉炉子)琴吉原来要嫁给杰克·卡——
餐馆老板(画外,打断她):让开,姑娘们让开,塞西莉亚。
那个个头不高,穿着围裙,体格粗壮的老板从那两个女子身边挤过。
塞西莉亚(拿起一些烤面包片):对不起。
餐馆老板(从简身边挤过时):你的妹妹干活慢。
简(在柜台下撂盘子,抬头看老板):可是她还在学习。
餐馆老板(在炉灶旁拿起一只盛鸡蛋的纸盘):女士们,现在是经济萧条,(再次从姑娘们身后挤过去,回到烤架前)要是你们干不好,有许多人愿意干。
塞西莉亚(转身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不,我能干好。没有问题。(对正从她身旁转到柜台外面的简)琴吉一向都是要嫁给杰克·卡尔佩珀的,(她想往烤面包片上抹牛油时摆稳一只碗和碟)我认为在鲁思·查特顿嫁给乔治之前,他约她出去过——噢,我——
一只碟子砰地摔碎了,塞西莉亚打住了话头。她沮丧地低头看。
餐馆老板(画外):瞧,这是本周内第二次了。
塞西莉亚(摇摇头,部分与老板重叠):对不住。(弯下腰,出画)我会全捡起来的。
餐馆老板(越过现在空空如也的柜台):快点,塞西莉亚,打起精神来。
当画面切换到外面的一家工厂时,响起轻松的爵士乐声。工厂阴沉的棕色墙壁与地上的积雪形成鲜明的对比。工厂墙边堆着一堆废料。三个身穿大衣头戴便帽的男子在远处对着墙根投分币,他们身边有一个凑合用的取暖炉子。他们说话时,仍全神贯注地玩他们的游戏。
投分币者甲:好啦,现在,蒙克,开始扔吧。
蒙克戴着便帽,他的脸上有疤,他投出分币。
投分币者甲(作出反应):啊——!
蒙克走到墙边捡回他的分币,他跪下。
投分币者乙(画外):嗨,蒙克,你的妻子来了。
蒙克抬头看镜头;画面切换到他的视点,塞西莉亚提着一包浆洗的衣服。她看画外的蒙克时,面有倦容。
蒙克(张开双臂向塞西莉亚走去):天啊,看见你我真高兴。你有钱吗?
塞西莉亚(画外):今天的小费(走向蒙克,画内)没多少。
蒙克:快,给我点儿,我输光了。(接过塞西莉亚那包衣服)
塞西莉亚(搜索她的钱包):唔。我——我听说制冰厂正在招工。
蒙克(摇摇头,指指天空):没有,没可干的活儿,我去过了。
塞西莉亚:是吗?
蒙克:是的,我去过。行了吧?
塞西莉亚继续搜钱包,蒙克不耐烦地回头看他的朋友,可以约略听得见他们在后景玩的声音。
塞西莉亚:哈里特·卢弗斯说,你们这伙人就知道整天扔分币玩,还——还勾引过往的姑娘。
蒙克(环顾四周,咯咯笑):咳,哈里特·卢弗斯是个臭皮囊。
塞西莉亚(往蒙克伸出来的手心里放一些零钱):听着,我——我——我得留下点作日常开销,行吗?
蒙克(把那包衣服还给塞西莉亚,部分交叠):好的,行啊,好的,对。(把零钱装进口袋时查看她的钱包)你够了?(搀着塞西莉亚走开)你到这儿来干吗?
塞西莉亚(边走边抬头望蒙克):噢,今天晚上你想去看电影吗?那儿——那儿有一个早一点的场次。
蒙克:我去不了,我去不了。
塞西莉亚(几乎同时):为什么?
蒙克(打手势):呃,今天晚上朋友们来玩。
塞西莉亚:又来啦?
蒙克(比划着,稍稍离开她):怎么,你不喜欢?
塞西莉亚(低下头):唔,你们所干的无非是……喝酒,掷骰子(比划着)而……结果是我——我挨耳光。
蒙克(稍顿,比划着):哎,我得拉平,不是吗?我欠了全镇所有人的情。
他们面对面地站住。塞西莉亚说话的时候,蒙克掉转脸,唉声叹气地,双手插进衣兜。我们可以看到扔分币的人在后景玩。
塞西莉亚:你除了玩牌和掷骰子之外从来不回家。同时,我非得——我非得下了班还干点浆洗活才好去付房钱。
蒙克(提高嗓音,连比带划地申辨):那么,你要什么?是我把工厂关掉的吗?
塞西莉亚(无可夸何地叹气):你过去不总是这样的,蒙克。
蒙克:唔,我想的很多。
投分币者甲(在后景):把它们捡起来。
蒙克(连说带比划地):你以为我喜欢满世界去找活干?(看看四周)这两年活得像个叫化子。
塞西莉亚(低下头):你知道吗?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我能坚持多久。
蒙克(叹气,部分重叠):听我说,这个国家会正常起来的,情况必定会好起来的。(拉起塞西莉亚提包袱的手)我保证。
塞西莉亚(部分交叠):是啊。
蒙克(双手握住塞西莉亚的手):你知道的,我非常爱你,啊?
塞西莉亚:你再也不关心我了。(热情地盯住蒙克)你要知道,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如果——如果今天晚上我们能一起去看电影,你会忘掉点你的烦恼。
蒙克(部分交叠):是啊,是啊,忘掉我的烦恼。(使劲打手势)塞西莉亚,你喜欢坐在那里,听废话,行了吧?我要去掷骰子,行吗?
塞西莉亚:(叹了口气):咳。
蒙克(开始转身):你自己去看电影吧。
塞西莉亚(转身望着蒙克):你调戏那些过路的姑娘吗?
蒙克(高声地,交叠):嗨,你听着,你不是我的上司,别给我看这种脸色,(指着塞西莉亚)你真的以为我是个有罪的人。(做个手势)来吧,搂搂我,就搂一下。(搂住满脸不高兴的塞西莉亚,拍拍她的背)行了吧?很好。别回来晚了,好吗?(放开她。她走开时放开她的手)我会挂心的。(对画外的塞西莉亚微笑着抬手)呆会儿见。(当他返身奔向他那些扔分币的人时,对他们拍拍巴掌)咱们玩吧!
当画面切换到宝石电影院外面时,响起欢快的爵士乐声。现在是晚上。门罩上的灯光锃亮,里面有一组宝石影院精彩节目的移动灯:《开罗的紫玫瑰》/R·塔尔梅奇/雷伯恩/摩根。人们熙来攘往,有买票的,有站在门罩下面的,几部车子开过。画面切到售票窗口。我们是从里面往外看的。一个戴软呢帽和眼镜的男子站在售票窗前,他的头和肩占满画面。
男子:两张票,好吗。
他拿起票走开,他后面的一个女子站到窗前。她涂着鲜红的唇膏。
女子:两张。
下一个是塞西莉亚。她走近窗口,向前俯身。
塞西莉亚:只要今晚的一张,多丽丝。(拿走她的票)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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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景。电影院大厅。晚上
看电影的人走进中央大厅时,把他们的票递给画外的领座员。
塞西莉亚从外面推开大厅的门,加入这个行列。她容光焕发。
塞西莉亚(把票递给领座员):晚上好,拉斯金先生。
镜头跟拍塞西莉亚走过正在画内的领座员,他撕了她的票,把票根交给她。她走过拥挤的大厅到卖小吃的柜台前,从柜台后的妇女那里买了一盒爆米花,然后穿过弹簧门走进放映厅。爵士乐在继续。人们从镜头前走过。
镜头移进放映厅,大厅里还亮着灯。电影院里坐满了人。人们在位子上安顿好后便聊天。有一个男子站起来脱大衣。塞西莉亚是人群中的一个。她从通道上走过来坐下。爵士乐停。一时间只听得见细碎的谈话声。塞西莉亚坐稳之后。大厅里的灯熄灭了。放映机的灯光自上而下地投射进放映厅,影片的音乐响起来了。
画面飞速切向电影银幕,我们是越过观众的头部看的。银幕上映出雷电华的标志——一个行星上有一根天线——铭文是“雷电华影片公司出品”。化入片头字幕——简洁的背景上黑色的手写体,镜头推近银幕,得以看清上面写的是《开罗的紫玫瑰》。它看上去像一张大名片,一只手把它拿开。看出下面另一张,写着领衔主演者:罗伯特·塔尔梅奇/安娜·雷伯恩/托德·摩根。
画面快速切到塞西莉亚,她坐在其余的观众中,沉醉于画外的影片,她的影象化到银幕上。从观众头上看到的《开罗的紫玫瑰》正在放映。影片的背景音乐变成富于异国韵昧的埃及曲调。在黑白银幕上,亨利,一个精明老练的花花公子/作家坐在一间坡顶房子起居室的钢琴凳上。他的双臂搁在一架白色钢琴上,穿着夜常礼服,吸着香烟。他说台词时音乐止。
亨利(望画外):贾森,我腻烦了。(吁了一大口气,望着镜头)我对鸡尾酒会、首演式都腻烦了。
画面切到正在进行的影片的较近镜头,因此只有《开罗的紫玫瑰》的画面。再也看不见观众了。
亨利:我对晚上看歌剧和周末看赛马也厌烦了。
贾森(画外):去几天……
贾森开始说话时,影片银幕切换到他站在一个装饰着艺术品的酒吧后面的画面。一个愉快活泼、也穿着晚常礼服的男子拿着两杯香槟送到亨利面前。他走过一些有座子的艺术装饰品,一座螺旋形的楼梯,还有从地板直通到天花板的大窗户,从中可以观赏到曼哈顿的良宵笔景。亨利潇洒倦怠地倚在钢琴上,面对着通阳台的玻璃门。贾森边说话边踱到亨利跟前。递给他一杯香槟。
贾森(继续,画外):……巴黎,没准是一个能获得充沛创作灵感的合适地方。我可以让乔治发电报到里兹饭店订我们往常用的套间。
亨利(接过香槟):我不是说去巴黎,我说的是去其他完全陌生的地方。
画面切换到观众(彩色)。人们聚精会神地看画外的影片。一个男子在啃爆玉米花。
亨利(画外):比如摩洛哥或者埃及。
丽塔(画外):噢……
画面切回到黑白片《开罗的紫玫瑰》,亨利仍站在钢琴旁,贾森仍站在他的身边。当画外的丽塔继续说话时,亨利呷了一口香槟,瞥了一眼画外的丽塔。
丽塔(画外):……噢,在尼罗河上航行。
银幕上出现金发碧眼的丽塔,她穿着一袭轻柔飘逸的衣裙。她经过艺术雕像和螺旋形楼梯,走到那两个男子跟前。
丽塔(画内):听起来那么浪漫,(摆动双手,走了一个具有埃及角度的步式)我已经有去狮身人面像的合适行头了。
当丽塔在前景的一张白色长沙发边站住时,影片的观众在画外笑了起来。她娴雅地从咖啡桌上的烟盒里取了一支香烟,向亨利和贾森转过头去。
亨利(与观众的笑声交叠,把香槟酒放到钢琴上,走向丽塔,贾森随着):嗨,我们下个星期可以动身。到那里消磨两个星期,(比划着,吸一口烟)也许随心所欲地在卡萨布兰卡或丹吉尔逗留一阵,仍然能按时回来举行我的新戏的首演式。
丽塔(吸烟)噢——噢。
贾森(拿着香槟):去开罗、摩洛哥和丹吉尔……
镜头切到观众(彩色),对着抬头看画外影片的塞西莉亚,她完全被吸引住了。
贾森(画外):……到世界上所有富子异国情调和浪漫的地方去。
当画外的影片继续放映时,画上塞西莉亚的脸化到观众厅的其余观众。一对专心致致看电影的夫妇在微笑。那个女的盯视画外的动作时还抿嘴表示赞赏。那个男的抚摩她的肩膀。此时传来《开罗的紫玫瑰》富有异国情调的音乐。
亨利(画外):嗨,这里还有另外一个房间。
接下去的画面是既看得见黑白银幕,又看得见在电影院放映厅里的观众(彩色)。观众抬头看银幕那上面有亨利、贾森和穿着奢华服饰的丽塔:他们在金字塔内。亨利拿着一只手电筒,搀着丽塔的手。我们看见部分的埃及雕像,墙上布满象形文字。
丽塔(望着她周围的墙):哦,多好啊。所有一切都被保存得如此完好。
贾森(环顾四周):真可爱,只不过我不想突然感觉到有一只缠着绷带的手箍住我的喉咙。
观众哄堂大笑,此时黑白画面切换到另一处金字塔的墙。戴着软木遮阳帽穿着一身卡其布衣服的汤姆·巴克斯特正好从这面墙间的一个狭窄门道钻出来。他提着一盏马灯,此时的丽塔正在画外喘粗气。
汤姆:哎,那边。你们是什么人?
镜头切到观众中的塞西莉亚,她边吃爆玉米花边蹬圆了眼珠看画外的动作。
亨利(画外):哦,我们是来观光的。我们以为只有我们在这里呢。
贾森(画外):你把我吓得不轻。
画面切回到《开罗的紫玫瑰》。黑白影片占满画面。
汤姆:哦,实在抱歉。(走向那三个人)我叫汤姆·巴克斯特,是勘探家、冒险家。我做一点考古学的工作。
丽塔:一个实际生活中的勘探家。
汤姆:我来这里寻找开罗的紫玫瑰,(作了个手势)这是一个古老的传说,多年来我为之陶醉。
画面切换到观众(彩色),他们正抬头看画外的影片。一个男子边看边吸烟,一时间,烟雾挡住了他的脸。
汤姆(画外):一个暴君为他的王后别上一朵紫色的玫瑰花;现在传言道……
画面切回到黑白影片《开罗的紫玫瑰》。
汤姆(画内,继续):……她的坟墓上长遍紫玫瑰。
丽塔(赞羡):多浪漫啊。
汤姆:你们干什么来啦?
亨利:哦,我们要回纽约去。(点点头)这是让人消除疲劳恢复精神的两个星期。
贾森(打了个手势):我说,我们可以把他带回纽约去见伯爵夫人。她喜爱所有戴软木遮阳帽的人。
亨利:对。
画外电影观众的反应是哄堂大笑。
汤姆:我该说这个主意是吸引人的。
亨利:噢,那么就说定了。你可以给我们解释过去两个星期里我们看到过的东西,而我们可以带你去夜总会。
汤姆(摇摇头):这可太振奋人心了,可是……我会来的。(笑)为什么不呢?我是说,要是不小小地冒点险,还能算是生活吗?
《开罗的紫玫瑰》的音带响起欢快悠扬的音乐,此时画面切回到坐在观众中的塞西莉亚,她几乎是在机械地吃爆玉米花(彩色)。她盯住画外的银幕。
汤姆(画外):谁知道呢?一个算命的顶言我会在纽约交桃花运。
画面从塞西莉亚的脸化到黑白片中的一个号手在吹喇叭:我们正在看《开罗的紫攻瑰》中较后的一个场景。当一个大型乐队伴着号手演奏时,黑白片切到一家饭店/夜总会的入口。贾森、丽塔、亨利、亨利的朋友拉里、伯爵夫人和汤姆围在蓄大胡子的侍者总管阿图罗身旁。除了汤姆仍旧戴着他的软木遮阳帽之外,别人全都穿着夜礼服。
贾森:请找一张六个人的桌子,阿图罗。
阿图罗:六位,先生。
阿图罗领着这伙人穿过拥挤的夜总会。一伙引人注目的人围桌而坐;有几个人跟着在后景演奏的大乐队翩翩起舞。乐曲声外还听得见人们的欢声笑语。墙边一溜儿摆着盆栽棕榈树。
画面快速切到在观看画外影片的塞西莉亚。她嚼着爆玉米花;她被电影故事弄得心醉神迷。
当塞西莉亚盯住银幕时,画面切回到仍在放映的影片。那伙人坐在围栏附近的一张圆桌旁。他们安顿停当后,便传出模模糊糊的笑声和谈话声。音乐停。这些人开始鼓掌,画外的乐队领队开始说介绍词。
乐队领队(画外):现在,女士们先生们。科帕卡班纳乐队有幸向你们介绍……
画面切到体态丰盈的乐队领队,他穿着一套白色常礼服站在乐队前。
乐队领队(继续):……基蒂·海恩斯小姐!
乐队领队回身面对乐队,开始指挥下一个节目。当那位有魅力的黑发基蒂·海恩斯走上舞台站在乐队面前时,掌声雷动。她站在乐队领队身旁,望望画外的顾客后便开始唱歌。她戴着长及臂肘的手套,穿着拖到地面的长裙。
基蒂(唱):“我们的风流艳事可能与众不同/那些爱管闲事的人按捺不住只得瞪眼看,/我们仍然不在乎,亲爱的/我们接受挑战,亲爱的。”
当基蒂唱歌的时候,画面切到那伙人的桌子。一个招待从摄影机前走过,入了迷的汤姆盯住画外的基蒂。亨利和丽塔望着画外的歌手时悄悄说话。
丽塔(对歌唱表示赞赏):唔——唔。
亨利(在她身旁,当他递给丽塔一支烟时):我想,咱们富有想像力的小考古学家大约会有新发现了。
丽塔:哎,生活是水涨船高的。(当亨利点燃他的香烟并轻声笑时,她望着桌子那端)嗨,开香槟酒吧,我觉得应当让肠胃舒服舒服了。
当影院的观众发出笑声时,亨利点上丽塔的香烟。画面切到既有黑白银幕,又有观众在电影院看电影的场景(彩色)。基蒂在黑白片的舞台当中,呈黑色。
基蒂(继续唱):“让我们相信总有一天/管他会变成什么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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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景,小餐馆,白天
塞西莉亚在柜台内望着画外的空间。她心不在焉地擦干一只碟子。可以看见她的老板在烤架上干活的部分身影。听得见顾客们的谈话声和盏碟的叮当声。
男子(画外,透过餐馆内模糊的嘈杂声):啊,请结帐……啊,小姐,给我开帐单好吗?
餐馆老板(气鼓鼓地走向塞西莉亚,连说带比划地):快点,那位先生要帐单。
塞西莉亚(愣了一会儿后):噢,对不起。(在口袋里掏帐单,然后递给画外的顾客)对不起。
塞西莉亚经过另一个正在喝咖啡的顾客走向柜台,她在简身边站住,依然在擦她的碟子,仍旧是神不守舍的。
简(忙于清理柜台):那么,你刚才在想什么呢?
塞西莉亚:啊,一座坡顶房子,沙漠……
简(摇摇头):哦,上帝。
塞西莉亚(把那只碟子码在炉灶上端的架子上,继续):……在跳舞池上接吻。
简(抓起一只盘子,微笑着):那么说,昨天晚上你真的去看电影了。
塞西莉亚(用手指绕手里的那块擦碗巾):那些人是那么的漂亮。(摇摇头)他们,他们的谈吐是那么的机智聪明,他们做那么富于浪漫情调的事。
简(几乎同时):真的。
塞西莉亚(凑向简,打着手势):听我说,我打心眼儿里觉着,扮演汤姆·巴克斯特的演员可真帅。
简(一个顾客走过镜头时,部分交叠地说):啊,真遗憾,我错过了。
塞西莉亚(迅速扫视四周,支持简,摸着她的胳膊):嗨,下班后你想去看那部影片吗?
简(部分交叠):是的,我高兴去。
塞西莉亚(点点头):我要再看一遍。那么,咱们去吧。
餐馆老板(画外,几乎同时地):快,这儿是什么地方呀,社会俱乐部?(走向画内的简和塞西莉亚,后者把擦碗巾搭在脖子上,闪身让他走过)我那边的脏碟子够一池子了。快,姑娘们,(从她们身边走出画面,不耐烦地)快。
简和塞西莉亚连忙低头干活,收拾柜台上的脏碟子。画面切换到宝石电影院的外面。简和塞西莉亚在售票台前买票。
塞西莉亚(对售票台的职员,含含糊糊地):非常感谢。
她们走进电影院。天还没有黑下来,路边停了几部汽车,还有过往的车辆和行人。后景有轻音乐。
画面切到电影院里面。塞西莉亚和简已坐在位子上,边看边吃爆玉米花。正在放映《开罗的紫玫瑰》。
汤姆(画外):噢,把我给镇住了。
画面切到黑白片的银幕。汤姆头戴软木遮阳帽,身穿卡其布的衣服,双手叉腰,环视坡顶房子的起居室,非常激动。
汤姆(画外):真的把我镇住了。你们为自己在这里安排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地方。(走到房间当中,可以看见他身后五彩缤纷的部分景色)要知道,我还没有缓过这股劲儿,二十四小时之前我在埃及的一个墓穴里,我还不认识你们这些有意思的人物,而现在我到这儿来了。(惶惑地摇摇头)我接近曼哈顿疯狂周末的边缘了。
画面切换到贾森,他在酒吧兑一瓶马丁尼酒。
贾森(对画外的汤姆):我希望你喜欢喝非常淡的马丁尼酒。
画面切回到汤姆。
汤姆(对画外的贾森):噢,不不,不,谢谢。呃……我想我愿意等待科帕卡班纳夜总会那杯香槟。(断然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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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景,塞西莉亚的寓所,晚上
一扇挂着帘子的门占满银幕,看得见塞西莉亚的剪影,她在用钥匙开锁,然后走进去。门上方有一盏过道里的壁灯,窝所本身是黑黢黢的,没有音乐。
塞西莉亚(随手关上门):我回来啦,蒙克。
塞西莉亚经过一个摆小摆设的墙架,走过黑洞洞的起居室。镜头移向蒙克,他的半个身子在门背后,对画外的妻子说话。
蒙克(结上衬衣扣):你怎么这么早回家呀?我觉得我跟你说过你可以去看电影的嘛。
镜头移回塞西莉亚,她站在黑房间里。
塞西莉亚(点点头):是的,我去过了。
镜头移回在卧室里的蒙克,听见一阵响亮的笑声——很快就弄清了它的来源:一个名叫奥尔加的肥胖粗俗的女人。她边笑边走到蒙克后面,抓住他的膀子。她拿着一杯威士忌。蒙克转身仰脸倚到门上。他俩叠在一起,哈哈大笑。
奥尔加(哈哈笑):我最好还是走吧。
奥尔加边笑边喝酒,步履蹒跚地对着塞西莉亚走进起居室。
蒙克(哈哈笑):不,别走,留下来吧。(镜头跟拍奥尔加,框出他)这是塞西莉亚。
紧接着,蒙克走到奥尔加和塞西莉亚身边。塞西莉亚一声不吭便从蒙克和奥尔加身边走到画外的卧室。蒙克拿着一摞纸牌。
蒙克(塞西莉亚走过时转身,继续):啊,这是,呃,我的朋友,奥尔加·奥尔加是个杂技演员。(神经质地大笑起来)
奥尔加(笑,喝着还比划着,几乎和蒙克同时说话):我不是的。(叨叨咕咕地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大衣)我得回家去了。
蒙克(扇忽那摞纸牌):哦,别,来吧。来吧,我在这里给你预卜未来。
奥尔加(走向门口):不……你醉了。
蒙克(尾随已出画的奥尔加):啊,你说醉了是什么意思?我没有醉。
奥尔加(画外,开始随手关她身后的门):醉了,醉了。
蒙克(指着卧室):来吧,不用忌讳她。(打手势)她是我的老婆,或者她想做我的老婆。(站在门口,当他向下楼梯的奥尔加嚷嚷时,把门缝开大了些)嗨,奥尔加,来吧,我用纸牌给你变个戏法。
当蒙克在画外的楼梯追她时,可以听得见奥尔加怪声怪气的笑声。
蒙克(画外)::奥尔加!
从下面传来他们笑声的回响,还听得见他们在楼梯上的咚咚脚步声。前门洞开,我们看见塞西莉亚缓缓走向门口的身影。她关上门,背对镜头在那儿愣了片刻。响起轻音乐《汤米·多尔西》,画面化到床上一只敞开的手提箱。我们看见塞西莉亚的双手在怒气冲冲地装箱子。她使劲把她的衣服往箱底按。镜头切到起居室的前门时,音乐在继续。蒙克走进房间,随手关上门。他脱掉大衣,望望卧室的方向,他戴着便帽,满脸没有准谱的样子。
蒙克(甩掉他的大衣,走到厨房):剩下肉卷子没有?(弯腰看看冰箱)呃,昨天你做的东西可好吃了。
画面切回到塞西莉亚,是蒙克隔着门的视点。她仍在气鼓鼓地收拾床上的手提箱。
蒙克(画外):在干什么呢?
塞西莉亚(气喘吁吁地):我要搬出去。
塞西莉亚通过门道大步走进起居室,在厨房经过蒙克身边后才出画。他向画外的她说话时,她又从蒙克身边大步走回来。他被框入在门框和壁灯内。听见拉开另一只抽屉的声音。
蒙克(打着手势并揉搓手中的J帽子):你在说些什么呀?什么事不对劲?……什么?因为以前的事?(走向画外的塞西菊亚,比比划划地)为了奥尔加,是这么回事吧?为了这事可太可笑了。那就是怪事了。(大笑)我是说,如果这是为了奥尔加,你会把自己变成比过去更大的大傻瓜。
塞西莉亚(双手抱满东西,把蒙克挤开):对不住。
塞西莉亚走回卧室,背对蒙克继续收拾东西。卧室里亮堂堂的,与蒙克所在的黑暗起居室成对比。
蒙克(转身透过门道与塞西莉亚打着手势说话,只看见他为部分身影):她是乔一卡鲁索的妹妹,我只不过变一套纸牌戏法给她看。
塞西莉亚(走回起居室,看了一眼蒙克):你的内衣在后面。
塞西莉亚大步走进浴室。镜头跟拍直到她在亮堂堂的房子里消失。蒙克继续申述他的情况时走到画内,他站在浴室门道附近的暗处。
蒙克(画外):今天早上(画内)我把它放在那儿的。现在听着,塞西莉亚,你搞错了。(比划着,仍拿着他的帽子)好吧,我道歉,我喝酒来着。你知道我喝了酒会成个什么德行。心肝儿,你以为这意味着我不爱你吗?
塞西莉亚(大步走出浴室,再次推开蒙克,双臂抱满洗漱用的东西走过去):我搬走。
蒙克(跟着塞西莉亚):你不能走,我需要你。(当塞西莉亚背对他在镜前戴帽时,他站在卧室门口)而且,而且你知道我爱你。你看,我犯了个错误。
塞西莉亚(从镜前回身望着蒙克喊叫):你并不爱我!
蒙克:咳,宝贝儿,算了。
塞西莉亚(表示疑义,提高嗓门):你不爱。你待我不好,你打我。(再次从蒙克身边走出房间)
蒙克(对画外的塞西莉亚连比带划地):瞧,我揍你是因为你不受管,我从来不是说打就打,我总是先警告你,(指着她)如果你不规矩,我才揍你的。
镜头移向前门,塞西莉亚正在珠泪满面地挣扎着穿大衣。
塞西莉亚:我要走了。
蒙克(画外):现在听着,塞西莉亚,我不知道是谁(走向画内的塞西莉亚)往你的脑袋瓜里塞满不切实际的疯狂念头,可是我受够了。
蒙克大踏步走回厨房,他恳求的调门突焦转为愤怒。他坐在餐桌旁,不停地向画外的塞西莉亚叫嚷。
蒙克(使劲把他的帽子挑到桌子那头,继续):我要吃晚饭。(抹平头发)给我拿肉卷子来!
塞西莉亚(画外):呃一哈。(再次从他身边跑过)
蒙克(从桌边站起来,恢复到劝慰的调门):算了,塞西莉亚,你知道没有你我活不下去。(走进卧室,塞西莉亚正在关上她的手提箱,打手势)我像一个小孩子那样向你走去。
塞西莉亚(怒火满腔地转身望着蒙克):这是办不到的。
塞西莉亚径直走向卧室里的壁柜,回身绑紧她的手提箱。他继练恳求她时,她背对着他,不予理睬。
蒙克(狂暴地比划):你看,我对不住,我是说我真的是对不住。我道歉都不成吗?我喝酒,我干蠢事。不是我,是威士忌。
塞西莉亚(一把抓起她的手提箱,推开门口的蒙克,哭了起来):我走了,蒙克,我走了。
蒙克(转身对着现已出画的塞西莉亚):啊,耶稣基督,我不能和你讲道理。(打手势)好吧,走吧。让我看看你能走多远。走吧,走吧,上回你没走成。你去看看外面的真实世界是个什么样子。(听见关门声便火冒三丈)走吧,你会回来的。(走向前门)你只不过是诈唬诈唬。你只不过是假装的。(打开门向楼梯下嚷嚷)你会回来的!
传来在楼下关上公寓门的声音。蒙克置之不理。
蒙克:也许一个星期,也许一个小时,不过你会回来的。
蒙克猛然砰地关上前门。画面切到——
外景,街道,晚上
画面是一条阒无人烟、黑洞洞的主要街道的全景。一辆孤零零的汽车靠在路旁;路灯在空荡荡的人行道边排成行。塞西莉亚在街上踯躅时,约略见到她的手提箱闪着光。镜头切换到同样孤单的塞西莉亚身上时,响起活泼的爵士乐声。她抓紧大衣领口。晚风吹拂她的头发,她突然止步,直勾勾地朝前看。
画面切换成从她的视点着宝石电影院。它也和这条街道那么孤寂冷落,门罩上的灯熄灭了,能看出精彩节目的粗体字,《开罗的紫玫瑰》。俄顷,镜头移回到塞西莉亚,晚风仍在吹拂她的头发。她重新开始踱步,她低着头,神魂不定。
画面化到一个橱窗内的霓虹灯:塔弗恩。爵士乐声中夹杂着这个生意兴隆的酒吧间的笑语欢歌声。镜头移回到荒凉的大街时,能透过百叶窗隐约看见酒吧间的顾客。塞西莉亚在人行道上慢慢走,仍然拎着她的手提箱,同时抓住她的大衣。可以看到妓女埃玛走路的部分身影,她的脸占了画面的左侧。塞西莉亚在她身后的黑影中。
埃玛(望着画外的酒吧窗户):哦,天啊,看看这些小伙子。(转身对她的同伴)来吧,宝贝儿,我们去挣几个钱。
这两个女子从镜头前走进画外的酒吧。塞西莉亚站在她们后面,抓住她的手提箱和大衣领。她一动也不动。片刻之后,爵士乐声加醒,塞西莉亚缓缓转身,踏上她来时的路,她走远的身影在黑暗中淡出。[切换]
内景,塞西莉亚的寓所,晚上
塞西莉亚打开门锁时,可以从挂着帘子的前门上看见她的剪影,她提起手提箱进入那黑洞洞的寓所。听到爵士乐声。她关上门。脚步沉重地走进起居室。响亮的鼾声代替了减弱的音乐声。塞西莉亚站在房间正中,手里还拿着手提箱。[切换]
内景,小餐馆,白天
一个相貌堂堂的妇女坐在小桌子旁的影象占满画面,她穿着大衣戴着帽子。听见后景中碗碟叮当响和顾客的声音。
妇女:我点的是咸猪肉和番茄,(皱眉)你却给我火腿和干奶酪。
镜头速摇到塞西莉亚,她背对镜头站在小桌旁。对面桌上坐着一个男人。附近的衣帽钩上挂着一顶软呢帽。
塞西莉亚(拿走那只盘子):我一我一我这就把它拿走,夫人。
塞西莉亚急忙离开那张桌子,几乎在通道上和简撞个满怀。小餐馆里挤满了人。
简(手里拿着毛巾,兴奋地比划着):塞西莉亚,我要你去见一个人。
塞西莉亚(几乎同时地):谁?
简(打手势):哎,记得我对你说过我要留意合适的人吗?
塞西莉亚(抵触地):哦,算了吧。
简(把塞西莉亚推到一张桌前):来吧,只要不抱成见。
塞西莉亚(叹气):啐。
简(对一个背对镜头坐在桌旁的单身男子):这是我的妹妹塞西莉亚,(对塞西莉亚)这位是……
镜头快速摇到坐在桌前的男子。我们从那两个女子的背后望过去,看到他那张喜气洋洋的圆脸占满画面。
简(画外):……特迪·阿什克罗夫特先生。
塞西莉亚(她背对镜头,点点头):你好吗?
特迪(微笑):幸会。
画面切到简和塞西莉亚低头看现时在画外的特迪。
简(捅捅强装笑脸的塞西莉亚的膀子):特迪是一个灭虫工作者。
特迪(莞尔,镜头回到他的脸):是的。在默森控制虫害公司。我的专行是老鼠和蠹鱼。
塞西莉亚(镜头回到那两个女子时,她的样子很不自在,但尽力点点头):认识你很高兴。
特迪(画外):幸会,幸会。
男顾客甲(在画外嚷嚷):女招待,劳驾啦,我的汉堡包!
塞西莉亚(掉转头去,部分交叠):来啦。
男顾客乙(画外):能给我开帐单吗?
塞西莉亚(转向声音的来源):马上就来。(掉了一只盘子,乒乓之声把她吓了一跳)噢……噢……
餐馆老板(画外):就这样干。
画面切到餐馆老板,样子非常严厉。他站在烤架前。
餐馆老板(对画外的塞西莉亚):就这样,塞西莉亚。你被解雇了。滚!
塞西莉亚愕然。她和简站在餐馆的威尼斯式软百叶窗帘前望着画外的老板。
塞西莉亚(恳求):可是我一我一我会赔的。我会多加小心些。
餐馆老板(画外):出去。(画内,没离开他的烤架)走,脱下围裙,回家去。你被解雇了!
简(镜头切回到她和塞西莉亚,她俩望着画外的老板):要是她走,我也走。
餐馆老板(镜头对着他那张绷起的脸):对我正合适。
镜头快速摇回简和塞西莉亚。
塞西莉亚(摇摇头,看着简):她不是这个意思。你,你有孩子。(对画外的老板)不。她不是这个意思。
餐馆老板(镜头摇回他时,他并没有离开烤架):那么告诉她别多管闲事。你被解雇了。
画面回到神色异常恍惚的塞西莉亚在宝石电影院附近的人行道上走。她在胸前合抱双臂。她走过那个门罩,哭泣起来。后景中传来过往车辆和行人的噪音。一个街头卖艺的人有气无力地演奏手风琴。她突然止步,框入她刚走过的门罩。它的粗体字是:“正在上映《开罗的紫玫瑰》”。
[切换]
内景,电影院,白天
几名观众坐在漆黑的电影院里。越过他们的头和背,我们可以看见黑白片的银幕。正在放映《开罗的紫玫瑰》。在丽塔、亨利、贾森和汤姆(戴着他的软未遮阳帽)进入画面之前,有一个坡顶房子门厅的短暂空镜头,只见一堆手提箱。亨利和丽塔继续走进画外的起居室,贾利放下行李;汤姆站到门厅附近四处观望。听见轻快的影片配乐。
亨利(画外):啊。从埃及(画内,走向起居室)回来啦。从贝督因到百老汇。
贾森(放下他的手提箱):尽管如此,我也不是有宗教信仰的人,我在此发誓,永远不再在气温不稳定的时候飞过大西洋,而且再也不去看别的骆驼了。(走到酒吧,捂住他的胃)谁要喝一杯?(期待地拍拍手)
画面切到电影院的一排座位(彩色)。塞西莉亚走进画面坐到位子上,她眼睛上的化妆因哭泣而留下的污迹。她拿着一盒爆玉米花。她用纸巾擦眼睛,换鼻子,望着银幕。
丽塔(画外):哎呀,我迫不及待的要换下这身衣服到夜总会去玩玩。
亨利(画外):那么,孩子们,咱们别浪费时间了。科帕卡班纳的余兴表演十分钟之后就要开始啦,我们要去会见伯爵夫人和拉里·怀尔德。
画面切回到越过电影院观众的后背看黑白片的场面。穿着考察队装束的汤姆正在打量四周。我们以前见过这个场景。
汤姆(双手叉腰,环视坡顶房子):噢,把我给镇住了。真的把我镇住了。你们为自己在这里安排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地方。(下了几级台阶走到起居室,他身后是曼哈顿的景色)要知道,我还没有缓过这股劲儿,二十四小时之前我在埃及的一个墓穴里,我还不认识你们这些有意思的人物,而现在我到这儿来了。——我接近曼哈顿疯狂周末的边缘了。
贾森(在酒吧前兑一瓶马丁尼酒,如前):我希望你喜欢喝非常淡的马丁尼酒。
画面切回到正在观看画外影片的塞西莉亚,她仍在抽抽搭搭地哭泣。
汤姆(画外):噢,不不,不,谢谢。呃……我想我愿意等待科帕卡班纳夜总会那杯香槟。
画面从塞西莉亚泪痕斑斑的脸化到黑白影片。影片已开始放映另一个场景。我们原先见到过的片头字幕占满银幕。背景音乐是富于异国情调的主题曲。起头是一张大名片,用手写体写着《开罗的紫玫瑰》,一只手拿开这张名片,露出第二张手写体的名片,上写领衔主演者,罗伯特·塔尔梅奇/安娜·雷伯恩/托德·摩根。名片化到越过电影院观众的背(彩色)看黑白银幕的场景。一个穿着制服的高大黑人女佣德利拉正在坡顶房子的卧室里拍松几只枕头。异国情调的音乐止。
德利拉(望着画外的丽塔):丽塔小姐,你有心事吧?(拍松一只枕头,把它放回到床上)因为打从你从金字塔回来之后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镜头后拉,框入倚在长沙发上的倦恹恹的丽塔。她背对德利拉,正在抹指甲油。
丽塔:不,真的没什么事。我会好起来的。
镜头推近《开罗的紫玫瑰》,我们只看见黑白银幕。现在可以清晰地看到卧室了,里面有缎子缝制的床头架和双人床,精致的灯具和茶几,还有镶褶边的窗帘和剪下来的鲜花。
德利拉(抻平床罩):我不期望这事和那个探险的家伙汤姆·巴克斯有什么关系。
丽塔(边涂指甲边含糊其词地):哟,你干吗说这个呀?
德利拉(做手势):他说话的腔调,全都挺浪漫的。
丽塔(把指甲油的刷子插进瓶子,嫣然一笑):是呀……(在空中晾干指甲,吹吹)快点,德利拉,给我放洗澡水吧。
德利拉(走到床前,对着侍在长沙发上的丽塔的背影):是,夫人。你要大泡沫的还是“爱斯”牌奶液的呀?
卧室的场景化到字幕的另一段。这回是手写小字体的《开罗的紫玫瑰》制摄组部分名字。当异国情调的音乐声响起来时,另一只手拿开这张名片,露出另一张手写体名片:斜片人:拉乌尔·赫希。
画面切到坐在观众中的塞西莉亚(彩色)。影片使她心旷神怡,她不再哭了。轻松的乐声起。
丽塔(画外):哎呀……
画面从塞西莉亚的脸化到从影片观众的背和头(彩色)看过去的黑白影片银幕。丽塔在画内,裹着毛皮围颈,身穿旅行装。她站在坡顶房子的起居室内,身后是曼哈顿五彩缤纷的景色。我们以前听到过这场戏,但没有见到画面。这伙人刚从埃及回来。
丽塔(画内,继续):……我迫不及待的要换下这身衣服到夜总会去玩玩。
接下去是看见亨利在黑白画面上。他站在起居室的另一端,用桌上的打火机点烟。
亨利(把打火机放回桌上):那么,孩子们,咱们别浪费时间了。科帕卡班纳的余兴表演十分钟之后就要开始啦,我们要去会见伯爵夫人和拉里·怀尔德。
影片切换到门厅,汤姆戴着那顶软木遮阳帽,身穿卡其布衣服,站着打量坡顶房子的四周,双手叉腰——这个场景我们已看过两次了。
汤姆(打量四周):噢,把我给镇住了。真的把我镇住了。你们为自己在这里安排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地方。(下了几级台阶走到起居室,他身后是曼哈顿的景色)要知道,我还没有缓过这股劲儿,二十四小时之前我在埃及的一个墓穴里,我还不认识你们这些有意思的人物……(稍停片刻,望望画外的观众)
镜头切到彩色的观众,对着坐在位子上的塞西莉亚。她在看影片,一只手托着腮。当汤姆略停时,她直起腰来,吓了一跳。共余观众分散在座位上观看影片。轻快的音乐仍在继续。
汤姆(画外):……而现在我到这儿来了——我接近曼哈顿疯狂周末的边缘了……
当汤姆的画外音结束时,塞西莉亚作出反应,她望了一眼四周的观众,在位子里娜了挪身子,画面切到从影院观众的背和头看过去的黑白影片的汤姆。
汤姆(摇摇头,朝外看画外的塞西莉亚):我的上帝,你一定真的喜欢这部影片。
画面切回到观众,对着夹在分散就座的观众中的塞西莉亚。
塞西莉亚(指着自己,看着画外的汤姆):我?
在塞西莉亚前排的一个妇女回头看着她。
汤姆(画外):你已经在这里呆了……
现在的画面是从观众(彩色)看过去的黑白银幕上比真人大得多的汤姆。
汤姆:……整整一天了,以前我在这里见过你两回了。
镜头移回塞西莉亚的较近景,她坐在那里,不敢相信所发生的事。
塞西莉亚(指指自己,抬头看银幕):你说的是我?
镜头移回汤姆在黑白银幕上的较近景。
汤姆(俯视画外的塞西莉亚):是的,你一你一你已经——这是你第五次来看这部影片了。
镜头快速摇向黑白片场景中的丽塔(特写)。
丽塔(悄声提醒):亨利,上这儿来……快!
画面切回到比真人大的汤姆(特写)。
汤姆:我得和你聊聊。
他开始离开那个黑白银幕。观众们感到意外,开始屏息静气。画面切到大惊不已的塞西莉亚,她在座位上动弹不得。当其余观众在后景中叫喊起来时,画面迅速切回汤姆。他真的走出黑白银幕,走进电影院,恢复到生活中的色彩。
镜头切到一个戴帽子的妇女,她在电影院的最末一排。她大叫一声昏了过去,镜头飞速摇回到银幕(从观众的背和头拍过去的)。彩色的汤姆跳下舞台,开始登上当中的通道。黑白影片中刚才汤姆所站的位置空了。黑白银幕上的亨利走到边上,到了汤姆原先站的位置。他朝外看观众。丽塔紧跟着他。观众(彩色)群情骚动。
亨利:听着,招人喜欢的家伙,你的位置错了。
丽塔:汤姆,回这儿来,我们的故事才演了一半呢,
汤姆(部分与丽塔的话交叠,边走边回头,还打着手势):别管我。我要在这里四处看看。你们演你们的。
汤姆戴着软木遮阳帽,走到塞西莉亚所坐的那排。他弯腰对她说话。他的脸占满画面。观众们不断尖声叫。画外的影片演员继续恳求他。轻松的音乐继续回响,汤姆对这一切全然不顾。
贾森(画外):我们的故事接不下去啦!
汤姆(对画外的塞西莉亚):你是谁?
镜头切到塞西莉亚犹犹豫豫的脸,她抬头望画外的汤姆。
塞西莉亚:我叫塞一塞一塞西莉亚。
镜头切到一个惊惶不已的穿制服的女领座员。她站在通道上摇晃手电筒。观众们继续作出各种反应。
女领座员:我去叫经理!
当镜头移回汤姆时,她转身跑回侧廊的门口。他和前景一样,靠在几个空座位上和塞西莉亚说话。
汤姆(握住塞西莉亚的手,拉她离开座位):咱们到外面找一个能说话的地方。
塞西莉亚(任凭他拉起来),可是……你是在影片里的呀!
汤姆(和塞西莉亚一起跑到通道上,绕过第一排,可以见到黑白银幕的一角露出他的影片同僚们的腿):不对,塞西莉亚,我是自由的!作了两千次同样单调的常规表演,我是自由的了!
他俩手挽手地穿过侧面挂着门帘的一个出口处。画面切回到黑白影片的银幕。焦虑失措的亨利在高声大叫,丽塔站在黑白银幕边上,俯视在画外逃跑的汤姆。
亨刊(走向站在后景风景窗前的贾森):叫唐纳利神甫。
丽塔:汤姆!(双手和脸贴在看不见的黑白银幕上,仿佛是贴在玻璃上似的。她走不出来)[切换]
内景,电影院后面,白天
塞西莉亚和汤姆从电影院的后门进入璀灿明媚的阳光下。我们看见他们处在后景,一条短巷的末端。前景是小巷的另一头,杂货铺的一角。几个人从镜头前的人行道上走过杂货铺,暂时挡住一下这双男女。杂货铺的橱窗反映出马路上的来往车辆。这对男女边说话边朝小巷这头走,离镜头越来越近。快节奏的爵士乐声起。
塞西莉亚(气喘吁吁的,一只手扶住她的帽子):我不明白。出什么事啦?你是什么人?
汤姆(声音很兴奋,推着塞西莉亚往前走):我是什么人?这部影片你已经看过五遍啦。我是汤姆·巴克斯特,诗人,探险家,冒险家,是芝加哥巴克斯特家的。
他们在小巷口站住,汤姆扶住杂货铺的侧面墙,兴致勃勃地两边张望。又有几个不以为意的行人路过。
塞西莉亚(上气不接下气地):啊,是的。我知道你是汤姆·巴克斯特,你缠上了夜总会的歌手基蒂·海恩斯,可是,我仍旧不——
汤姆(望着塞西莉亚,放开她的手时打断她,同时把手插进自己的口袋里):再也没有必要这么干了。
塞西莉亚(系上她的大衣扣子,不解地望着汤姆):你这是什么意思?
汤姆(打手势):喏,我在婚礼前出来了。我是自由的。
塞西莉亚:你是非要娶她不可吗?
汤姆(指指电影院的侧墙):我在这儿她在那儿时就不是非娶不可了。
塞西莉亚(手指绕着她钱包上的带子):你不想娶她?她是那么的漂亮。
汤姆(点点头):她对我不合适。她太瘦了。
汤姆再次抓住塞西莉亚的手,开始返身跑进那条小巷。
塞西莉亚(当汤姆推她时,她扶住帽子):基蒂·海思斯,那个夜总会的歌手是瘦瘦的?
汤姆(在后景中的小巷末端站住):我需要一个藏身处。(望着塞西莉亚,随即放开她的手)瞧,我永远不回去了,因为我遇见了你。
塞西莉亚(望望四周):一个藏身处?一个藏身处?
塞西莉亚在前面走,汤姆紧随其后,他们踱出画面。镜头切到电影院里面,经理和女领座员从电影院后部入画,他们身后是门。
电影院经理(望着画外的电影银幕):出什么事了?怎么回事?
镜头切到黑白银幕(从观众的背和头望过去)。丽塔、贾森和亨利站在坡顶房子的起居室,靠近银幕前边,朝外望画外的经理。
贾森(做手势):汤姆走掉了。他就那样直接走了出去。
镜头切近黑白片的演员。画面上只有黑白片的银幕。
亨利(望着画外的经理比划着):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干的。我可走不出去。
贾森:这纯粹是……(下面的话听不清,只见他背过身去,双手插进口袋)
丽塔(对画外的经理指指点点,大喊大叫的):这简直是恶心。我是女主角,不该受这份罪。
当亨利和贾森喃喃地恶语相向时,镜头转回到电影院经理(彩色),他站在惊惶失措的女领座员身边。
电影院经理(望着画外黑白片的演员们):他离开了影片?噢,我的天啊,好啦,别一别慌张。(摸摸嘴)就呆在那里保持镇静吧。(开始跑上通道,女领座员跟着)
画面切到黑白片的动作场面。
亨利(看着画外的经理,放下他合抱的双臂):保持镇静?你疯了吗?(不断焦燥地嘟囔什么)
贾森(嘟嘟囔囔的,与亨利的话交叠,开头听不大清):你是什么意思,“保持镇静”?
唐纳利神甫(透过众人的喃喃恶语,对丽塔、亨利和贾森):是有人打电话叫神甫吗?
亨利(看着神甫,其时贾森也在看神甫,嘴里还在叨叨没完):感谢上帝,你来了。
唐纳利神甫(转过脸对着镜头):等等,这是第二本。
贾森(打手势):问题就在这里。
唐纳利神甫(摇摇头,困惑不解地):我得过会儿才该来呢。
唐纳利神甫走出画面。
贾森(比划着,在他后面喊):汤姆走掉了。
这三个演员立即开始同时说话,画面切回到电影院经理(彩色),他站在甬道上,抬头看画外的黑白影片。他的侧影几乎占满画面。
电影院经理:你们能演下去吗?这里有一个观众。
镜头切到一位坐在侧座的大块头,他边吃爆玉米花边看画外的动作。
丽塔(画外):怎么演呀?汤姆是故事情节的关键。
镜头切到另一区域的观众,对着一男一女,他们坐着欣赏画外的奇观。他们笑颜逐开。
亨利(画外):这个没错!
贾森(画外):不管你是谁……
画面切回到黑白片银幕。亨利抱住双臂,丽塔气鼓鼓地站在贾森两侧。他们往外看画外的经理。前景中露出唐纳利神甫穿的套装的一角。
贾森(比划着,往前走到银幕边,继续):……你看,先生,虽说这基本上是我的故事,汤姆移动了情节。
亨利(与贾森的话交叠,走到他身边):你是什么意思,你的故事?(把贾森推开,对画外的经理说话时,打手势指点自己):这是一个男子要求自我实现的故事。
贾森(与亨利的话交叠,望着画外的经理):他展示事实。这是一个复杂的、灵魂受折磨的故事。
亨利(抢白贾森,抬头望他):哦,别说了——
丽塔(打断亨利的话,和这两个男人一起站到银幕边,比划着):他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个故事讲金钱在真正爱情中起的效应……
这三个演员立即同时说话。
贾森(交叠,望望丽塔,又看着亨利):我不认为金钱干预了。
亨利(交叠,推开贾森,对丽塔说):金钱?根本没有关系……哦,(指指自己)是……我是和贵族结婚的那个人。
丽塔(交叠,比划,当她的手移动时,推开了贾森了而向画外的经理说话):……我的教养,我的财富,我的私立学校。
亨利(交叠,看着丽塔):我是那个——一个地位低微的人——
丽塔(摇摇头,看着亨利,交叠):没有人在乎……
贾森叨叨唠唠的转身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亨利:你是什么意思,他们不在乎?
丽塔(交叠,对亨利):如果这是你的故事,他们卖不出一张票去。
亨利(交叠,对丽塔):我是从小镇来的地位低微的人,娶了伯爵夫人的妹……
贾森(背对镜头,对亨利,交叠):伯爵夫人的妹妹大约是你能得到的最高级的贵族了。
亨利(抢白贾森):那么,我——
丽塔(交叠):噢……
当这个三重唱继续争吵时,声音越来越高,画面切到电影院经理(彩色),他力图和画外黑白片的演员对话。那个女领座员站在他身边,放映机的灯成了他们的背光。
电影院经理(交叠):别吵了。
丽塔(画外,高声):那么干什么好呢?
女领座员(在一旁,抓住她的手电筒,对经理):也许你该把放映机关掉算了。
画面切回到黑白银幕。那伙人仍然挤成一团;唐纳利神甫也混在当中。
亨利(吓得双目睁圆,伸出双手):别!别!别关放映机!别!别!……灯一黑我们就消失了。
贾森(忧心忡忡地转到画外的观众,同时含含糊糊地说):镇静……
这伙人再次立即同时说起话来。丽塔望着画外的经理嘟囔。贾森拍拍亨利的肩膀。唐纳利神甫也伸出手,越过丽塔和贾利,也去推推亨利,说些抚慰的话。
唐纳利神甫(交叠,打着手势):放松。放松。别紧张。别紧张。放松,放松,我的孩子。我们全都一起在影片里。
亨利(高声对画外的经理):是的,不过你不明白消失和什么也不是……被消灭(激动得说不出话,打了个手势)是什么滋味。
镜头切到观众(彩色),对着一个穿套装的瘦削男子,他边吃爆玉米花边看画外的动作。其余的观众分散坐着。
亨利(画外):所以,别……关掉放映机。
画面切回到黑白影片的银幕。这伙人不再聚集在银幕前景了。丽塔走出画面,德利拉从钢琴附近的一个门洞走入画面,唐纳利神甫背对镜头望着她。亨利坐在长沙发旁的椅子上。
德利拉:丽塔小姐,你的洗澡水准备好了。
贾森(拿着几杯酒对着德利拉走入画面):现在不洗,亲爱的。
德利拉:哟,出什么事啦?
贾森(与德利拉的话交叠,示意她走向长沙发):进来,坐下,德利拉。
亨利(在椅子内向前弯腰片刻,部分交叠):安静,德利拉。
德利拉(走向长沙发时指指唐纳利神甫):哟,他在这儿干吗?
贾森(和德利拉的话交叠,递给她一杯酒):喝杯马丁尼酒吧。
德利拉:他在第六本之前不该到这儿来的嘛。
亨利(部分交叠,做手势):我们知道,德利拉。
贾森(交叠):我会给你解释的,现在坐下好啦。
德利拉(交叠,咚的一下坐在长沙发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是有人打算挤兑我吗?
亨利(做手势,耐心地):他们没打算挤兑你。[切换]
外景,公共娱乐场,白天
我们在一个荒凉的娱乐场里看见一只大转轮。周围的树是光秃秃的;后景中有一座空荡荡的桥。附近渺无人迹,后景响起柔和的音乐。
汤姆(画外):嗨,我知道这是什么,这是一个公共娱乐场!
塞西莉亚(画外):是的,夏季之前,这里总是死气沉沉的。
汤姆和塞西莉亚从大转轮附近走入画面。
汤姆(转向塞西莉亚):我确切地知道娱乐场是什么和怎么玩的,我知道!(兴冲冲地拍拍转轮的底部)
塞西莉亚(吃吃地笑):哦,很好。
汤姆(笑):这是写在我的角色里的。
镜头推近这对男女,此时汤姆爬上底座,站在一个座位旁边。
汤姆(转身看着塞西莉亚):记得我邀请基蒂去卢那公园而她宁愿呆在家里聊天吗?
塞西莉亚(点点头),哦,记得。
汤姆(笑):所以说,这是写在我的角色里的!哦,这——什么都不开放可太糟了。(从底座爬下来)我饿坏了!
塞西莉亚:哦,你饿坏啦!
汤姆(比划着):唔,是的,我,呃,在科帕卡班纳场景之前就离开了那部影片。所以,往常这是我吃东西的时候。
塞西莉亚(搜索她的钱包):哦,等一等一会儿,我在想什么呢?看,有了,(拿出一袋爆玉米花)我有一整袋爆玉米花……
汤姆(交叠,疑虑地望望四周,悄声地):哇!
塞西莉亚:……你可以吃这个。
汤姆(接过纸袋):噢!(再次悄声地)哇!
塞西莉亚(伸手进钱包):我一我也有一块奶油巧克力,你……你没准……
汤姆(打开那纸袋,心不在焉地,部分交叠):不,那……爆米花是……
塞西莉亚:你没准过会儿需要它。
汤姆(吃爆玉米花):哦,天呀,哎呀,那就……那么说,这就是爆玉米花(塞西莉亚点头时,他吃吃笑了)的滋味了。我看见过人们在看所有演出时都吃它。当他们嘎啦嘎啦弄这些袋子时,虽然(开始走动,塞西莉亚在他身边)那是,呃……
塞西莉亚(打断他,和汤姆一起在大转轮周围散步):那不是……?
汤姆(打量四周,把一切东西都收入眼底与塞西莉亚的话交叠):……一种让人不愉快的事。
塞西莉亚:我还是一我还是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汤姆(抚摸塞西药亚的胳臂):我想和你会面。(吃爆玉米花)别说什么你没看到我从眼梢望着你。(做个手势)当基蒂·海恩斯表演夜总会节目的时候?
塞西莉亚(做个手势):噢,等会儿。我的确,我的——我记得看见你有种——不知道什么原故,你那会儿朝外望,可是,呃……
他俩站住,互相看着。他们身后是大转轮。
汤姆(点点头,吃爆米花):当然。
塞西莉亚(摇摇头,继续):……我从来没想到过那是看我。
汤姆:是的,那——当一当我们开车去那家乡村小酒店时?(点头)当我向基蒂求婚时?我在看着你呐。
塞西莉亚(摇头,交叠):噢,不,基蒂穿上黑色长裙的模样是那么俊俏。我——
汤姆(摇头,打断她):哦,不,她哪点都比不上你。
塞西莉亚(羞怯地摇摇头):你在说什么呀?唔——我什么也不是。
汤姆:你好极了。(垂下双臂)你很动人。
塞西莉亚:动人?
汤姆:动人。(拿着爆玉来花的纸袋作手势)我爸爸回到芝加哥时喜欢用这个词说妈妈。“米因”,他会这样说,“你着实动人”。
塞西莉亚笑了。柔和的钢琴乐曲起。
汤姆:爸爸是个怪人。(低头看看手里的几颗爆玉米花)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他。影片开始前他已经死了。
塞西莉亚:哦,我该坦白,(点点头)我的确总是抬眼望着你,望着银幕上的你。
汤姆(咽下几颗爆玉米花):真的?
塞西莉亚:真的。
汤姆(打手势):甚至当我和西姆斯探长和亨利·亚当斯那个花花公子在一起的时候?
塞西莉亚(挥动胳臂摇摇头):哦,是的,甚一甚至你虽然不是主要角色,你就是你看上去的那个人。
汤姆(不以为然,吃爆玉米花时转过脸去):你不,你不认为我是主要角色?
塞西莉亚(当他们重新走动时,她跟在汤姆后):哦,我,嗯,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我……我认为你确实是必不可少的。(和汤姆一起走出拦着大转轮的区域)事实上,每次我看这部影片时,我不断地想,汤姆·巴克斯特是那么帅。
他们从镜头走开时,汤姆笑了,他们的影象化到公共娱乐场的另一个场景。此刻是黄昏时分,汤姆在一座亭子里双手抓住椽子,双腿荡来荡去。淡淡的夕阳从格子投射进来,柔和的浪漫乐声起。当画面切到戴着帽子、穿回棕色大衣的塞西莉亚坐到亨子里的一条木凳上时,他跳下来。她被框入一抹斜阳和娱乐场外的精细架子的画面中。
塞西莉亚(望着画外的汤姆):你是不是该回去的呀?
画面切回汤姆,他在朦胧的薄暮中跳过几排木头桌子和凳子。
汤姆:我要生活。我要自由自在地作出自己的选择。
塞西莉亚(画外):眼前,这个……
镜头移回坐在凳子上的塞西莉亚。
塞西莉亚(摇头,继续):……国家不是处在那么令人满意的状态。
镜头回到汤姆,他身穿一套卡其布的服装,头戴软木遮阳帽,站在一张桌子上面。
汤姆(看着画外的塞西莉亚):你是什么意思?
塞西莉亚(画外):嗯,我们是在经济萧条时期。大家都很穷。
汤姆:我有很多钱。(从他的口袭里掏出一叠钞票)看看这个!
汤姆拿着那叠钞票笑了,跳下桌子,走向塞西莉亚。他向她走去时,她正在说话,二人都被渐渐暗下去的夕阳遮住了。他们后面有几点色彩……几张卡特牌子的海报画。他们四目相对,充满浪漫情调的乐声起。
塞西莉亚(画外):不过……不过……他们需要你。(画内)缺了你,那个故事就演不成。
汤姆:塞西莉亚,我爱上你了。
塞西莉亚(片刻之后):我是有夫之妇。
汤姆:快活吗?
塞西莉亚(从凳子上站起来):我应——我真的应该回家了。我得做晚饭。
汤姆:今天晚上你从丈夫身边溜开。到这里来见我。我等着你。我要和你一起学习真实的世情。
塞西莉亚:我不能来。
汤姆:喏,这样来看这个问题。(做手势)一个男人能有几次为了深深地爱上一个姑娘而从银幕上走下来会见她的呢?
镜头切回塞西莉亚充满敬畏之情的脸(特写)。音乐逐渐加强到一个节拍时,画面切到黑白影片银幕。音乐止。
德利拉坐在长沙发上(如前)喝着马丁尼酒。贾森翘起二郎腿,坐在另一头,烦躁地拨弄腿上的枕头。丽塔托腮坐在后景中一架白色小三角琴前。唐纳利神甫站在角落阅读《圣经》,亨利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边喝酒边说话,一会儿入画,一会儿出画。
亨利(画外):好啦,好啦,咱们都别冒火。(画内)我们全都是成年人嘛。
贾森(放下二郎腿,打手势):我讨厌总坐着!我是个激动的角色,我需要激烈的动作!
唐纳利神甫(指指画外):伯爵夫人和拉里来了。
伯爵夫人(穿着晚装的外衣,戴着冕状头饰走入画面):大伙儿都在哪儿呢?(环视四周)我们为什么不在科帕卡班纳见面呀?
亨利(画外):汤姆走了。
伯爵夫人(转过头来):什么?!
亨利(画外):他离开这部影片了。
拉里·怀尔德穿着燕尾服拿着一杯马丁尼酒走进房间,贾森在后景的长沙发上呷酒。
拉里:什么?!这个流浪汉给我们闹罢工了。
伯爵夫人(对拉里比比划划的):可是一可是……可是一可是我们俩该在科帕卡班纳见面的呀。我还要想法让他娶我哩。
拉里(甩了一下手):算了吧。不管怎么说,我每天晚上都想娶你呢。我们连卧室都从来没进去过。
伯爵失人(直瞪瞪地望镜头):汤姆上哪儿去啦?
丽塔(摇头):进入真实的世界。
亨利(画外):这个一文不值的小角色(他踱过房间时入画)走了,我们被困住了。(再次出画)
拉里(走到银幕边,朝外望着观众):我不知道那外面是什么样子?
伯爵失人(走到拉里身边,朝外望着观众):看上去,他们对我没有多大兴趣。
画面切回到电影院的观众(彩色)。只上了一半座,人们疏落分散而坐。
一男观众(站起来):这到底算什么样的影片呀?
一女观众(大声喊):说明书上说它是一部爱情片,在全世界发行呐!
影院的其余观众在骚乱中纷纷回头看,画面切回到黑白银幕。那位伯爵夫人仍旧站在银幕边,倨傲地朝外看。
贾森(从长沙发上跳起来,对画外的观众嚷嚷):听着,甭说你们不称心。你们以为我们喜欢这样?
画面切回到观众(彩色)。一个戴眼镜和帽子的妇女抬起头,不满地做手势。周围别的观众气愤地交谈。
戴帽子的妇女(指着画外的影片):看着这个。他们坐在那里说话,没有动作?(回过头去对其余观众)什么事都没有?
画面切到电影院的后排,一对老年夫妇愤慨地坐着。
老年妇女(点点头,大声地):我要退票。这是不能容忍的。
年轻妇女(转过头去):嘘。
伯爵失人(画外):你为什么不……
她说话时,画面切回到黑白银幕。伯爵夫人的脸几乎占满银幕,贾森站在后景。
伯爵夫人(朝外看画外的老年妇女,继续):……停止嚷嚷?我们有自己的难处。
老年男子(恼火地):你不能对我妻子这样说话,你以为你是什么人?
画面切回到黑白影片中伯爵夫人的脸。贾森站在后景;可以见到德利拉在长沙发上。
伯爵夫人(俯视画外的老妇人):我是一个真正很有钱的伯爵夫人,如果那个是你的妻子,她是个大胖子。
画外的观众鼓掌喧嚷。听见几声口哨,此时画面切到塞西莉亚的寓所。蒙克正坐在厨房的桌前吃一碗意大利面条和面包,手边有一瓶啤酒。传来打碎玻璃的声音,夹杂着塞西莉亚的哼哼声。
蒙克(转身对画外的塞西莉亚):嗨,你干吗那样神经兮兮呀?
镜头移到卧室门口。塞西莉亚穿着一件鲜红色的印花袍子,正在梳妆台边弯腰从地上捡起碎玻璃片。可以见到床的一角,梳妆台上挂着一面镜子。
塞西莉亚(转脸向着画外蒙克的方向,站起来):我吗?噢,我一我没有紧张。
塞西莉亚把碎玻璃片放在梳妆台面,拍拍手上的尘土,然后对镜整理一下头发和面容,蒙克开始说话了。
蒙克(画外):卤子里放的胡椒太多。我跟你说过别放那么多胡椒。
塞西莉亚(神色慌张地走到门口,拉拉她的腰带):嗨,蒙克?你是,呃呃……我猜想你一你今天晚上还是很可能再和朋友们出去,嗯?
镜头切回到厨房桌前的蒙克,他还没吃完。后景中有一台电冰箱。
蒙克:不,我不去。我的背又疼起来了。(打隔)你得给我做一次你的特殊按摩。我买来“林纳蒙特”药了。
塞西莉亚(画外):噢,不行。
蒙克:什么?
镜头切回到门口的塞西莉亚。
塞西莉亚(摇头摇手的):哟,我一我不行。
镜头切回到大感意外的蒙克。他放下叉子,用餐巾擦擦手,站起来走向画外的塞西莉亚。
蒙克(略顿顿之后):什么意思,你不行?
镜头移回到门口的塞西莉亚,她惴惴不安地说话。蒙克走入画面,对着她,我们只看见他的背和肩。
塞西莉亚(摇摇头):我一我一不——(拍拍脑门)我对不住,我不是,我不是说我不行,我是说,我一我一我一我一我有别的安排,我……
蒙克:你有安排?
塞西莉亚(打手势):是的,嗯,我,我,我是,我一我一我是说我一今天晚上去给人看孩子。我一我一我。你知道的(看着自己双手)今天,我一我在餐……我是说在餐馆,(比划着)在街上……顺便问了问洛伦佐太太……
镜头切向蒙克纹丝不动的脸,他在听,此时塞西莉亚继续在画外说话。
塞西莉亚(画外,继续):……而她一她有一些,你知道,我不知道,有一些像……我想是一种呃,呃,社会俱乐部会议或者别的什么她要去的地方,嗯……
画面切回到塞西莉亚,她站在门口,蒙克背对镜头。
塞西莉亚(摇摇头):是呀,我一我一我,时间不会太长。(搓搓她的胳臂)
蒙克(走出画面):是的,那么,我认为这个主意不错。
塞西莉亚(点点头,望着他的背影):是吗?很好。(转身走回卧室)
蒙克(走回画内,进卧室):是的,因为我们可以花每一个分币。
塞西莉亚(对镜梳头,轻松了):是的。
蒙克(走到卧室门后,画外):好吧,那么,怎么治我的背呢?(在画外点烟)
塞西莉亚(走向蒙克,仍在梳头):哦,不用担心,你知道我现在可以先按摩一会儿,我一我回来后再按摩一会儿,你,你不要过多(穿过门口出画)活动,放松一下。
蒙克(走到门口,看着画外的妻子,吸烟):好吧,要是你去给人看孩子,收现钱。
塞西莉亚(画外):我会的。
蒙克(拿着香烟比划):别让她欠你的。(叼着香烟,双手搭在胯上)
塞西莉亚(画外):好咧。[切换]
外景,电影院,晚上
宝石电影院的前门灯火通明,门罩上显示出《开罗的紫玫瑰》/R·/塔尔梅奇/雷伯恩/摩根。门罩下的人群摩肩接踵,便道上和马路上都挤满了人。一名警察站在前面吹哨子指挥车子在马路上通过。轻快的爵士乐声起。
画面切到一名穿军用胶布雨衣、头戴软呢帽的记者,他站在电影院外边那些“先睹为快”之类的电影海报旁。他的摄影机和闪光灯挡住了他的脸。有几个人在后景溜跶。
摄影记者(拍一张照片):这是个奇迹,完全是个奇迹!
闪光灯熄了——拍了一对夫妇在电影院玻璃门外走过,画面切到记者的视点。这二人走向就近的站在门外的经理,他的身边是女领座员。那个记者在后景中匆忙走动,摄影机仍挡住他的脸,他在瞄准外面的人群。人们穿流不息;吵闹异常。音乐在继续。
妇女(没有望着经理):我们要退票。(昂首阔步走出画面)
男人:我不是花钱来看那些(对经理气呼呼地)社交人士,还回过头来瞪我们,说些个令人作呕的话。(和那个女人从同一方向出画)
电影院经理(对女领座员):他们现在就是这么干的吗?
女领座员(手里拿着电筒,比划着):嗯,上一回我看的时候,那个神甫拿着一叠纸牌,男人们在玩平纳克尔牌戏。(注1)
电影院经理(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交叠):噢……噢……
那个记者绕着经理和女领座员转,拍了一张照。另一拿着记事板的文字记者向他们走去。人们仍络绎不绝地走过这伙人,走过镜头。
文字记者:这件事怎么开的头?
电影院经理(不理睬记者,叨叨咕咕地,随后对女领座员):艾里斯,进去看看有什么事。
女领座员点点头,穿过玻璃门走进电影院。
摄影记者(与经理的话交叠,对那文字记者):好,这差不多是我们今天晚上采访到的最惊心动魄的大新闻了。
电影院经理(当那两个记者忙于记下什么和拍照时):瞧,朋友们,我靠宝石电影院过日子,我有个人的开销,我这里也没有可替换的影片可上映。
画面切到一个戴帽子的男人,他站在售票台窗口外面。
在里面梳着隆高发型的女人在锉指甲,没搭理他。
戴帽子的男人:我要退票!这是个骗局。
画面接着切到电影院的玻璃门。一个男子正领着他头昏脑胀的妻子走出门口,他双手扶住她的肩膀。
男人(对外望着镜头,对画外的记者):影片里没有故事情节。勒帕斯太太喜欢看有情节的。
镜头移回到文字记者(特写),他仍在喋喋不休地和摄影记者及经理商量。
文字记者(对电影院经理):我还是认为你该关掉放映机,关门大吉。这事可能是赤色分子或者是无政府主义者干的。
他说完之后,镜头摇过他,显现出另一名记者(特写)。人们不断地在后景中来来往往。灯光不时擦过记者的脸。
摄影记者(对画外的文字记者):你不能这么干。如果他关掉放映机,你就有可能让这个——这个汤姆·巴克斯特流落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了。你要一个额外的人满处跑吗?
一个戴着花样复杂的帽子的女人跑出玻璃门,向记者奔去。她拿着一袋爆玉米花。那个摄影记者装上一只新的闪光灯泡。
女人(对记者):我上个星期才看过这部影片,不是这个样子的!
文字记者:那个叫汤姆·巴克斯特的角色在哪儿?
电影院经理(对女人,部分交叠):什……啊……你可以去退票。
女人(比划着):我要这个星期的影片照上个星期那样演,(摇摇头,看着那几个男人)要不然的话,生活还成什么样子?
画面切到一对坐在一辆停靠着的汽车后座上的夫妇,她们通过敞开的窗户对画外的经理说话。司机座上是一个女子。人们来往穿梭,灯光在他们的脸上闪忽。
在汽车上的女人:我们能仅仅进去看一眼吗?我们不想呆久了。
镜头移回电影院经理,他和记者还有那个拿爆玉米花的妇女站在一起。
电影院经理(对汽车内的女人,高声地嚷):如果你要看,你必须买票!
那两个记者开始向经理接二连三地提一些没有什么特色的问题。人们陆续走出玻璃门,踱来踱去,在人行道上来来往往。事态到达沸点。一辆汽车的喇叭震天响;警察继续疏导车辆。灯光不断地在人群中闪烁;轻松的乐声没停。
警察(大声喊):好啦!往前走啊,小伙子们![切换]
内景,电影院,晚上
那部黑白影片蓦地占满银幕。拉里正在那座坡顶房子的起居室里坐着。画外的观众。传来观众的细语声,也有不在银幕上的演员的嘁嘁喳喳声。
拉里:有汤姆·巴克斯特的消息吗?
画面切到拉里的视点:女领座员(彩色)拿着手电筒站在甬道上。人们分两边坐在位子上。
女领座员(抬头看银幕,大声):还没有呢。
画面切回到黑白影片的银幕。拉里站在一旁,仍旧向外望着观众。他后面是丽塔、贾森、伯爵夫人、亨利、德利拉、唐纳利神甫和一个以前没有出过场的角色——一个穿着短上衣和大衣的共产主义者,他们都汇集在咖啡桌周围。他们边抽烟边玩平纳克尔牌戏。
贾森(抬头看了一眼画外的观众):那么,你们这些人在这里干吗?汤姆不回来我们没法往下叙述情节。
镜头切到观众(彩色),对着一对坐在后排的中年夫妇,他们在观看银幕上的活动。后景中还有别的观众。
丈夫(指着):噢,观察你们。我们也完全没意见。(微笑)
妻子:是的,我的丈夫是一名研究人类性格的学者。(莞尔)
镜头回到黑白银幕丽塔翘起腿抽烟,掉转头去看画外那对夫妇,不再看那场牌戏。
丽塔:哦,是吗?喏,我们不是人类。
观众们赞赏地咯咯笑,此时画面切回到那对中年夫妇。(彩色)
妻子(抬头看银幕):这和哈罗德没有关系。他同人类有麻烦。
丈夫(转向他的妻子,指指自己):我有麻烦?和实际存在的人有麻烦?
妻子(对她的丈夫):噢,我料想你对唐纳德的行为无可挑剔喽?(对画外影片的演员)他不和我的女婿说话。
丈夫(指指自己,对妻子):我不说话?(打手势,对画外的演员)那孩子文静。他从来不打开话盒子。
妻子(转向她的丈夫,反驳):必须逗他才说话。
丈夫:我不喜欢逗人说话。(叹气)
妻子(对画外影片的演员):这就是我说过的。他同活人有麻烦。
[切换]
内景,电影院经理办公室,晚上
那位疲惫不堪的电影院经理站在他的办公桌前打电话。办公桌上堆满了纸和笔。墙上挂着一本日历和其他随手的用具,后景中传来观众在画外门厅及前门入口处的埋怨声。警察在吹哨,外面人群的絮絮叨叨声虽低但绵绵不断。
电影院经理(对电话,点头):是的,是的,雷电华!
男观众(画外):我要退票!
电影院经理(对电话,与画外观众的声音交叠):我要和拉乌尔·赫希先生说话。(点头,走到渗滤器前)是的——赫希先生(给自己斟了一杯咖啡)他是《开罗的紫玫瑰》的制片人,是的……不,他不是。
警察(画外,交叠):先生……
电影院经理(对电话继续说,交叠,同时把咖啡杯放在办公桌上):就告诉他我在新泽西州的一家电影院,他的影片出现了危机。(从他的办公桌上找出一条餐巾,擦掉泼溅出来的一点咖啡)
画面切到拉乌尔·赫希在好莱坞的办公室里。那是一间宽敞有气派的房间,有一扇大窗子和若干盆栽植物。拉乌尔·赫希坐在一张大办公桌前,面对镜头打电话。一个男人坐在近旁,和站在他面前的一个报刊室传员商议一些文件。可以见到后景中一个翘起二郎腿的律师的部分身影,他正在晃荡着腿。这个场景开始时,一个秘书穿过房间走出画外。
赫希(对着话筒,有一点口音):是的,我是赫希先生。是什么问题?……什么?
画面切到在办公桌旁打电话的电影院经理。后景中有一名警察(背影)在点燃香烟,并给自己倒一杯咖啡。
电影院经理(对电话):他们全都只能在银幕上坐着。(结结巴巴地)丽塔,伯爵夫人,拉里·怀尔德那个花花公子。我,(哼了一声)可是,人们要求退票。电影院空了九成座。
一名记者进入画面,直接走到经理面前,背对镜头。他拿照相机对着他的脸——闪光灯灭了。经理不失时机地立即转身拍拍那名警察的背。
警察(转身对记者):快,走吧,好吗?(抓住那个挣扎的记者,把他拉出画面)
电影院经理(与警察及嘟嘟囔囔的记者交叠,对电话):你瞧,他就那样走出去了嘛!
警察(交叠):快,(继续在画外说什么,听不清,砰地关上画外的门)
电影院经理(对电话继续说):巴克斯特!那个共产主义者在尖声大叫。那个在第五本的神甫到第二本来了。
画面切回到赫希的好莱坞办公室,是办公桌区域的较近景。那个报刊宣传员背对镜头站在办公桌前,对坐着的男人说话。打电话的赫希摇摇头,当董事们互相交谈时,他捂住话筒。办公桌的一角坐着一个人。
坐着的董事(打了个手势):他怎么能够走出银幕呢?这是不可能的。有史以来没有发生过这等事。
镜头移向原先只见到部分身影的坐着的律师。他后面的墙上挂了一些镶镜框的照片。
律师(向前俯身):不能以从前没发生过为由,说明它不会首次出现。
镜头移向报刊宣传员,他正站在酒吧倒酒,仍然拿着他的文件。酒吧后面的墙上有一幅镶框的壁画。
报刊宣传员(连同手里的酒杯和酒瓶一起比划):这是你们需要的全部东西。几百个汤姆·巴克斯特逍遥法外,到处乱跑。(斟酒)
镜头切到赫希,他挂断电话,一幅灰心沮丧的样子。
赫希(作了个不以为然的怪相):几百个?
律师(画外):作为你的……
镜头移回正从扶手椅上站起来的律师。后景中酒吧旁的报刊宣传员扭头看律师,当后者陈述他的论辩时,他点点头。
律师(走向画外的赫希):作为你的律师,我劝你要赶决控制住它。从你的产品中跑出一个角色逍遥法外?谁知道他可能会出什么事?抢劫,谋杀。(打手势)我设想到案件。
坐着的董事(画外,声音发紧):我愿意(镜头切向他坐在椅子上)立即包一架飞机(用拿着香烟的手比划),我愿意赶紧到那JL去。
镜头移回到赫希,他转脸对着那董事。他没浪费时间,也不用看便伸手够电话。
赫希(对电话):给我接吉尔·谢泼德。[切换]
外景,晚餐俱乐部,晚上
画面上出现一座杂乱无章的旧大楼,它的停车场挤满了汽车。入口处上面有一个蓝色霓虹灯的招牌“晚餐与跳舞”。窗户里灯火辉煌。在后景演奏的大乐队音响中传出俱乐部的顾客们的欢声笑语。
镜头切换到俱乐部里面,对着翩翩起舞的塞西莉亚和汤姆。他们笑眼相看;汤姆戴着软木遮阳帽,穿着卡其布服装。后景中有别的伴侣在跳舞。他们后面的墙上有一溜黑木门和壁灯。大乐队伴随着细碎的谈话声和杯盏相碰声。当塞西莉亚和汤姆慢步旋转时。一个男顾客穿过舞池。
塞西莉亚(嫣然一笑):很抱歉我的脚步不大轻快。(吃吃笑)
汤姆(交叠):噢,不,你在我的胳臂上像羽毛。
塞西莉亚(交叠):哦,(吃吃笑)蒙克从来不带我去跳舞。我,甚至,甚至连我们初次见面时也不。甚至我求他,他都不肯。
汤姆:真的?所以这是,所以这是待你不好。(叹息)
塞西莉亚:噢,(低头)这,这(摇摇头)所有人都很困难。你要知道,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工作,还有战争。你,你很可能连听都没听说过世界大战吧。
汤姆(摇摇头):没有,抱歉。我错过了。
塞西莉亚:是啊,嗯(摇摇头)你,人们,人们老了,病了,但是永远找不到真正的爱情。
汤姆(叹息):哎,你知道吧,我出来的那个地方,人们都不会失望。他们是始终如一的。他们总是可靠的。
塞西莉亚:你在现实生活中找不到这等事。
汤姆:你找到了。
他们对望了片刻,画面突然切换到好莱坞一座大厦后面的全景,华灯灿烂。一个蓝湛湛的大游泳池反射着窗户的灯光。棕榈树把这座三层楼的大厦团团围住。浪漫的大乐队音乐转成活泼的爵士乐。听到后景中正在举行聚会的声音。透过窗户可以见到影影绰绰的人影移动。
镜头切到里面,对着一个招待大厅。镜头俯摄一簇簇款款移步的人群,他们在铺石的楼梯上聚散。穿制服的侍者端着餐前小吃的银托盘在宾客中穿梭。男女宾客都戴着帽子;有的妇女穿着花裙。厅内有用盆花砌的凉亭;墙前有一把装饰性的扶手椅和一盏灯。在欢快的爵士乐中还听到喁喁的谈话声。画面切到一个客人的特写——一个身穿套装、戴着帽子和面纱的女子。她是《艺剧报》的记者,一边翻着记事本一边对画外的吉尔·谢泼德说话。宾客们在后景中溜跶。
女记者(准备往她的本子上记,她的铅笔不动):真的是他们对你谈论林德伯格(注2)的生平了吗?
吉尔(画外):差不多定下来了,但落实之前请勿见诸报端。
女记者(停止记录,莞尔一笑):你在《开罗的紫玫瑰》里演得真出色。
镜头切向吉尔·谢泼德——扮演汤姆·巴克斯特的演员。他穿了一身白色套装,头发往后梳。那位记者背对镜头。
吉尔:多谢。我,呃……(稍停,有点自满地笑笑)你可知道我被东岸的评论家们选拔出来了吗?唔……(吸一口气)是《纽约时报》对我说的,(顿了一下,打个手势)我过去只演喜剧几乎是太屈材了。
女记者:你会以演汤姆·巴克斯特的路子去演林德伯格吗?
吉尔:我会不会……?(摇摇头)不,当然不。汤姆是那种改变我步调的类型。(视线离开记者)他是——从我早期角色脱胎出来的。(叹气)我带着一种诗人的空想主义的气质去演汤姆·巴克斯特,呃(吸一口气并打个手势)只是……林德伯格是个生性孤僻的人。他是……仅仅是自我信赖。我必须和我的台词指导一之完成这个角色。他是一个,他是一个天才。他会——
吉尔的经理(画外,打断他):吉尔(入画,走向吉尔)我能和你说会儿话吗?单独谈,行吗?
吉尔:呃……(望着记者)
吉尔的经理(交叠,对记者):请原谅,抱歉。
吉尔(交叠,和他的经理一起走开):……当然。
吉尔的经理(拉着经理走过几个闲逛的客人):这里,就在这里。(在一个靠近植物的僻静角落站住)呃……
吉尔(交叠):出什么事了呀?
吉尔的经理(抓住吉尔的胳臂):汤姆·巴克斯特从银幕上下来了,他正在新泽西州到处乱跑呢。
吉尔:你说什么?
吉尔的经理(交叠,用仅能让人听得见的耳语):我刚和拉乌尔·赫希谈过。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发生的?不过他干成了。
吉尔:他怎么干的呢?没有物质上的可能性去……
吉尔的经理(看画外片刻,点点头):在新泽西州,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吉尔(显然是对走过他们上面阳台的来往客人和走进招待厅的客人打招呼):但是我创造了那个角色。
吉尔的经理:这是我的关键!(紧张地扫视周围)作为你的经理,我不喜欢看到你的事业出现任何事故,现在你的事业开始动摇了。
吉尔:什么,会成、成、成什么样?
吉尔的经理:谁知道呢?有第二个你到处乱跑!他打算干什么?他去抢银行了吗?去强奸妇女了吗?
吉尔:不过他干了吗?
吉尔的经理(向周围看了会儿):谁知道呢?(做了个戏剧性的手势)我们需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是为你取得一个名……
吉尔(当一对伴侣走过时悄悄打断他):嘘一嘘。
吉尔搓搓后脖梗,等待那对伴侣走出画外。吉尔的经理左顾右盼,也等待他们走掉。
吉尔的经理(停了会儿):我们需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是不管怎么困难也要为你取得声望。
吉尔(被激怒了):不过我不是,这不是我的过错!
吉尔的经理(部分交叠):拉乌尔·赫希已经发话了,如果你不能控制你自己创造的角色,(指着吉尔)没有人会冒险让你拍片子。
吉尔(拍打经理的胳臂):哦,我的上帝!那儿——我是说,你是知道的。我费了多大的劲才把他演得真实可信。
吉尔的经理(点点头,交叠):是呀,好,没准你演过头了。
吉尔的经理喷了一口烟,看看四周,一个侍者从镜头前走过。
吉尔:天啊,我要控告我的台词指导,那个害人精。(用手捂着嘴,哼哼着)
吉尔的经理(与吉尔的哼哼声交叠,做了个手势):瞧,我是……你必须飞到那里去核实一下,快。
吉尔深深地叹口气。
吉尔的经理(作手势):到目前只有一个电影院,可是谁知道呢?
吉尔(摇摇头):我不能,哦,我,我害怕飞到那儿去。
吉尔的经理:吉尔,这是空前的丑闻。你知道法提·阿巴克尔的事业出过什么事吗?
吉尔(过了会儿,一握住经理的手):我去,我飞去。
吉尔的经理:好。
他们俩观察周围,吉尔的经理又喷了一口气。一个男人背对他们从镜头前走过,画面切换:
内景,晚餐俱乐部,晚上
汤姆和塞西莉亚坐在一张在黑暗中富于浪漫情调的桌旁。他们举起香槟送到对方的嘴边。靠近他们桌子的护壁板上有一盏灯。一个侍者走过。后景中有顾客的谈笑声和杯盘碰撞声,大乐队开始演奏。
汤姆(呷塞西莉亚的杯中酒):这就是人们在开罗喝香槟酒的方式。
塞西莉亚(从汤姆的杯子抿了一口,吸吸鼻子):我以前从来没有喝过香槟酒。我觉——(做个手势)它使我感到胡胡涂涂的。
汤姆(莞尔):就是这个样儿的。
塞西莉亚(笑笑,摸摸前额):是啊。
汤姆也笑了起来,此时一个侍者背对镜头向他们的桌子走去,挡住汤姆一小会儿。
侍者(与他们的笑声交叠,把帐单放在桌上):帐单,你吩咐过的,先生。
汤姆:啊!(轻轻拍了拍桌面,随后伸手到口袋里拿他的钱夹子)
塞西莉亚(看那帐单,倒抽了一口气):这么贵!
镜头切到桌子的另一角度。现在侍者在汤姆的身边。塞西莉亚背对镜头。汤姆笑哈哈地从他的钱夹子里点出几张钞票。侍者在身前握住双手。
汤姆(数钱的时候若无其事地沾湿了手指):噢……
侍者:我,我希望你们找到配胃口的东西,先生。
汤姆:可口极了。
塞西莉亚(交叠):噢,很,很精采。
汤姆(交叠):给厨师的赏钱。(再数出几张钞票交给侍者)还有,呃,给你自己留百分之二十,(抬起手)不——(稍顿,望着塞西莉亚笑笑)留百分之三十吧。
侍者(望着钞票):是的,挺逗的。
汤姆(笑着望那侍者):怎么啦?
侍者:假钞票。
汤姆:假钞票?
镜头切到塞西莉亚大惑不解的脸部特写。
侍者(画外):这是不是,呃,作游戏用的钱,先生,还是舞台上用的钱?
镜头移回汤姆,侍者站在他的身旁。汤姆莫名其妙,望望塞西莉亚,又抬头看侍者,后者拿着钱,目不转睛地看着汤姆。
汤姆(不耐烦地挥挥手):给你自己留百分之三十,别那么严肃地看我。
侍者(呆了会儿后,从桌上拿起帐单):我去叫总管。
侍者走出画时,镜头摇成塞西莉亚的脸部特写。大乐队仍在演奏,此刻镜头又在塞西莉亚和汤姆之间来回切换,他们在讨论他们的处境。
塞西莉亚(吓呆了):汤姆,那不是真的钱!
汤姆:哎呀,你一你说不是真的钱是什么意思呀?(叹气,猛然醒悟)噢,上帝啊,这是——(叹着气)你有——呃,你有点钱没有?
塞西莉亚(吸了口气):没有。咱们怎么办呢?
汤姆:我——只能,我们不得不快跑。
塞西莉亚(摇摇头):不,我跑不了。我当女招待把脚脖子弄伤了。
汤姆(开始离座,用仅仅让人听得见的声音)站——起来就行了。跟我来。
画面切到晚餐俱乐部餐厅的较广场景。顾客们坐在各自的桌旁边聊天边吃喝;一个男子给他的同伴斟香槟。桌上灯光闪烁;四周的墙敷设了拦腰高的弯形护壁。汤姆和塞西莉亚离开桌子后,经过别的顾客,穿越整个房间。汤姆泰然若定地摘下他的软木遮阳帽,并伸开胳臂,他和塞西莉亚走近有穹形木质花边的门口时,他向几个吃饭的人挥手致意。他们一俟进入门厅,开始拔脚跑起来。门厅里悬挂着一盏枝形吊灯,一个侍者侍在墙边。餐厅里的一个侍者从镜头前走过。大乐队改奏快节奏的爵士乐。
一个男人走入门厅向远去的汤姆和塞西莉亚的身影招手,此时镜头切到晚餐俱乐部外面。汤姆和塞西莉亚正跑下前门有遮违的台阶。那个“晚餐和跳舞”的蓝色霓虹灯在黑夜中放出光芒。他们奔进停车场。
汤姆:快,上车。
镜头切到一辆空汽车前的挡风玻璃,此时汤姆跌跌撞撞地坐进驾驶座,他砰地关上车门。塞西莉亚跳进他身边的座位,关上她那边的门。
塞西莉亚(惊慌失措):汤姆,这不是咱们的车!咱们没有汽车!咱们是走着来的。
汤姆(扶住驾驶盘):它走不了。
塞西莉亚(摇头):咳,当一当一当然走不了啦。没有车钥匙。
汤姆:我就是,嗨,我不明白。我常在影片里这样干的嘛。
塞西莉亚(捂住脸):哦,汤姆,这是现实生活!汽车没有钥匙开不了!
汤姆(望着塞西莉亚):开不了?
塞西莉亚:开不了!
汤姆:咱们走吧!
总管(画外):嗨,你们二位,回来!
汤姆和塞西莉亚几乎同时打开各自的车门,此时影片切回列晚餐俱乐部的前门。那个总管跑下台阶,那个侍者飞奔。他们在台阶上的遮篷下面对镜头站住,向画外的人嚷叫。另一个男人走出门口站在台阶上面。活泼的爵士乐声仍不断。
侍者:他们走了。
总管(当侍者在他身边嘟囔时,他挥动拳头喊):你们不能赖帐。(对侍者)那是一对无赖。(高声叫)马上回来!
侍者(重叠,喊叫):嗨!
音乐停止,画面切到那个阒无人迹的公共娱乐场,镜头对着那个静悄悄的大转轮,它在月光下是金色的。听见蟋蟀在后景中的鸣声。
[切换]
被围在一个巨大帐篷里的发暗的旋转木马。当塞西莉亚和汤姆在画外说话时,镜头摇过阴影里的木马、马车和雕刻的野兽。
汤姆(画外):钱的事我很抱歉。我没有概念。
塞西莉亚(画外):哦,没事。(吃吃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钱可不容易过啊。
汤姆(画外):哦,我猜想我该去找份工作。(叹息)
镜头拍到这对伴侣时停住了,他们坐在一只木马上。汤姆搂住塞西莉亚的肩。他们四目相看,月亮光洒在他们身上。
塞西莉亚(吸一口气):可是这也不那么容易。目前在整个国家都很难找到活儿干。
汤姆:好,那么我们靠爱情生活。我们必须让步,可是又能怎么样?我们彼此相爱嘛。
塞西莉亚:那是电影里的话。
镜头逐渐推近他们的脸。浪漫的钢琴曲起。
汤姆(温柔地望着塞西莉亚):你在这种光线下是那么美。
塞西莉亚(望着汤姆的眼睛):可是你不是真的。
汤姆看着塞西莉亚,然后吻她。
汤姆(吻毕,叹息):这对你够逼真了吗?
塞西莉亚(舒了一口气):你,你吻得熟练理想。我梦想中的吻就该是这样的。
汤姆:跟我去开罗吧。
塞西莉亚:开罗?
汤姆:我们将在沙漠中生活。那会是,哦,蔚蓝而金灿灿的夕阳洒落在你的头发上,而——
塞西莉亚(打断他,叹一口气,捂住脸):你瞧,我一我对不住。我有点醉了。我,呃一哦一哦,因为喝了香——
汤姆用吻来打断她的话,他的手支撑住她的脖子。那一吻成了长时间的拥抱。
汤姆(吻过之后,望了四周):哪儿淡出?
塞西莉亚(摸摸帽子,不解其意):什么?呃……
汤姆(交叠,望着画外的镜头),往往当亲吻变成热烈和难解难分,就差点要上床时,就会有一个,(扭过头看了一圈)一个淡出。
塞西莉亚(叹息):哦,过后呢?
汤姆:过后……过后我们在一个幽僻理想的地方去缠绵。(格格笑,吐了一口气)
塞西莉亚(叹息):噢,那那就不是这里发生的情况了。
汤姆:这……(望着塞西莉亚)什么,这儿没有淡出?
塞西莉亚:没有……(摇摇头)不过刚才你吻我的时候,我感到似乎我的心溜掉了,而(点点头)我一我闭上双眼,同时我……我是在某个,某个幽僻的地方。
汤姆:多消魂啊。你,你不用淡出就能上床?
塞西莉亚(低声笑):是的。
汤姆(叹一口气):哎呀,我等不及了。(再次吻塞西莉亚)
塞西莉亚(吸一口气,转开脑袋):哟,你看……(叹息)听着,我,不——我不是那种女子。我,呃,我有丈夫。
汤姆:塞西莉亚,明摆着你和你的丈夫相处得多么可悲。如果他再打你,你告诉我。
塞西莉亚叹了口气,低下头去,钢琴乐曲起。
汤姆(与塞西莉亚的叹息交叠):我不得不把他的牙齿敲掉。
塞西莉亚(摇摇头):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他是大个子。
汤姆:啐,嗯,对不起。剧本上写好我的角色这么干,所以我干。
塞西莉亚(片刻之后):听我说,(点点头)我……我一我一我觉得我现在最好是回家去。时间,时间不早了。
汤姆(部分交叠):好吧。
塞西莉亚:这,这是个旋风似的日子。你说呢?
汤姆(点点头):是的。
塞西莉亚:你打算干什么呢?
汤姆(吸一口气):唔,我就,我睡在这里的木马上……
塞西莉亚(无可奈何的叹息,点点头,部分交叠):噢。
汤姆(交叠):溜跶溜跶……领略夜间的空气……享受我的自由……正梦见你。
汤姆闭了一会儿嘴,他们拥抱时他看着塞西莉亚,音乐止。亲吻延绵,画面切换到:
内景,塞西莉亚的寓所,白天
蒙克在浴室,他对着镜子用一把折叠式剃刀刮脸。脸颊和鼻子下面有剃须膏。镜子里照出敞开的门口,浴室的墙上亮着灯。
蒙克(刮胡子,对画外的塞西莉亚):昨天晚上你回来晚了。
塞西莉亚(画外):哦,是的,你睡得很沉。
蒙克:我洗了个热水澡,松弛了一下。(转向镜头,对着敞开的门)你可以给我煮杯咖啡吗?(回身对镜刮脸)
镜头切到卧室,我们通过门道看见它。塞西莉亚穿着袍子正在铺床,手里拿着枕头。
塞西莉亚(把枕头放回到床上,迅速走出房间去执行蒙克的命令):哦,当然可以。
镜头跟拍塞西莉亚穿过起居室进入黑洞洞的厨房,画外的蒙克继续对她说话。
蒙克(画外):电影院有重要的事哩。我去买香烟的时候,围了一大群人。
塞西莉亚(从洗碗池里拿出一只杯子):是吗?
蒙克(画外):是的,我说不清全部过程。有个家伙和一个观众从旁门跑了出去。
塞西莉亚(从画外的炉灶往杯子倒了一些过滤咖啡):谁?
蒙克从浴室出来走入画面上的过厅里。他只刮了一半脸,手里拿着剃刀。他接着说话的时候,身子倚在过厅的墙上。我们能看见厨房里的塞西莉亚,墙壁把她同蒙克分隔开。
蒙克:噢,一个女人,一个小伙子,呃,一个演员。(摸摸脸)我不知道那个警察究竟说了些什么。他不知情。
塞西莉亚(端着蒙克的杯子走出厨房):那一么,他一他们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把杯子递给蒙克)
蒙克:某个女人,在黑暗中被拉走。(手拿剃刀比划着)电影院里一片像真的伞兵跳出飞机的叫喊声。(朝塞西莉亚俯身,比划着)看,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喜欢你在外面呆得太晚的原因。(啜了一口咖啡)
塞西莉亚(耸耸肩,打手势):我知道。我一我一我一我没办法。
塞西莉亚边说边走回厨房,她的手不知怎么放才好。镜头跟拍她,把蒙克留在过厅。她开始心不在焉地干活,收拾桌子。厨房里乱七八糟的;池子里堆了碟子。遮阳帘从窗户拖到洗碗池上边。
塞西莉亚(接着说):洛伦佐家的人很晚才回来。我一我不能离开。
蒙克(画外):我希望你拿到超钟点的钱。
塞西莉亚(擦桌子):哦,当然啦。
蒙克(入画,走进厨房):噢,好,好。(伸出手去)把钱给我。
塞西莉亚(摇摇头,拿着餐巾的手比划着,另一只手拿着碟子):他们,呃,他们,我,他们没有现钱。今天晚点儿我一我必须去拿回来。(低头擦桌子,她背对蒙克)
蒙克:塞西莉亚,我对你说过要拿钱,呃,现钱,我说没说?
塞西莉亚(正在低头刮一只碟子):是呀,我知道的,可是,呃,……他们……他们只有整钱,而,呣,你知道,我已经太晚了,所以我想我还是回来的好。
蒙克(部分重叠,比划着,手里还拿着剃刀和杯子):那好,他们今天会给的,是吗?
塞西莉亚(点头,她仍背对蒙克,低着头):噢,他们,是的,他们会给的。
蒙克(部分交叠):是呀,是呀,没错,(比划)给你留下点事,敢肯定你会被缠住。
蒙克走出厨房,塞西莉亚目送他。她离开桌子,对着镜头,满脸愁容,她用手搓搓脸。画面切到宝石电影院外面时,响起轻松的爵士乐。这时是白天,电影院外停了好几辆高级轿车。一名警察站在门罩下对两个过路人连比带划地说话。可以看见街道那头的工厂和其他建筑。人行道上铺设了电话线杆。音乐声中夹杂了一声犬吠声,画面切换:
内景,电影院,白天
拉乌尔·赫希的脸占满画面,他站在空旷的电影院通道上望着画外的银幕。
赫希(叫唤):你们不知道他到哪儿去啦?
镜头切为电影院的较大角度。越过彩色的赫希及其随从的背看黑白银幕。他们全都站着,包括吉尔·谢泼德。银幕的亮光上冉冉升起缕缕青烟,看见丽塔、亨利、伯爵夫人和贾森在坡项房子的起居室里,望着赫希及其同伴。依稀看到银幕上还有另一个角色正在后景踱步。
亨利:赫希先生,这对我们太糟糕了。
伯爵夫人(呐呐地):当然喽。
贾森(交叠):真难呀。
画面切回到赫希和同伴(彩色)。吉尔和那个报刊宣传员分别站在制片人的两侧。那位律师坐在通道座位的扶手上。电影院经理和女领座员站在这伙人的后面。放映机的灯光打在银幕上。赫希和那伙人火速商议时,画外的演员们继续在后景中嘁嘁喳喳地交谈,听不清说什么。
吉尔(抬头看画外的银幕,比划着):想想我吧,我的声誉,我的事业!
律师(作手势,他的脸被灯光挡住了):我们首先必须做的是我们得控制住它。
吉尔(点头):是的。
电影院经理:已经张扬去了。
律师(部分交叠):我们必须使危机不出这个地区。
电影院经理(对律师):我认识镇上的两个记者。全都是老朋友。也许我可以同他们谈谈。
报刊宣传员(部分交叠):好,在镇上花几个钱可以给我们买点时间。不用担心。我们会……
吉尔(部分交叠,精力充沛地点点头):好极了,好极了。
镜头快速摇到从赫希及他的同伴背后望过去的黑白片银幕,所有角色都麕集到银幕边上参加讨论。
报刊宣传员(接着说):……全……
亨利(部分交叠,在黑白银幕上打手势):我是说,我们,我们,我们全都六神无主了。
赫希(背对镜头,抬头看银幕):我知道这是难受的,我只要全体演员知道我多么感激你们留在银幕上。
画面切回到赫希和同伴(彩色),现在是从侧面看。吉尔的脖子上围着一条长围巾,手里拿着一幅眼镜,身子侧向赫希。画外黑白银幕活动的光影在他们的脸上忽闪忽闪的。
吉尔(对赫希打手势):我,我希望你不会抓住这件事和我作对,拉乌尔·赫希。
赫希(转身对着吉尔):你创造了汤姆·巴克斯特的角色,吉尔。这个事实是抵赖不了的。
赫希说话时,画面切到黑白银幕(占满画面)。亨利站在左侧靠银幕边喝酒。丽塔也在银幕边,占右侧,她举起一只手。拉里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雪茄。德利拉坐在后景的钢琴凳上。
拉里(大声喊,从沙发上跳起来):我也要走,我要自由!我要出去!
镜头移回赫希和他的同伴(彩色)。他们全都在抬头看画外影片的角色。
画面切回到黑白影片的银幕。
赫希(指着银幕):我警告你,这是共产党言论!
电影院经理(放映机的光挡住了他的脸):我们要撤下这部影片了。你们必须让我有钱可挣。
这伙人作出反应,回转身看他,此时画面切回黑白影片银幕。伯爵夫人和贾森已经和丽塔、亨利一起站到银幕边上了。
伯爵夫人:你的意思是,由于一个次要角色失踪便要撤换影片?
画面切回到赫希的较近景,吉尔站在他的身旁。他们都在抬头看画外的影片银幕,后景中,画外律师的香烟雾气腾腾的。
吉尔(愤愤不平地):一个次要角色?(对赫希)你听她说的话吗?(对画外的伯爵夫人)你要知道,他也许没有占大部分对话,但是情节转向巴克斯特,我,我是以欢乐的、虚张声势的手法精心扮演他的。
伯爵夫人:谁在乎你怎么演的他?他是次要角色。
亨利(略略点头):这是实话。
画面切回到通道上的赫希。(彩色)
吉尔(环视四周,惴惴不安):但愿我能亲手抓到他。正好在我的事业要上升的时候。
画面回到黑白影片丽塔的近景。拉里现在默不作声,坐在后景的沙发上。亨利只露出一个肩膀。
丽塔:他可能强奸那个被他拐骗的女子。
吉尔(画外):而且他是……
吉尔开始说话时,画面切回到赫希及其全体同伴。
吉尔(画内,继续,作了个手势):……有我的指纹,和我同样的指纹。
画面回到黑白银幕,镜头对着伯爵夫人(较近景),她站在露出部分身影的贾森和亨利中间。
伯爵夫人:你知道在小城镇里她们是怎么被强奸的吗,尤其是被一个戴软木遮阳帽的男人?
画面切回到电影院(彩色),吉尔转身从通道跑出画面。其余人望着他,又回过头看画外银幕的全体人员。
律师(在扶手上坐立不安):如果这是一种新趋向的开端,我们的工厂就和死了一样。
报刊宣传员(打手势):在现实生活中的人想要他们的生活虚构,而虚构的人们要他们的生活真实。
赫希(点点头,转向电影院经理):有谁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
电影院经理:不。整个事情是那么疯疯颠颠的,谁都没注意。
[切换]
内景,宝石电影院附近的杂货店,白天
杂货店里一片繁忙,凳子上坐满了人。一个女人在啜咖啡;后景有模糊的嗓音。柜台上的一只盘子里撂着几只炸面包圈。看见塞西莉亚站在店前的窗户边,向柜台里的人说话;他用一块毛巾擦玻璃杯。
窗前马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路旁有停靠的车辆,塞西莉亚身边有一放杂志的架子倚墙而立。
塞西莉亚(对掌柜):只要两只炸面包圈和一杯带走的咖啡,谢谢。
掌柜点点头,走开去照吩咐的做。塞西莉亚在钱包里搜罗钱,此时镜头缓缓移开,经过坐在凳子上的顾客,经过店铺镶着窗子的门,最后停在一只悬挂的广告馅饼上。两个妇女进来,随手关上门,镜头继续摇拍铺子,当摇过几张空桌子时,听见吉尔的声音。他拿着分发餐巾的东西、盐和胡椒瓶,经过另一只杂志架和另一扇前窗户。当镜头停在一个电话亭时,看见车辆行人在外面经过。吉尔没精打采地去打电话。电话亭旁的桌上有一个妇女在吃东西。
吉尔(画外,对电话):就现在,全乱了套了……哎呀,谣言怎么会在布朗·德比传播开的呢?它就那样发生了嘛!……好啦,压住它,赫比,我可以(画内)提供专业上的证据……瞧,我听到消息后立即给你打电话。
吉尔挂上电话走出电话亭,脸色很阴沉。他走到商店的门——正巧塞西莉亚拿着她买到的食品的纸袋伸手去够门把。她看着吉尔,倒抽了一口冷气。
吉尔(与塞西莉亚的嘘气声交叠):哦,对不起。
塞西莉亚(惊惶不已):你在这里干吗?!
吉尔(打手势,拍拍自己的衣袋):我,我很对不起。我没有铅笔,要不然我会给你签个名的。(格格笑)
塞西莉亚(部分交叠):你一你在哪里弄到那些衣服的?
吉尔(低头看看自己):对不起,请再说一遍。
塞西莉亚:那些衣服,你在哪儿弄来的?
吉尔:呃,在日落大街瓦因路口的一家小店。(吃吃笑)
塞西莉亚(部分交叠):你在说什么呀?
吉尔(吃吃笑):你,你在说什么呀?
杂货店顾客(从他们当中穿过出了店门):对不起。
塞西莉亚(把装食品的纸袋交给吉尔):我,我,我只给你买了这些。两只炸面包圈。
吉尔(部分交叠):给我的?
塞西莉亚:是的。一杯盒装咖啡。
吉尔(部分交叠,接过那纸袋):哟,非常感谢。它,呃,我希望你喜欢我的下一部影片。(开始去开门,笑容满面的)
塞西莉亚:可是,你,我一我以为你要继续躲在娱乐场里的。
吉尔(他扶住门把):什么娱乐场?
塞西莉亚(大惑不解):汤姆,你是怎么搞的?你的行为那么怪。
吉尔(部分交叠,摸摸他的脸):汤姆,不,不。我是——(打住话头,猛然醒悟,挽起塞西莉亚的胳臂)等等!到这儿来。
吉尔打开门,实际上是把塞西莉亚推出去,紧紧跟随其后。
塞西莉亚:是什么,什么感觉支配你啦?
当他们磕磕绊绊走出门口,走下几级台阶时,镜头切到外面。他们开始奔到人行道上,吉尔仍旧挽住塞西莉亚的胳臂,走过几家铺面,走过几辆从反方向开过来的高级轿车。
吉尔(指指自己):我不是汤姆,我是吉尔·谢泼德。我扮演汤姆。
塞西莉亚(手放在嘴上):什么?
吉尔:你怎么认识汤姆的呀?
塞西莉亚:你是吉——你是——(大为吃惊)哦,我的上帝!
吉尔(部分交叠,气喘吁吁的):是的。
塞西莉亚:我不敢相信!你是吉尔·谢——(喘不上气)我在许多影片里见到过你!
吉尔把塞西莉亚拉进一条有顶篷的小巷,放开她的胳臂。塞西莉亚靠着墙,吉尔站在她的面前。
吉尔(气喘吁吁地):听我说,汤姆在哪儿?
塞西莉亚(喘大气,部分交叠):噢!(作手势,露齿而笑)《百老汇的单身汉们沙,对吗?对吗?
吉尔(点头,部分交叠):对——,对,对,那么,你知道……
塞西莉亚(尖声叫起来,部分交叠):《在海地度蜜月》?
吉尔(点头,交叠):拍了六部。
塞西莉亚(尖声叫):你是个能逗人笑的人。
吉尔(笑,慢慢地):哦,谢谢。
塞西莉亚不断尖叫,喘不上气。他们说话时,镜头从吉尔移到塞西莉亚。
吉尔(笑):非常感谢。那是……(笑)我设法成为一个那样的人,你知道,只是保持……(顿住,抚摸塞西莉亚的胳臂)你,呃一汤姆,汤姆在哪儿?
塞西莉亚:为什么?
吉尔:喏,他是我扮演的角色,我创造了他。
镜头停在塞西莉亚兴奋、惊奇的脸上。她呼吸短促,咬戴着手套的手指。
塞西莉亚:那么,写剧本的人那样做了吗?
吉尔(画外):是的,在技术上。(咳嗽)可是我使他活起来了。我使他有血有肉。
塞西莉亚(吸气):可是你做了(挥动胳臂)你做了一件美妙的工作。他是值得敬重的。
画面移回到吉尔春风得意的脸。他们在小巷里继续兴致勃勃地谈话时,镜头交替切换他们的脸。
吉尔(眉开眼笑地):非常感谢你。(哈哈笑,片刻之后,叹气)你叫什么名字?
塞西莉亚(嫣然一笑):塞西莉亚。
吉尔(画妙,镜头仍对着塞西莉亚):塞西莉亚。
塞西莉亚(交叠):呃一哈。(喘不上气,几乎神魂颠倒)
吉尔(画外,镜头仍对着塞西莉亚):他在哪儿?
塞西莉亚(突然严肃起来):为什么?
吉尔:他做过什么错事吗?
塞西莉亚(画外,镜头仍对着吉尔):错事,哪样的错事?
吉尔:他有没有偷过东西或者袭击什么女性?你?
塞西莉亚(摇头):没有,天啊,没有,没有,他温柔体贴极了。
吉尔(耸耸肩):喏,我把他演得温柔体贴。(微笑)我得到好评。
塞西有亚(画外,镜头仍对着吉尔):哦,这是相辅相成的。
吉尔(松心地叹了口气):很好……你瞧,我必须和他谈谈。
镜头后拉,可以看见塞西莉亚和吉尔都站在小巷里。
塞西莉亚:你不生他的气?
吉尔:唔,有点儿,是的,不过我知道,假如我和他说上话,我们会把一切事情弄妥当的。
塞西莉亚:噢,我……我不知道。
吉尔:求求你,我有权利。
塞西莉亚:好一好吧,你一你一你,这事必须保密。(做手势)他不愿意非得回到那部影片里不可。
吉尔(沮丧地)。他不愿意?
塞西莉亚(摇头):不愿意。他一他一他一他喜爱自由。他在享受人生。
吉尔(叹气)。噢,我的上帝。(比划)你肯带我去见他吗?相信我……求你啦。
画面切到工厂外面时,开始响起老式的爵士乐。蒙克和他的朋友们正在扔分币玩,就和他们在影片早些时候一样。透过音乐声可以隐约听见他们的笑语,此时镜头略略推近。蒙克叼着烟卷,向前俯身,准备好投他的分币。其余的人在他后面排成队,也在俯身朝前看。后景中,有一个男人站在一堆燃烧的垃圾前。蒙克投出他的分币。
蒙克(投分币):嗬!
蒙克慢腾腾地离开那伙人,镜头跟拍他走到墙前,低头看他的分币。
投分币者甲(画外):蒙克,(画内,走向蒙克)昨天晚上有人看见你的妻子在“晚餐和跳舞”小酒店。
蒙克(背对镜头,站在投分币者甲身边):噢,没错,她每天晚上和洛克非勒家到那儿去。(指指画外投分币的人)
投分币者甲(望着蒙克):呃,她是和一个样子古怪的、戴探险帽穿马裤的家伙在一起。
蒙克(部分交叠,对画外别的投分币的人):快点。
一个投分币的人对着墙走入画面,拾起扔出的分币旋即反身出画。
蒙克(过了会儿,对投分币者甲):马裤?知道吗,你是个蠢货。(向投分币者甲侧身)她去当保姆了。
投分币者甲(对蒙克):对。我想你全知道了。(片刻之后,对其余投分币的人)好啦,下一个是谁?
当这伙人继续在后景玩他们的游戏时,蒙克转身,面对镜头走开,他抓耳挠腮,望着画外的摄影机思考什么,画面切到:
内景,旋转木马,白天
塞西莉亚沐浴在户外的阳光里,通过门道走进黑黝黝的大帐篷。犹犹豫豫地四处张望。她拿着食品袋。附近的墙上挂着一块色彩鲜艳的雕刻木马的碎片。
塞西莉亚:汤姆?汤姆?
镜头切到大帐篷更深处的阴影,当头戴软木遮阳帽的汤姆走入画面时,旋转木马的支柱反射着阳光。可以看见旋转木马的模糊轮廓。
汤姆(乐滋滋地):塞西莉亚,我梦见咱们在开罗。咱们……
镜头移回在门口的塞西莉亚。爵士乐止。
塞西莉亚(打断他,交叠):汤姆,汤姆……呃,(指指身后,这时吉尔正走过门口)我一我带,呃,我带吉尔·谢泼德来了。
吉尔(摘掉手套,部分交叠):我是吉尔,吉尔·谢泼德。我在影片里扮演你。
他们说话时,镜头从阴影里的汤姆移向站在门口的吉尔和塞西莉亚。
汤姆:是你扮演的呀?
吉尔:你怎么敢跑掉!
汤姆(稍稍耸肩):这件事是不协调的。
镜头移回来,看见他们三人在各自的位置上,吉尔开始发出怒气冲冲的声音。吉尔和汤姆面对面。塞西莉亚在后景中彷徨。
吉尔(快步走到汤姆跟前):哦,我要让你看看不协调是什么意思。(抓住汤姆的翻领,大声嚷)我正在努力创建事业!
汤姆:是的,可我不想再参加这部影片了。(把吉尔推开,出画)我爱上塞西莉亚了。
塞西莉亚(画外):谢泼德先生,(镜头移到她的脸)你说过你不会发火的嘛。
吉尔(画外):你(镜头移回,对着这两个男人。汤姆抚平他旅行袋的上衣)不能这样对我。这是我最好的角色。我为此己得到评论界喝采。(做手势)这是我非常——
汤姆(抻他的上衣,打断):还不如说,这是因为我演的样子。
吉尔:不,不,不,是因为我演的样子。是我在演他,不是你。(转身望画外的塞西莉亚,打手势):是,是,是,是我,不是他。我是说,不是明摆着的吗?
汤姆(指指自已):好了,那么你怎么解释我在这里呢?(在胸前合抱双臂)
吉尔(双手叉腰):好,因为我从印刷的纸上把你取下来,我使你活起来,(打手势)我让你有血有肉的,就像——
汤姆(打断他,耸耸肩):所以我是活的。
吉尔:是的,不过只限在银幕上,好吗?(打手势)而且一旦——
汤姆(打断):我要我的自由。(充满情感地拍拍胸口)
吉尔:我不要另一个我在世界上跑来跑去的。(转向画外的塞西莉亚)我的意思是,我能想像到他会成什么——
汤姆(抢白):为什么了(打手势)你是害怕我会丢你的面子?
吉尔:是的。(点点头)坦白地说我害怕一一
汤姆(打断他,作手势):可是,你一你创造了我。
吉尔:好啦,瞧——(叹气)我在这里是讲道理的。(打手势)我正开始创建事业。难道说银幕上的生活是如此可怕,致使你——
汤姆(打断,做个手势):我要和塞西莉亚在一起,我爱上她了。
吉尔对空挥手,转身走向塞西莉亚。
吉尔(指指身后在画外的汤姆):你叫他回去好吗?告诉他,你,告诉他你不爱他。(打手势,望望后面,在塞西莉亚和画外的汤姆之间来回看)对他说你不能爱他。他是(哈哈大笑)虚构的!你要和一个虚构的角色浪费你的时间吗?我是说,你是个可爱的姑娘。你应该有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塞西莉亚:可一可是汤姆是十全十美的!
吉尔(作手势):是啊,呃,他不是真的。如果这个男人不是真的,“十全十美”又有什么用呢?!
镜头移回汤姆的脸,跟拍他走向门边的吉尔和塞西莉亚。
汤姆(耸耸肩):我能学习做一个真人。(站在他们身边,背对镜头)这容易。你知道的,没什么了不起的。呃,做真人对我是非常自然的事。
镜头切到这三个人的另一角度,越过塞西莉亚的肩和背拍汤姆和吉尔。
吉尔(打断,转向汤姆,比比划划的):学不成真人。就像不能学成侏儒一样。这不是学得来的事。我们中有的是真的,有的则不是。
汤姆(望着塞西莉亚时对吉尔点点头):我说我能行。
吉尔(转过身去,镜头跟拍他站到塞西莉亚身边):我不想站在这里和你争吵了。我要回到城里去。(拉上他的手套)我给我的律师和演员公会打电话。(瞥一眼背对镜头的汤姆)我不承认这个骗人的……拉乌尔·赫希、警方和联邦调查局都不会承认的![切换]
内景,电影院经理办公室,晚上
赫希和他的随从挤在狭窄的办公室里,赫希坐在一张几乎被一摞摞文件和随手用具占满了的、摊得乱七八糟的办公桌后。那个律师坐在桌子边缘打电话。赫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可以看见他那个坐在就近的女朋友的部分身影。她背对镜头。她在吸烟。律师说话时,一个穿短袖衬衣和吊带裤的男人走进画面,在赫希面前摆上一杯咖啡。他分给那女子一点,然后把她的杯子放在桌边。当赫希叼起一支香烟时,眼神从来不离开打电话的律师,穿短袖衬衣的男人迅速给他点上烟。
律师(对电话):是的,是的,我们找到他了——吉尔·谢泼德找到了他,可是他拒绝回到银幕上去。(望望赫希,他点点头)拉乌尔·赫希非常生气……不,不,我们一我们不能强迫他(打手势),这不是罪行。我们需要一个方案……是的,报刊站在我们一边。
律师及时转向那个穿短袖衬衣的人,那人打了个手势,表示一切都已安排就绪。律师点点头,接着打电话。
律师(继续,对电话):得花点钱,不过他们现在要保持沉默了。啊……什么?真的?!(捂住话筒,站起来对赫希)汤姆·巴克斯特这个角色在芝加哥的一家电影院里把台词忘了。他刚接到那个经理的电话。
赫希(不出声,点点头):如果有人找我,就说我在洗澡间……趴在地上哭。
赫希开始站起来,手里夹着香烟,此时,活拨的爵士乐重新演起来,画面切到——
外景,吊桥,白天
吊桥的通道空无一人。可见后景中的公寓和其他建筑。天色灰沉沉的。塞西莉亚和汤姆从通道徐徐走入画面时,听到他们的声音。他们继续说话,镜头移拍他们,穿过场景,此时一个男人向反方向蹓跶,回头看看那个满不在乎的汤姆,对他的旅行袋发生兴趣。
塞西莉亚(画外):我是说,你,你一点儿也(画内)不担心?那么,至于拉乌尔·赫希呀,还有那个什么,那个联邦调查局?
汤姆:不,塞西莉亚,如果我能和你在一起,我永远不回去。
塞西莉亚:可是我,你知道……(走开,自言自语的)
汤姆(打断她,作手势)别再说可是。我说过我要和你一起去认识真实的世界。让我看看吧。
画面切换到救世军红砖墙房子的蓝色大门。在无声的动作中听得见欢乐的爵士乐声。一盏挂灯下有救世军的标记和牌子:施汤处。画面移向砖墙,看见外墙上窗户的一角。一伙叫化子坐在人行道上倚着墙,其余的无精打采地懒散坐在通大门的台阶上。塞西莉亚和汤姆在人行道上走入画面。他们走过时,那伙叫化子挨个儿站起来跟在他们后面,指指点点汤姆的软木遮阳帽和旅行装。这伙人中有一个妇女,一个孩子。汤姆果真惹起了一阵骚乱,轻快的乐声继续。
汤姆转身望着这伙人,在坐在台阶上的一个叫化子身旁站住。他指指他,对塞西莉亚说了些什么,然后双手叉腰。后来他伸手进口袋掏出几张演戏时用的假钞票,给了那叫化子,后者捂住心口,一动也不动。塞西莉亚看着觉得不好意思,转身走开了。她开始走下人行道。汤姆拍拍叫化子的肩膀,才和塞西莉亚一起走。台阶上另一个正吃着梨的叫化子也得了一点钱,这伙人都惊讶不已。
当他们走过台阶时,一个叫化子往下伸手讨钱。汤姆没理解他的意思,却伸出手去与他握手。塞西莉亚抓住汤姆的胳臂把他拉开。同时,刚得了钱的那个叫花子站起来。他看了看假钞票很反感。他望着现已走出画外的汤姆和塞西莉亚,感到恶心,便把钞票揉成一团扔到地上。那个在台阶上曾伸手讨过钱的叫化子探过头来,摇摇头表示不相信。他们撇嘴表示惊异,此时画面切换到——
一家蓝色铺面的修鞋铺,店前的窗口放了一个红招牌:“奥沙利文”。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牵着小儿子的手走出店门,下了几步台阶。她的另一只手提着几双鞋,母子二人转过街角时有说有道的,和在人行道上迎面走过来的汤姆和塞西莉亚错肩而过。塞西莉亚差点儿没撞到他们身上,她把他们让过去了。汤姆觉得奇怪,停住脚步指指现时已走出画的女人。他用手比划她的大肚皮。塞西莉亚打着手势向他解释什么是怀孕。汤姆还是表示不相信。他吃惊之余摇摇头,双手叉在腰上。他们背后的墙上用油漆画了一个理发店的牌子,上面有一枝大箭。音乐仍在继续,画面切到——
一面砖墙上挂着一个油漆过的木质十字架。它的上端是一扇脏兮兮的玻璃窗,它的下面是个木质祭坛。汤姆和塞西莉亚在画内说话时,镜头向下移到祭坛,他们站在它的前面。后景中有几支点燃的蜡烛;欢快的爵士乐停。
汤姆(画外):它真美。不过我说不准它是什么东西。
塞西莉亚(画外):哦,这——这是一座教堂,你,呃,你是相信上帝的,对吗?
汤姆(画内,看着祭坛):意思是……?(吸了一口气)
塞西莉亚(吸气,画内,望着汤姆):嗯,呃,一,一切事物的情理。(摇头)这,这个世界,呃,这个宇宙。
汤姆(点点头,稍转头看着塞西莉亚):啊,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呃,写《开罗的紫玫瑰》那两个人(打着手势望着祭坛)欧文·萨克斯和R·H·利文,合作写剧本的作家。
塞西莉亚(摇摇头,看着汤姆,部分文叠):咳,不对,不对,我说的事比那个重要得多。不,想想吧。(比划着)一切事物的情理。哎,要不然,它一它一它就好比会成为一部没有意义的影片,或者是没有大团圆结尾的影片。
蒙克(画外):那么说,你在这里。
画面切到一排排靠背长凳另一边的教堂后面;蒙克从边门慢慢踱进画面,双手插在口袋里。他走过教堂的一溜窗户,然后慢慢走到正中通道上。在悄然无声的教堂中,他的脚步声显得很响亮。
蒙克(画内,望着画外的一对):我在找你呐。
塞西莉亚(画外):蒙克,我,呃……
镜头移回到祭坛前的塞西莉亚和汤姆。慌张失措的塞西莉亚望着画外的丈夫。
塞西莉亚(指指画外的蒙克):这一这是,这是我的丈夫。(指指汤姆)这一这是汤姆·巴克斯特。
汤姆(看着画外的蒙克):冒险家,探险家,芝加哥的巴克斯特。认识你很高兴。(微笑)
镜头回到蒙克,他从正中的通道缓缓向画外那一对。
蒙克(干巴巴地):那么说是你穿着裤子。
塞西莉亚(画外):你原先要跟我说什么?
蒙克(耸肩):我听说昨天晚上你在镇上。
镜头切回到汤姆和塞西莉亚,望着画外越走越近的蒙克。可以看到后景上部分肮脏的玻璃窗。
塞西莉亚(摇头):是的,我抱——我承认那件事我没说实话,(打手势)不过,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内,事情都变得那么离奇……
蒙克没容她往下说,冲进画内,抓住塞西莉亚业粗暴地摇晃她。
蒙克(高声尖叫):你知道我对你说过,如果你对我撒谎,我要对你怎样的吗?
塞西莉亚(交叠):蒙克,别打我!
汤姆(把蒙克从塞西莉亚身边推开,交叠):显然,显然你们的婚姻已经走进死胡同了,先生。
蒙克(对汤姆):不用你管。
蒙克突然扑向汤姆。粗暴地把他推倒在地。当塞西莉亚喘着气向他跑过去时,蒙克已经准备饱以拳头。她使劲攥他的胳臂,他则死死抓住她的胳臂。
塞西莉亚(气喘吁吁地):蒙克,我们谈谈吧。
蒙克(抓住塞西莉亚的胳臂,交叠):不,你跟我回家!
塞西莉亚(交叠):我们就不能谈谈吗?
汤姆从地上爬起来,把蒙克和塞西莉亚分开。
汤姆(对蒙克,用手挡住他):也许你不明白,先生,但是我爱上你的妻子了。(抻好他的上衣)
蒙克:闭上你的嘴,笨蛋。(对塞西莉亚)咱们现在走。(抓起塞西莉亚的胳臂)你欠管教,你不用——
汤姆(截住他的话头,从塞西莉亚身边把蒙克推开):你该明白,先生。(站在塞西莉亚前面保护她)她不跟你去。
蒙克:哦,她不去,嘎?
蒙克喘着粗气,搡了一下塞西莉亚。
汤姆(交叠):不,你别碰她。(把蒙克推回去)不许任何男人打我所爱的女人,女人也不行——
蒙克(打断他,抓住汤姆的翻领,把他甩到地上):滚!
塞西莉亚喘不上气。蒙克紧追那个猎物。
蒙克(对打翻在地的汤姆尖叫):滚!我要拆开你们!
塞西莉亚(尖叫,跑向蒙克,交叠):住手!他的心情极其不好。
蒙克(转向塞西莉亚,粗暴地摇晃她):而你……(把她推开)回家去。
在这些动作中,奏起快节奏的爵士乐,此时汤姆在蒙克后面站起来,並从后面抓住他。
汤姆(出其不意地抓住他):对不起,这是写在我的角色里的——有胆量。
镜头切向塞西莉亚的脸。她激怒得发狂似的。她扶住她的帽子。
塞西莉亚(喘着气):别打啦!
镜头回到祭坛前的行动,汤姆和蒙克举起他们的拳头对峙着,准备开打。蒙克先打汤姆,揍在下颚上;汤姆还击——在下颚揍了两拳。镜头先切到汤姆的较近景时,快节奏的音乐继续演奏,汤姆眼睛冒火,举起双拳;镜头随后拍蒙克同样下决心要打倒对手。
蒙克(喘粉粗气,举起拳头):来吧。
镜头切回到一旁观望的塞西莉亚。
塞西莉亚:别打了!你们干什么呀?!
镜头回到祭坛,颇为活跃的行动,蒙克猛击汤姆一下。他在地上打了个滚,躲开了,他的软木遮阳帽掉了。蒙克逼近再揍一下。汤姆再次躲过,在蒙克的胳臂下活动。他重新戴上他的遮阳帽,戴正,准备再打。
蒙克(咆哮並吸吸鼻子):来吧。
镜头移向汤姆的较近景,他举起拳头,镜头又移向蒙克的较近景,他挥动拳头。
汤姆(画外):是用快速连击的时候了。
镜头切回这两个对打的人,看见汤姆猛击一下蒙克的肚皮,再击一下下颚。当蒙克摔倒在地呻吟时,镜头快速切到吓得缩成一团的塞西莉亚。
汤姆(画外):起来。希望……
汤姆说话时,镜头移回祭坛。蒙克边哼哼边吸鼻子,从地上爬起来,汤姆站在附近看着画外的塞西莉亚。他正了一下软木遮阳帽。
汤姆(画内,继续):……他挨够了。
蒙克靠在一根栏杆上摸摸鼻子。他吸吸鼻子,喘不上气来。
汤姆(向蒙克伸出手去):对不起,朋友,对暴力行为道歉。你没事吧?
蒙克(叹气)。没事。
汤姆:让我扶你一把。(拉蒙克起来)。那儿有一——噢!(当现在已站起来的蒙克用膝盖顶他的胯下时,他痛得呻吟起来)天啊,这可不公平!(再次呻吟)
音乐止。蒙克又顶了一下呻吟的汤姆,后者疼得倒在地上。他背对镜头哼哼,蒙克蹲在地上。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猛揍汤姆的脸。汤姆哼哼不已。
塞西莉亚跑向画内的蒙克,设法抓住他,设法制止斗殴。
塞西莉亚:汤姆!(对蒙克)你干什么呀?!
蒙克站起来。他抓住塞西莉亚,並把她从画外地上又呻吟又唉声叹气的汤姆身边扯开。
蒙克(像铁钳似地抓住塞西莉亚的胳臂):你现在跟我一起回家。
塞西莉亚(企图挣脱):不,我不!
蒙克(粗暴地撒开塞西莉亚的胳臂):你说什么?
塞西莉亚(喘气):不,我要留下来看看汤姆是否没事。
蒙克(指着塞西莉亚):我——
塞西莉亚(打断他):你是恶棍,蒙克。
蒙克(指点着):我给你下过命令了。
塞西莉亚(搓搓她的胳臂):我不在乎,我对服从你的命令已经厌烦了。(看着画外的汤姆)你可能会送掉他的命。
蒙克(打手势):行啦。我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我打重了。
塞西莉亚(比划着,交叠):你总不能,你总不能靠打人过日子呀。
蒙克(比划着):听着,我再说一遍。你跟我一起走吗?
塞西莉亚(摇摇头):不,我不。
蒙克(片刻之后,打个手势):我再说一遍。你来不来?
塞西莉亚:不!
蒙克(抓住塞西莉亚的胳臂):快!
塞西莉亚(挣脱她的胳臂,喘着气,交叠):不,我不!
蒙克(片刻之后):去你妈的。(稍顿,打个手势)不管怎么说,我需要啤酒了。(转身对着画外的镜头走开)呆会儿见。
塞西莉亚叹着气,抚摸着胳臂向后退,目送蒙克走出画面。后景中,可见汤姆摊开手脚躺在地上的部分身影。塞西莉亚转过身,关切地跪在汤姆身边。
塞西莉亚(搂住汤姆,忧虑地):哦,你没事吧?
汤姆(摘掉他的软木遮阳帽,坐起来):哦,哦,是的,我挺好。(掸掸身上)嚇!
塞西莉亚(挨着他坐在地上,看他):你连点痕迹也没留下,(做手势)你的,你的头发没乱。
汤姆(掸掸软木遮阳帽上的尘土):不,不。我不疼也没流血。(朝后理理头发)头发没乱。(咯咯笑)这是爱好幻想的好处之一。(哈哈笑,重新戴上软木遮阳帽)
塞西莉亚(叹息):你刚才非常勇敢。
汤姆(耸耸肩):啊,是的,他开始卑鄙地打之前,我也打了他。
他们俩说话时,镜头交替切换他们的脸。
塞西莉亚(望着画外的汤姆):这就是你会永远在银幕上生存的原因。
汤姆(望着画外的塞西莉亚):你刚才也非常勇敢,你勇敢地当面和他对抗。
塞西莉亚(嫣然一笑,望着画外的汤姆):是你鼓舞了我。
[切换]
外景,塞西莉亚的公寓,白天
吉尔站在久经风雨侵蚀的灰瓦顶的门廊里。他围着围巾,戴着软呢帽,来回踱步,倚在门边朝门廊外眺望;他不耐烦地用手指抠嵌在门上的窗户。就近的几扇窗子反映出蓝湛湛的天空,在部分可见的房舍侧面有一只木头的垃圾箱。听着轻快的音乐,也听着后景中孩子们嬉笑玩耍的吵闹声。吉尔走到台阶边,倚着门廊的栏杆望着画外。
塞西莉亚(画外):谢泼德先生!
吉尔惊了一下,回头看看,随即跑下门廊的台阶,他转身走到人行道上。塞西莉亚正在朝房子走去。街道边有一排这种灰暗的久经风吹雨淋的房子。车道上停着一辆汽车,另一辆车停在马路上。可见不远处的吊桥;两个妇女在后景的人行道上背对镜头走。
吉尔(跑向塞西莉亚):噢,塞西莉亚,你看,我必须和你谈谈。
塞西莉亚(摇摇头,打手势):噢,听我说,我,我一今天早上过得颠三倒四。我还在打哆嗦。
吉尔(和塞西莉亚一起向房子走去,部分交叠):我……你看,我不知道该干什么,行了吧?我已经,我已经奋斗了……
塞西莉亚(找钥匙,交叠):哦……
吉尔(和塞西莉亚一起走上门廊的台阶,他们背对影头,继续):……一生。而我终于要开始突破的时候(打手势),我的整个事业都将要失败了。
当塞西莉亚开身后的门时,镜头切换到她的脸(特写)。
塞西莉亚(望着画外的吉尔):你不必为此事耽心。你(摇头)永远是一个了不起的明星。
画面切回到倚着门框对塞西莉亚说话的吉尔,她背对镜头。
吉尔(没法遮掩自得之情):哦,哎,你,你太客气了,呃,(做手势)但严格地说,我还没有成为真正的明星。(笑)塞西莉亚,不,嗯,你知道,我是说,我努力使自己像一个明星。(抚摸他的翻领)你要知道,我努力尽可能做到,可是“明星”?(吹了一声口哨,打手势)这是个大字眼,不是吗?(笑,塞西莉亚也笑了)明星?(吸一口气)是的。呃……(笑)不,不,不,明星,不,不。(长叹)
镜头切回塞西莉亚的脸,她喜笑颜开的。
塞西莉亚:呃,那么,那么你不是,你不单单,呃,长相漂亮,你还是一个讨人喜欢的演员。
镜头在塞西莉亚说话时切向吉尔,他仍在故作谦虚。他鼓起双颊。他倚门朝外望了会儿,倾听着。塞西莉亚背对镜头。
塞西莉亚:真的,我看过你。我看过你好多次。你,你已经具备了一些什么东西。
吉尔(微笑地望着塞西莉亚,精神为之振奋,挺直脑袋):这是你的印象?
塞西莉亚:当然,而且我看,我看所有影片。你,你已经具备,噢……(吉尔向她打手势,帮助她把话说出来)我怎么形容才好呢?
镜头回到塞西莉亚框在敞开的门里的脸。
塞西莉亚:你具备一般不可思议的激情。
镜头移回吉尔,他全听进去了。塞西莉亚背对镜头。
吉尔(俄顷,不知所措地):哦,天啊。哦,哦。(笑)从一个真诚的人那里听到,这简直是……(满意地吁气,坐到门廊的栏杆上,比划着)这不是电影群体里妖艳的女子,你知道吧,(点点头,打手势)穿着花哨衣裙,空话连篇地吹捧你。(举起手指以示强调)这简直……(拍拍他身边的栏杆,桀然而笑)呜——能请你过这边来坐下吗?就一……(吁气)
塞西莉亚(边笑边关上门,坐到他身旁,交叠):哦,你要知道,你可以从我这里听到。(摇头)我,你不仅仅是昙花一现。
吉尔:不,我是——(比划着看着塞西莉亚)你知道,我要凭相貌是轻而易举的,(双手打榧子)就像是干这个。
塞西莉亚(望着吉尔打手势,交叠):哦,那自然。
吉尔:但是我有一些严肃的表演志向。
塞西莉亚(比划着高声说):你理应这样。
吉尔:我愿意……
塞西莉亚(抢他的话头):你必须这样。你,我,你知道吧,我一我认为你在所有逗乐的影片样都是很出色的。(打手势)现在那……
吉尔(交叠):多谢你,那是……(乐哈哈的)
塞西莉亚(交叠,结结巴巴的):真的,我想到过,你该,你该扮演一些更崇高的角色。
吉尔:我要——(打手势)我和我的代理人说过千百遍了!
塞西莉亚:是吗?哎,你知道,你,呃,哎,(摇摇头,掉转脸扭了会儿)我,你可以演,你可以演比如丹尼尔·蓬……
吉尔(点头,部分交叠):噢。
塞西莉亚(交叠):……或者别人……(望着吉尔)林德伯格!噢……你……
吉尔(交叠):噢。
塞西莉亚(结结巴巴,交叠):……你会和林德伯格那样了不起。
吉尔(打手势):我的上帝!你是个能猜透人心思的人。
塞西莉亚(望着吉尔):我们想到一起去啦?真的?
吉尔(望着塞西莉亚打手势,部分交叠):你……我很快就要签订扮演这个角色的合同啦。
塞西莉亚(不敢相信地尖声叫起来):不!
吉尔(欣喜若狂地从座位上跳起来,打着手势):我,我!我能体验到这个角色。(闭上眼睛,默念祈祷)
塞西莉亚(部分交叠):真的?(摸摸脸,摇摇头)噢,你会妙不可言的。
吉尔(吁气,耸耸肩):哦,多谢。
塞西莉亚(打手势):噢,你内心有某种东西,你有那种同样的孤独感和崇高的气魄,我——
吉尔(打断她,比划着):孤独——你说得完全正确。(指指)……每个人……
塞西莉亚(交叠):是吗?
吉尔(交叠):……都对我说不要去——(摇晃他的指头)你是正确的。
塞西莉亚(摇摇头):你没有听。
吉尔(比划着):从根本上说,我的一生是个孤独的人。(在胸前合抱双肩)
塞西莉亚:噢,肯定是的,大家都能看得出来。
吉尔(点点头):是的。
塞西莉亚:你知道吗,你是深沉的,可能是复杂的。
吉尔(转向塞西莉亚,打手势):我可以请你吃午饭吗?
塞西莉亚:我?
吉尔(开始站起来,他扶住她的肩):好吗,可以吗?
他们俩都站了起来,听见附近的火车声。
吉尔:请。(指指)你看,我喜欢。我喜欢和你谈谈。
塞西莉亚:噢,呃,只是原先打算到楼上去——
吉尔(打断,走上门廊台阶时打手势):别,不,真的,来吧。我,呃,我向你……
塞西莉亚(跟他走下台阶,比划):真的?
吉尔:……敞开思想。
塞西莉亚(交叠):噢……
他们转身,背对镜头从人行道上走过那所房子。他们且说且走,越聊越起劲,离镜头越来越远,走过了那排房子和停靠的汽车;一辆自行车停在一幢房子前,后景的爵士乐起。
吉尔:我,喏——你去过好莱坞吗?
塞西莉亚:呃,(笑)咳,没有,当然没有。
吉尔:你,那么,我(作手势)愿意带你到好莱坞去。我会真的——
塞西莉亚(吃吃笑,部分交叠):噢。
吉尔(摸摸帽子,又把手插进口袋里):我可以坦白一件事吗?
塞西莉亚:当然。
吉尔:你看,我的真名不叫吉尔·谢泼德。我叫,呃,赫尔曼·巴底贝迪恩。
塞西莉亚:真的?
吉尔:我当过出租汽车司机,干了……(打手势)噢……(顿,指着塞西莉亚)天啊,你的脸蛋真漂亮。
塞西莉亚(笑):算啦。
吉尔:是真的!
他们继续背对镜头走,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声了。音乐变为一阵鼓声。画面切换——
外景/内景,娱乐场滑行轨道的平台,白天
汤姆头戴软木遮阳帽,身穿旅行装,站在荒无一人的公共娱乐场中滑行轨道有栏杆的调度平台上。平台敞开的那端露出弧形的轨道。前景轨道上停着一节准备启动的车厢,爵士乐在继续。好奇的汤姆先看看那节车,然后坐进去,扶住座位前的扶手,摇晃它。他东张西望了会儿,随后走出来,掸掸他的长裤。
埃玛(画外):你好,大人物!
汤姆扭头看,镜头变成他的视点:看见妓女埃玛站在围绕娱乐场的尖桩篱笆外面。隔了一条弯道的后景中,有一个呈现冬日棕黄色的城镇公园。埃玛抬头望着画外的汤姆,走到篱笆跟前,倚在上面。
埃玛(对画外的汤姆):你一个人?
镜头切回在平台上的汤姆。他转身对画外的埃玛说话时,开始走向平台的边缘。
汤姆(微笑,伸手进衣袋):噢,你好。呃,我呃,我现在是一个人,(倚在平台画外的栏杆上)不过,呆一会儿我有约会,也许,我该说是幽会?(哈哈笑)
画面切到尖桩篱笆前埃玛的较近景。她的脸化过装,她戴着一顶红帽子,拿着香烟。
埃玛(嚼口香糖):你挺走运。(须臾)你在哪儿弄来的可笑的套装呀?
镜头回到站在带围栏的平台上的汤姆——从稍远处看,平台弯弯曲曲的像条张开口的隧道。看得见前景上滑行轨道的木质结构和尖桩篱笆。
汤姆(低头看看他那身猎装,指着它):什么,这件?
现在镜头交替切换倚在篱笆上的埃玛(特写)和靠在滑行轨道平台栏杆上的汤姆。
埃玛:是的。你是从化装舞会出来的吧?
汤姆(哈哈大笑,摇头比划着):不,不。我是芝加哥巴克斯特家的汤姆·巴克斯特。(画外,镜头切回到吸烟的埃玛,她在听)探险家,诗人,冒险家。刚从开罗回来,我在那里,呃,寻找传说中的紫玫瑰,没有结果。
埃玛(点点头):去喝点怎么样!
汤姆(画外):哦,呃,你是谁?
埃玛(莞尔):我叫埃玛。
汤姆(画外):噢,可爱的名字?你是干什么的呀,埃玛?
埃玛:我是一个女工。
汤姆(画内,镜头回到滑行轨道平台),那么你干什么活儿,精细的产品?
埃玛(浅笑):什么挣钱干什么。
汤姆(侍在栏杆上):哎,我们巴克斯特家从来没认真担心过钱的事。
埃玛(向画外看了片刻,深深吸一口烟):我敢断定,你想和我待在一起吗?
汤姆(画外,镜头在埃玛身上稍停留):上哪儿呢,埃玛?
埃玛(笑笑):我干活儿的地方。我想你可能玩得很开心。
汤姆(画内,打手势):听上去挺有吸引力。我要去领略新经验。
埃玛(露齿而笑,耸耸肩):没准我能帮忙。
钢琴奏起黑人乐队的早期爵士乐。画面切到一家妓院,后景中一盏落地灯发出的黄色光线把房间照得昏沉沉的。四个妓女在起居室里骚首弄姿地望着画外的汤姆和埃玛。
埃玛(画外):姑娘们好,这是汤姆。
汤姆(画外):你们好……
汤姆说话之间,镜头切到他和埃玛,望着画外的诸妓女。埃玛在他稍后处,开始脱大衣。
汤姆(笑容可掬地,继续):女士们。你们的样子都很迷人。
镜头切回诸妓女。波利站着看画外的汤姆;她在抽烟。
波利:我知道你要什么。(笑)你要做那个伟大的白人猎人,要我当那只老虎。
汤姆(笑,摇摇头):啊,我不明白。
波利(笑,拍拍汤姆的胸口):你以前从来没去逛过窑子?
汤姆(和波利一起笑):窑子是什么?
埃玛(画外):窑子嘛,……(画面切到她在沙发上)窑子就是妓院。我们和你一起上床,你给我们钱。
劳拉(对画外的汤姆):只不过是由于你那么可爱,我们,我们要举行招待会款待你。
汤姆(片刻之后,看看这些女郎,笑了起来):真的?
波利(笑着点点头):啊哈。
汤姆(片刻之后)。哎呀,这种事我一点儿也不明白。(笑着坐到画外的椅子上)
南希(从后面房间走入画面,对汤姆):哦,得啦,小兄弟。你懂得交欢,对吧?
汤姆(诚恳地):我不能和你们交欢。
画面切换到坐在沙发上的埃玛。
埃玛:别说你不喜欢女人。
波利(挨着埃玛坐在沙发上,镜头推近她的睑):要不然你是在战争中负过伤。
妇女们高声笑。镜头在各人说话时,交替切换坐在扶手椅上的汤姆,南希在后景,埃玛在长沙发上。
汤姆(对画外的埃玛),不,我爱上别人了。
埃玛(对画外的汤姆):不,我们不是说爱情,我们说的是寻欢作乐。
汤姆(对画外的埃玛):可是我爱塞西莉亚。
埃玛(画外):哦,那又怎么样?(画内,对画外的汤姆)娶塞西莉亚。这只不过是寻欢作乐嘛。
画面切回汤姆(角度略大),他坐在椅子扶手上。南希倚在挂着帘子的门道;玛撒站在她身旁。波利坐在沙发边上。只见得到劳拉坐在汤姆附近的椅子扶手上的部分身影。汤姆说话的时候,她们全都看着他,一动也不动。
汤姆(对画外的埃玛):噢,我不能这样做,埃玛。(看着所有女郎)女士们,我的,我的天哪!(做手势)呃,看,我不认为我不感谢你们的款待。(笑)应该说,这种观点对我来说完全是新的,不过,呃,我只不过——(倒吸一口气)我死心塌地爱上塞西莉亚了。她是我所要的一切。我对她忠实,我的忠心……她每一次呼吸都使我的心房跳动。
镜头切到沙发上的埃玛,她显然被感动了。钢琴声不断。
埃玛(温柔地):这个小伙子简直把我迷住了。你们那里还有像你那样的小伙子吗?[切换]
外景,音乐商店,白天
一家音乐商店的陈列橱窗占满画面。在玻璃嵌板后的陈列桌上摆了一把吉他、几支口琴和几张唱片。听见塞西莉亚的声音时,镜头后拉,框入塞西莉亚和吉尔,他们背对镜头,观赏橱窗。离他们不远处是商店的大门,门上有一个油漆招牌,写着“劳森”。大门的另一侧有一截木栏杆。他们说话的时候,行人来来往往;一辆汽车驶过。
塞西莉亚(画外):劳森的音乐商店。从我小时候(画内,背对镜头),这家商一商店就在这里。
吉尔(他背着双手,背对镜头):是啊。我希望我会玩一种乐器。这是我毕生的另一个宏愿,成为一个伟大的第一流的小提琴家。每天晚上都有千百万人向我欢呼。
塞西莉亚:我会……
吉尔(交叠):唔。
塞西莉亚:……弹尤克里里琴。(注3)
吉尔:你会弹。
塞西莉亚:啊哈。(看着吉尔)我父亲出走以前教过我。
传来《我是阿拉巴梅·邦德》优美动人的曲调,画面移入店,成为塞西莉亚坐在凳子上用尤克里里琴弹这首曲子的特写镜头。吉尔在她身旁蹲下唱歌词。画面上只见他们的躯体。
吉尔(他的脸在画外,唱):“我是阿拉巴梅·邦德。/那儿不会(画内)充斥神经过敏的事。/那只笛给世界上最卑鄙的违章人。/尽我所能/把我的宝贝儿放在上等舱。/只听见啾一啾响/呜——呜!”(拉了一个假想的火车鸣笛声)
吉尔唱歌的时候,镜头逐渐拉开,看见商店里这对欢天喜地的男女,坐在一只玻璃陈列架的一个角落里。墙上挂满了照片,架子上摆满了乐器。那个上了年纪的女店主站在陈列架后面,靠在柜台上,随着音乐的节奏,含笑摇晃着脑袋。塞西莉亚的大衣扔在前景的一张桌子上;柜台后面的一只高大橱框上有一台风扇。可以见到店主头部后面的后景中是挂了帘子的楼梯。塞西莉亚容光焕发,边弹琴边欢笑。
吉尔(打着手势继续唱):“我知道(笑)我们不久要去旅行。/然后我会抱怨(以阿尔·乔森的风格单膝跪在塞西莉亚面前)因为全世界会知道,/我走了,/我是阿拉巴梅·邦德!/(当塞西莉亚弹了一个即兴反复段时尖叫起来,店主走出画面)我是阿拉巴梅·邦德,/(哼!)”
塞西莉亚:真的是妙极了。
吉尔:噢。(舒了口气,往后捋捋头发,笑笑)
塞西莉亚(交叠):真棒。
吉尔:哦,谢谢。
塞西莉亚(交叠):哦,我从来没有……(用手捂住嘴)这像是做梦。(听见《我爱我的姑娘》的钢琴声时,向画外的店主做了个手势)哦,听着。
吉尔转过身去,搂住塞西莉亚的肩膀。他们俩迅速站起来,走向目前在画内钢琴房的店主。柜台后面沿墙摆着一架活页琴谱。塞西莉亚开始用尤克里里琴与店主合奏。
吉尔(被音乐感染振奋,打着榧子):“我爱我的姑娘——”(唱着唱着,靠在钢琴盖上)“我的姑娘爱我。/我不知道有谁/会和我一般快活。/她年方二十/而我是二十一。/我们从不发愁,/我们只有欢乐。(/用手指在钢琴盖上打拍子)(崩一崩一崩)有时我们吵嘴(/指指塞西莉亚)没准我们打架。/(/搂住塞西莉亚,随着音乐摆动)可是第二天晚上我们和好。/我们在一起时/(打手势)我们是很和谐的一对。(/摆出一个姿势)我爱我的姑娘/我的姑娘爱我。”
歌声在一个钢琴琶音和弦中结束。
塞西莉亚(咯咯笑):噢!
吉尔(交叠,笑):噢!
画外响起电话铃声。大家同时说起话来。
塞西莉亚(与吉尔交叠):好极了。哦,你——
音乐店主(站起来接电话时笑):电话。
吉尔(与塞西莉亚交叠):哦,真好,你知道。
塞西莉亚(与音乐店主及吉尔的话交叠,对吉尔):那么,你拍完林德伯格影片之后,你该拍……
音乐店主(从他们二人中间走过去接铃声大作的电话,与塞西莉亚的话部分交叠):电话。
吉尔(当店主在他们中间走过时略转身,与塞西莉亚的话交叠,对店主):噢。
塞西莉亚(与吉尔交叠,继续):………一部音乐片,真的。
店主走到后景,匆忙绕过柜台,走到帘子后的楼梯旁接电话。吉尔和塞西莉亚继续他们活泼的谈话,互相盯着看,他们说话时,镜头逐渐推近他们的脸。
吉尔(打手势,部分与塞西莉亚交叠):你觉得,你觉得,你知道,你知道,有一次我在一部音乐片中扮演了一个小角色。它是呃……
塞西莉亚(打手势,部分交叠):噢,对了……我知道,我,我一我看过《跳舞的美国步兵》,没错。
吉尔(笑,交叠):《跳舞的美国步兵》。
塞西莉亚(交叠):是的!
吉尔:你还记得!
塞西莉亚:是的,挺好看的,我记得你一你一你转身对着艾娜·比斯利说:“今年冬天我不想和你一起去南方。”
吉尔(打着手势,向塞西莉亚靠得近些):完全——准确,准确!
塞西莉亚笑了,她紧紧抱住那只尤克里里琴。镜头向他们推近。
吉尔(背诵《跳舞的美国步兵》里的台词,双手叉腰,热情洋溢地):“今年冬天我不,我不,我不想和你一起到南方去。我们在大西洋彼岸还有一点,呃,旧帐要了结。”
塞西莉亚(背诵该片女主角的台词;她望着吉尔,上下抚摸尤克里里琴的把):“这是否意味着我永远见不着你了?”
吉尔(眼睛望着塞西莉亚,背诵他的台词):“哎呀,‘永远’是个很长的时间呀。”
塞西莉亚(带着感情背诵女主角的台词):“你走的时候可别回头。”
吉尔(稍顿后笑起来):你记住了,你记得一字不差。(做手势)
塞西莉亚(她的目光没有离开过他的脸):哦,当然啦。
吉尔(搂住塞西莉亚):后来,后来我搂住她,并且,并且吻她,知道那是最后一次了。(稍顿,叹息)上帝啊,你很美,塞西莉亚。
塞西莉亚(摇头,怀里仍抱住尤克里里琴):有趣吗?吻艾娜·比斯利?
吉尔(耸肩):噢,这只不过——你知道,这是电影的吻。你知道,我们干这一行的,我们可以把它演得像真的一样。
塞西莉亚(吁了口气,交叠):看上去好像是你爱着她。
吉尔给塞西莉亚一个缠绵的长吻。浪漫的乐曲起。
塞西莉亚:唔……
吉尔(片刻之后):噢,我的天啊!(笑,满意地叹气)摸摸我的心,(指指胸膛,神经质地笑了)
塞西莉亚(触摸了一下吉尔的胸膛,立即缩回手):呃,我,我,咳,我……
吉尔搓搓前额,仿佛情尤未尽。
塞西莉亚(手足无措,转身离开吉尔):……我必须,我该,非常感谢你的尤克里里琴。(从桌上拿起她的大衣)
吉尔:噢,咳,别生气。我不是有意——咳。
塞西莉亚(穿大衣,打断他):噢,不。我不是生气。我只不过是,呃,我感到迷惑不解。我……
吉尔叹息,他帮塞西莉亚穿上大衣。他站在她后面,她低着头。她拿住那把尤克里里琴。
塞西莉亚:我是有夫之妇。我一我一我只不过是遇见了一个有趣的新人。他是虚构的,可是你不能拥有一切。
吉尔:你瞧,我过会儿能一能见到你吗?
塞西莉亚(摇头):不,不,我要去见汤姆。
塞西莉亚走出画面。吉尔朝她走了几步。他目送她。
吉尔(感到恼火):我自己创造的角色让我受折磨。
音乐止。画面切到宝石电影院里。越过一排排空座位可以见到银幕,黑白影片里的角色汇集在坡顶房子的起居室里。拉里懒懒地耽在扶手椅上,贾森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丽塔摊手摊脚地坐在另一把扶手椅上,玩弄亨利的领带。他坐在扶手上,靠着椅背吸烟。伯爵夫人在扶后景的沙发上。德利拉坐在白色钢琴边,唐纳利神甫拿着《圣经》倚墙而站,那个共产主义者坐在离丽塔和亨利不远的画外。所有人都是不胜烦闷和疲劳的样子。
丽塔: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亨利:一点儿也没有。
拉里:生活是不可预料的,不是吗?一个小小的次要角色采取某种行动……
亨利(抢白):次要?
拉里:……而整个世界倒了个儿。
贾森(与拉里的话交叠):是呀。
画面切到电影院最后几排(彩色),那个女领座员坐在位子上,托着脑袋睡得挺沉。
伯爵夫人(画外):如果他永远不回来该怎么办呀?在他们关掉放映机之前我们只得放任自流。
画面移回影片的角色。黑白画面占满银幕。
亨利(转向伯爵夫人,不满地):闭上嘴行不行?别说了!
贾森(对亨利摆了摆手,交叠):冷静点,冷静。
唐纳利神甫(和这二人的话交叠):他会回来的。我感觉到了。
亨利(指着伯爵夫人,对贾森,交叠):她老是这个样子的吗?
共产主义者(画外):我不想坐在这里等待。这正好是他们想要的。
贾森:谁?
共产主义者(从画外的椅子跳入画内),老板们。
其余的影片角色(异口同声表示不满):噢——噢。
这些角色咆哮着,摆出各种令人恶心的姿态。丽塔拿起一只指甲锉。
共产主义者(打着手势穿过房间,和他们的声音重叠):瞧我们这些人!
伯爵夫人(交叠):别再吵了。
共产主义者:坐在一起,为某个愚蠢脚本当奴隶。
亨利(打着手势走到丽塔身边,交叠):嗨,你看,他是个让人讨厌的人。
共产主义者(断然指着手中的小本子):与此同时,好莱坞那些脑满肠肥的家伙们靠我们的工作发财。
亨利(喃喃,交叠):他可真讨人嫌。
丽塔(咬她椅子的扶手,交叠):噢,请别说了!
共产主义者(与丽塔的话交叠):制片厂的头头们,剧作家们,电影明星!
丽塔(把指甲锉扔到共产主义者身上):别说了!
共产主义者(高声嚷):呃,可是我们是一伙出大汗的人!
丽塔叹了一口气,不和他理论了。她的头靠到扶手上。贾森捂住脑袭。亨利摇晃他的二郎腿,手里拿着香烟和烟灰碟。
共产主义者:银幕上的角色是我们,不是他们。
伯爵夫人:你是赤色分子!
共产主义者(叫嚷):我说联合,弟兄们,联合起来,采取行动!
德利拉(交叠):你干吗不闭上嘴坐下来呀?
贾森(打断德利拉):什么合理行动?
亨利(打断,高声喊):等会儿!等会儿!
德利拉(继续):你把我最后一根神经都震断了!
大伙立即七嘴八舌地同时说话。丽塔在椅子上伸懒腰,换了一个姿势;那个共产主义者嘟嘟囔囔地回到画外原先的座位上。
亨利(继续对大伙连比划带叫喊地):等会儿,等会儿!别说了,行不行?!
德利拉(与亨利的话交叠,继续):上帝保佑,我在那儿不能说话,哼!
亨利(与德利拉的话交叠,争取大家的注意):如果这全然是语义学上的事,会成什么局面?
拉里(心烦地):怎么会成为语义学上的事呢?
亨利(打手势):好,等等。让我们重新调整我们的定义。让我们权当在真实世界里那样重新界定自己,(指画外的电影院)把他们当作幻想和影子的世界。(作手势)你们看,我们是真的,他们是一个梦。
伯爵夫人(片刻之后):你最好冷静下来。你在银幕上来回闪动得太久了。
[切换]
内景,电影院经理办公室,白天
整个画面是电影院经理摊开手脚躺在他的长沙发上的影象,他身上盖了一条毯子,睡得正香,他在睡梦中猛然一甩胳臂。传来挂断电话的声音。画外的报刊宣传员与律师开始谈话时,镜头离开经理,移向他的办公桌。报刊宣传员坐在桌子后面,赫希坐在他对面的一把椅子上,赫希的女友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她点燃香烟。律师靠着窗户吸烟。男人们正在深入讨论。
报刊宣传员(画外):这事已进一步证实了。
律师(画外):是吗?我担心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报刊宣传员(画外):汤姆·巴克斯特这个角色试图从四个城市的电影院(入画,搬着指头算)离开银幕,有圣路易士、芝加哥、丹佛和底特律。(比划)而他在底特律几乎成功了。
律师:看上去不妙。
报刊宣传员(比划着):那些城市的电影院都处在无法无天的混乱状态。没有办法制止。
律师(打着手势走到桌前):我见到案件,好几百桩案件!
报刊宣传员:噢,是的。
赫希(比划着,与报刊宣传员交叠):我们最好停止发行这部影片。
报刊宣传员::什么,在那些城市里?
赫希(做手势):不在所有地方。这里有些事情显然非常不对头了,在真的失控之前,最佳的方针是关门大吉,认输,摆脱这团乱麻。
报刊宣传员(扫视这伙人):当然,你能想像好几百个汤姆·巴克斯特到处乱窜是什么样吗?
女友(对赫希):对,你要对他们每一个负责任。
赫希(对女友做手势):那么,最妥当的办法是在只有他们中的一个那样做时撤退。(对男人们)可是我们怎样处置他呢?
律师(做手势):我们必须把他弄回到影片里去。(望着这伙人,结结巴巴地)然后我们关掉放映机……把影片烧掉。
报刊宣传员(指点着以示强调):连同负片。
电影院经理(画外):多丢脸。(镜头切到他躺在长沙发上的画面,半醒半睡的)这是多好的一部影片啊。
镜头离开睡眼惺松的电影院经理,切到公共娱乐场,心焦如焚的汤姆站在大转轮旁边。他捧着一把花,望着镜头。重新奏起浪漫乐曲。
汤姆(打手势):我想念你,你来晚了!
汤姆朝镜头走了几步。
塞西莉亚(画外):对不起,我一我只是……(她奔向画内的汤姆)我尽快赶到的。
汤姆(把花束递给塞西莉亚):我爱你。
塞西莉亚(看花束):噢!(望着汤姆)噢,谢谢你。
汤姆(咯咯笑,交叠):它是——
塞西莉亚(抢话头,比划着):汤姆,呃——我的感情被搅得那么混乱。
汤姆:噢,我明白,我明白。(比划)你有丈夫,而且你是老派的人,而我是完全的新观念。(挽起塞西莉亚的胳臂)但实际上你的婚姻並不愉快。我打算带你走,离开所有这一切。
塞西莉亚(低头):是的,我……我知道你爱我。
汤姆(搂住塞西莉亚,略略弯腰,热切地):塞西莉亚,我真的爱你。你感觉不到我的感情吗?
塞西莉亚(抬头望汤姆):哎,我,呃……只是,我一我,你一你是那种有名无实的人。
汤姆(叹一口气,拉住塞西莉亚的手):你瞧,我一我不想再多说关于什么一什么是真实和什么是幻想的问题了。(做手势)生命过于短促,花不起时间去思考有关生命的问题。我们就实践吧。
塞西莉亚:怎样实践呢?
汤姆(搂住塞西莉亚,把她领开,咯咯笑):好,我们从吃晚饭开始。
塞西莉亚(做手势):哦,听着。不,我们会一一我只有几块钱了。
汤姆:咳,我们不打算花你的钱。
塞西莉亚:那么,这是我们全部的钱了,除非你干了点什么事。
汤姆:哎,别多说了。(抬头看天空)月亮会圆,星星会出来,我们开步走吧。
他们走出画面;镜头留在后面,停滞在昏暗暮色中空无一人的转轮上。
塞西莉亚(画外):可是我们穷到极点了!
汤姆(画外):让我来解决。
音乐停止,此时画面切到从小巷望过去的电影院后面。现在是晚上,小巷里黑洞洞的,后景上有一节供车长执行任务用的固定车厢;从车窗漏出为亮光,仿佛是场子里的街灯,照亮着后面的空地。一个铁路工人拎着一盏提灯走过那节车厢,走过空场。他在吹口哨。他一俟走开,汤姆和塞西莉亚便从车厢后面出现,汤姆在前面走。他握住塞西莉亚的手,拉她进入小巷。画面上只有他俩的脚步声。她拿着自己的帽子。他走向小巷里电影院的后门。他轻轻摇晃门锁。他为塞西莉亚扶住打开的门,自己紧紧相随。他顺手关上门;现在小巷里空无一人。隐约听见蟋蟀发出的声音。
俄顷,画面移至电影院内部。越过一排排座位看见黑白片的银幕。黑白影片的角色在坡顶房子的起居室里闲呆着。丽塔坐在前景的一把椅子里;贾森坐在附近的椅子里。伯爵夫人、拉里和唐纳利神甫都在长沙发上。亨利在看报,共产主义者站在墙边。德利拉仍旧坐在钢琴边,所有人都是精疲力竭的样子。
当黑白影片的角色在银幕上活动时,汤姆和塞西莉亚(彩色)从挂着帘子的边门出现。汤姆指点着塞西莉亚往前走,他走到排排空位前的银幕边。他们背对镜头,直接站在银幕下抬头观望。汤姆挥手打招呼。
贾森(看见汤姆):是他!汤姆!(站起来)你回来了!(望着汤姆,跳起来)
汤姆(对此刻已活跃起来的影片角色,他们全都往外看画外的汤姆):我要你们见见我的未婚妻,塞西莉亚。
塞西莉亚(呐呐地):汤姆……
汤姆(对塞西莉亚):这是——哦,这些人你全认识。
丽塔(从银幕往外看):这是不可能的!
汤姆:你是开——我是在可能的世界里!
亨利(望着汤姆,大声喊):是吗?那么,你最好回到这个故事里来,你这个卑微的小人!
画面切到汤姆和塞西莉亚的较近景(彩色),他们抬头看画外影片中的角色,背后是一排排空座位。塞西莉亚略在汤姆后面,踌躇不前。
汤姆(拍着巴掌笑):啊!你们盼望我!
塞西莉亚(温柔地):汤姆……
汤姆(没有理会塞西莉亚的抗议,爬上台时回头看她):跟我来!(向塞西莉亚伸出手)
唐纳利神甫(画外):圣徒保佑我们。
汤姆(只有手在画内,对塞西莉亚):相信我。
拉里(画外):他爱来就来爱走就走。
丽塔(画外,与拉里交叠):再别走掉。
塞西莉亚一手扶住帽子,另一只手拉住汤姆,他开始把她拉上台。影片的诸角色愤然作出反应,立即发表意见。画面切到黑白银幕(占满画格)。汤姆(背影)拉住塞西莉亚径自回到他那些黑白色的同事面前。现在他们进入《开罗的紫玫瑰》的世界,也是黑白色的了。他们磕磕绊绊地经过银幕边缘的贾森,走到坡顶房子起居室正中。其余的人把他们团团围住。
汤姆(跑进银幕世界,对塞西莉亚):来吧。
塞西莉亚(喘着气,四处打量这座坡顶房子的起居室):我在什么地方?
拉里(交叠):不过,她不能到这里来!
汤姆(做手势):为什么不能?来吧!
亨利(与汤姆交叠):他笨得不会考虑……
塞西莉亚(望望四周,高兴起来,交叠):我感到那么轻松!
汤姆(向塞西莉亚伸出手去,比划):塞西莉亚,我的钱在这里能用。
共产主义者:你已经挣得太多了。
塞西莉亚(无比惊诧地转过身去,交叠):我仿佛在空气中飘荡!
现在大家都在说话,对新的状态作出反应。塞西莉亚不住地东张西望:她格格地笑,喘不上气。丽塔坐在椅子上,以手扶额;看上去她仿佛即将昏倒。亨利的报纸在手里晃来晃去。德利拉从琴凳上站起来,站到琴前。
亨利:什么?
拉里(打手势):可是那样会打乱平衡!
亨利:肯定会如此。
伯爵夫人(掐灭香烟):那有什么不同?他回来了,不是吗?
唐纳利神甫(拍拍亨利的肩):我对你说过,他会回来的。
亨利(对神甫):哦,你原先不知道!
丽塔(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声地,交叠):我们现在能进入那段情节了吗?
亨利(打手势):我们怎么能让她在这里呢?
共产主义者(交叠):看着她。看看他干了些什么。
丽塔:哦,我——
汤姆(抢她的话头,强调地指指):可是她在这里和我在一起,要是有谁让她感到这里不需要她,我要揍他的下巴!
亨利(打着手势,掉转身子不理汤姆):噢,真浑!
德利拉(双手叉腰,交叠):好啦,到你回到这儿来的时候了。
伯爵夫人(举起一只手):对:现在我们终于要去科帕卡班纳饭店了。(从长沙发上拿起她的皮围肩)长时间以来,我们都没有吃过东西。
塞西莉亚(诧异地吸了一口气):噢,科帕卡班纳饭店!
汤姆(重叠):好得很,我带了一个客人。
贾森(双手合抱,就像祷告的样子):哦,基蒂·海恩斯会大吃一惊的。
后景开始演奏起大乐队的乐曲。塞西莉亚不断发出惊讶赞叹的尖叫声,唐纳利神甫盼食品盼得磨拳擦掌的,亨利放下报纸;丽塔背对镜头双手叉腰,打量这伙人。所有人都准备就绪,此时画面从坡顶房子化到一个小号手在科帕卡班纳饭店吹小号的特写镜头(黑白色)。
画面切到《开罗的紫玫瑰》的一伙人,有丽塔、贾森、拉里、亨利、戴着遮阳帽的汤姆、伯爵夫人,还有戴着家常钟形帽子的、容光焕发的塞西莉亚,他们站在饭店侍者总管阿图罗周围,阿图罗拿出几份菜谱。
贾森:请找一张七个人的桌子,阿图罗。
阿图罗(略躬身):是的,先生。(停顿)七位?
贾森:七位。
阿图罗:不可能。一向是六位的。
丽塔(指指塞西莉亚):我们有一个外加的。
塞西莉亚扭头看着汤姆。
汤姆(踮起脚尖以强调他的地位):七位,阿图罗。
阿图罗(以傲慢的态度指指塞西莉亚):这个人?
塞西莉亚耸耸肩,仍是满脸堆笑的。镜头切到科帕卡班纳舞台上的基蒂·海恩斯,她穿了一袭光洁轻柔的黑色长裙。大乐队在她后面演奏,领队穿了一套白色的小夜礼服(背影),她唱《总有一天》。
基蒂(唱):“不消说爱情崇高,因为时间会带来终结。/没有任何珠泪或柔情会损害我的化妆。”
基蒂含笑向画外望去,画面切换成她的视点:《开罗的紫玫瑰》一行人的桌子。人们倾听她的歌唱。贾森向画外的她微笑,然后扫一眼那张圆桌。拉里坐在他身边,依次是亨利、丽塔、汤姆和塞西莉亚(这二人是背影)。他们全都扭头望画外的基蒂。他们桌子后面有一个围栏;科帕卡班纳饭店里别的桌上挤满了顾客。亨利在抽烟。
基蒂(画外,唱):“到了结的时候,我会振作起来/直到你打电话说你要回来!”
贾森(听歌时悄声对塞西莉亚):你再要点香槟吗?
塞西莉亚(转向贾森):哦,谢谢。(把杯子递给贾森;同时对汤姆耳语):听着……汤姆,我不知道他们会收你多少钱,可是那些香槟瓶里灌的都是姜汁啤酒。
丽塔(当贾森往拉里的杯子里添“香槟”时高声说):这是影片,孩子!
亨利(对丽塔):嘘!
塞西莉亚(与亨利交叠,啜饮“香槟”):噢,我不在乎,我喜欢这里的每一分钟。
汤姆转脸对她莞尔一笑,接着又扭头看画外的基蒂。塞西莉亚也在看她,同时喝着香槟,眉开眼笑的。镜头移过生意兴隆的夜总会,经过盆栽棕榈树,切到基蒂唱歌的全景。大乐队在台上演奏,指挥站在他们面前,基蒂戴着手套的手上绕着一条长围巾,她以一个花腔琶音结束这个节目时,镜头推成她的较近景。我们可以见到她后面的指挥和乐队的部分身影。
基蒂(唱):“直到如今我在等待,深居简出/每个星期天,星期一,总有一天。/让我们相信总有一天/让我们相信总有一天。”
传来一片喝采声、鼓掌声及疏落的“好啊,妙啊”的声音。影片切回到《开罗的紫玫瑰》的桌上。镜头对着含笑热烈鼓掌的塞西莉亚。她望了一眼汤姆(部分身影),又回过头去看画外的镜头和舞台。亨利和丽塔也在后景中热烈鼓掌。
顾客中的一个男人(画外):妙啊!
镜头切回到台上的基蒂,她后面是乐队。她的长裙子在地上闪闪发光。她离开舞台走过几张有人鼓掌的桌子,经过摆着盆栽棕榈树的弧形墙,走向画外的《开罗的紫玫瑰》一行人——画面切到他们的桌子,此时汤姆、塞西莉亚、贾森和丽塔都是侧影,他们向从画外逐渐走近的基蒂鼓掌。汤姆、贾森和塞西莉亚笑容可掬地鼓掌起立。其他桌上的顾客在自己的座位上鼓掌,以佩服的目光望着基蒂。
贾森(对走近的基蒂):好啊!妙啊!
基蒂走向汤姆、贾森和塞西莉亚,含笑对喜欢她的听众颔首致意。餐厅里平静下来了,只听到嗡嗡细语。
基蒂(笑着对汤姆、贾森):谢谢,谢谢。(片刻后,对塞西莉亚)你是谁?
塞西莉亚(结结巴巴地比划着,抓紧她的钱包):哦,不,我,我只不过是随着汤姆来的。(看着基蒂,摇摇头)你唱得美妙动听。
基蒂(过了会儿,她盯住塞西莉亚,笑脸凝住了):这算是怎么回事?(对汤姆)安排好我们会面並结婚的,(笑容消退)这个女人是谁?
汤姆(拍拍塞四莉亚的胳臂):我的未婚妻。
基蒂:什么?
塞西莉亚(与基蒂的话交叠):哦,不,等等,我……
亨利(画外,与塞西莉亚的话交叠):他在新泽西遇见她。
基蒂(望着画外的亨利):这算什么呀?
贾森:基蒂,她是现实中的人。
汤姆笑嘻嘻地望着她,基蒂不作声,愣了一会儿后,伸出手去试探性地摸摸塞西莉亚的肩膀。她尖声呼叫,昏倒在画外。后景中的顾客慌乱起来,在一片惊惶失措的对话中,夹杂着喘气和叫嚷声。
伯爵夫人(画外):基蒂!
贾森(望四周):快里给她灌——灌点姜汁啤酒!
亨利(画外):叫唐纳利神甫。
这个地方喧嚷沸腾起来。画外的亨利咕咕哝哝的不知说什么。后景中有几个顾客站了起来。有人尖声叫喊。阿图罗忧心忡忡地走到桌边。汤姆嘟嘟囔囔地掏了几张钞票放在桌上。
阿图罗:干吗这么大惊小怪的?
汤姆(盖过别人的声音):呃,没事,没事,阿图罗。(塞了几张钞票给阿图罗)我们,我们刚要走。(拉起塞西莉亚的手,把她拽出去)来吧。咱们走。
丽塔(背对镜头站起来):走?上哪去儿?(摇头)嗨,把我弄得晕头转向了!
汤姆牵着塞西莉亚的手离开他们的桌子,经过丽塔、伯爵夫人、拉里、亨利等,他们都站起来目送他俩。他登上几步台阶走到餐厅里较高的位置,并在有其余顾客和桌子的围栏附近站住,转身对画外那伙人。
汤姆(高声地):我领她去观光城市!
影片快速切到站在《开罗的紫玫瑰》一行人的桌旁的阿图罗,看得见他后面的乐队、舞池、池畔的桌子。也看得见站在他身旁的贾森的部分身影。顾客们的细语形成延绵不绝的嗡嗡声。
阿图罗(打手势,手里塞满钞票):我们干脆放弃那个情节行吗?先生?
汤姆(画外):完全正确。(画内,他和塞西莉亚站在围栏边,比划着)人人都为自己打算!
阿图罗(热切地朝外看,同时放下菜单):那么我再也不用招呼人们入座了。(把小费放进口袋)我可以干我一直想干的事!
贾森(脸在画外):什么事?
阿图罗(看了贾森一会儿,然后转向乐队):敲起来吧,孩子们!
乐队开始演奏快节奏的音乐,阿图罗当即跳着踢跶舞步离开《开罗的紫玫瑰》一行人的桌子,旋转着跳到乐队前的舞池上。他对着赞叹欢笑、继而又为鼓掌的夜总会观众跳了一个活泼正规的踢跶舞。
阿图罗继续跳舞,银幕正中出现了一个钻石形的图形,里面是时报广场熠熠发光的全景。那颗钻石越来越大,把科帕卡班纳的场景划掉了。开始演奏刺耳、节奏快的音乐,银幕上出现斜状大字“哈里奎因供乐部”还有一只马丁尼酒杯轮廓的标志。汤姆和扶住帽子的塞西莉亚也出现在银幕上,叠印在时报广场的景物上。这两个目瞪口呆的人在场景中游荡,目不暇给。
哈里奎因俱乐部的招牌退出画面,换了一个有曲线装饰的斜形招牌“霍特·博克斯”,它倾斜着闪往银幕的右角,出画。当叠印在汤姆和塞西莉亚继续左顾右盼时,时报广场的景物开始移动,移到百老汇,经过灯火通明的影剧院,远处是时报广场的塔。
汤姆和塞西莉亚走出画面时,带着音符的“百老汇跳舞宫”的牌子移到银幕当中,一个戴着白手套的侍者双手在冰桶里冷冻一瓶香槟的图像移入画面,抹掉时报广场的景色。往上飘的气泡叠印在银幕上,同时淡入放射出折光圈的舞动着的香槟酒杯。招牌淡出,香槟酒杯变得更为清晰,那瓶香槟酒和侍者的手化成汤姆和塞西莉亚,他们搂抱着跳舞,叠印在两只不动的香槟酒杯上,舞动的玻璃杯围成一圈移入画面,整个画面有如令人眼花缭乱的万花筒。
跳舞的场景化到一个夜总会的雨篷,篷围上鲜艳地装饰着“紫洞穴”的招牌。镜头向下移到一个斜面,看见汤姆和塞西莉亚刚走出这家夜总会。他们招呼出祖汽车。一对男女走进夜总会,门口灯火灿烂,在这个场景上叠印一对老成持重的夫妇脸贴脸地跳舞,给人以超现实的蒙太奇效果。
喧喧嚷嚷的浪漫乐曲在继续,一只手按在钢琴键上,把正在移向琴键的“紫洞穴”的招牌划掉了。画面正中出现“哈莱姆俱乐部”的小招牌,它一闪一闪时变得越来越大,接着,汤姆和塞西莉亚跳着快速的吉特巴舞进入画面,叠印在弹钢琴的手上。
乐曲中出现拉丁韵味的击鼓声,同时见到有条纹装饰的东方式门(呈斜状),门上有霓红灯的招牌:“摩洛哥俱乐部”。汤姆和塞西莉亚手挽手地背对镜头走向门口。也呈斜状。
当汤姆给塞西莉亚开门时,他们化入俱乐部里面,在那儿跳轻松愉快的伦巴舞。叠印在他们上面的是一双摇晃着响葫芦的手。这双手化到一个拉丁乐队。一块“拉丁地区”的招牌连同棕榈树的轮廓泼进画面。这二人继续跳舞。
乐队消失时,拉丁韵味的鼓声仍不绝,乐队的位置出现一只翘起来的玻璃杯正在接香槟酒。当上升的众多酒瓶绕住那只杯子并占满银幕时,这对伴侣淡出。香槟溢出杯子,场景化到——
透过汽车后窗和一层上升的气泡,看见塞西莉亚和汤姆正在一辆出租车内边兜风边聊天。看得见汽车司机的背部。汤姆搂住塞西莉亚,她对他微笑,她的头舒舒服服地靠在他的肩上,他紧紧抱住她,气泡消失了,画面化到:
坡顶房子的门厅,它的螺旋形楼梯处在后景。汤姆和塞西莉亚挎着胳臂走入画面。背景音乐是钢琴曲。
塞西莉亚:我度过了如此美妙的时光。
汤姆(笑):我也是。
他们走进起居室。透过窗户,看见天色已破晓。
塞西莉亚(四处看看):其余的人在哪儿呢?
汤姆:噢,我不知道。(随随便便地抽出胳臂,双手插进口袋)唔,很可能还在外面跳舞吧。
塞西莉亚(把大衣搭在肩上):哦。
汤姆(转向塞西莉亚):为什么?有什么不妥当吗?我要的就是单独和你在一起。
塞西莉亚(摇头表示不):这里那么漂亮。(看看四周)啊!白色电话!啊!(走到窗户附近的电话机)我曾梦到过有一台!白色电话。(摸摸电话)
汤姆(走到塞西莉亚跟前,背着双手):你的梦也就是我的梦。
塞西莉亚(手没离开电话,抬头望汤姆):如果我的全部生活变成银幕这边的话,不知会成为什么样子。
汤姆(眺望窗外):你看见那外边正在趁醒的城市了吧?
塞西莉亚(扭头望窗外):唔?
汤姆:只要你愿意,就是你的。
塞西莉亚(倒吸一口气):我的心跳得那么快!
音乐声增强:汤姆双手扶住塞西莉亚的肩让她面对自己。他们缠绵地亲吻,曼哈顿的轮廓令人确信是一个布景。
吉尔(画外,高声地):塞西莉亚!
音乐止,气氛被破坏了。塞西莉亚转身面对镜头,一只手扶着帽子。汤姆也转身直直地朝前看。
塞西莉亚(吓了一跳):吉尔!
画面切到有好几排空座位的电影院(彩色)。吉尔站在后面的甬道上,部分被放映机晃动的光挡住了。
塞西莉亚(画外):你在这里干什么?
吉尔(顺着甬道向画外的电影银幕走去):哦,我……我到这儿来思索。你在这里干什么?
画面切到越过几排空座看到的银幕。黑白色的汤姆和塞西莉亚离开窗户,走到房间当中。
汤姆:我,我和她约会……行了吧?(打手势)现在你能不能走开?
吉尔(画外):不,我一我不能留下她(画内,背对镜头走向银幕)一个人。(叹息)我忌妒。
塞西莉亚(走近银幕边,在坡顶房子的窗户投进来的晨曦下短暂成剪影):你忌妒?
吉尔:那么,你要我说什么才好呢?(打手势)我一我的脑子里摆脱不掉塞西莉亚。这只……
塞西莉亚(截住他的话,走到银幕边,朝外看吉尔):吉尔……你一你是当真的?
汤姆(走到银幕边,比划着抗议):哦,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回好莱坞去好吗?求你了。
吉尔(抬头看银幕,做手势):你看,我不好意思承认,塞西莉亚,我,我……
画面切到抬头看银幕的吉尔的睑。他说话时,塞西莉亚向他走过去,她背对镜头,已经踏出黑白银幕的外面了。
吉尔(打手势,继续):你知道的,你说过我有一种魔幻般的激情?不过,那……是你,你才有这种激情。(望着此刻已站在他面前的塞西莉亚)而且……虽然我们才认识,我就,我知道这是千真万确的。
镜头切到汤姆(彩色)面对这两个画外的人,他也已经走出后面的黑白银幕,那里空无一人。
汤姆:你不能和塞西莉亚相爱。(向画外的吉尔和塞西莉亚走近些)她和我相爱!
镜头回到吉尔和塞西莉亚(侧面)。
吉尔:我要对你说的是,你为什么不转过身去,重新回到那部影片里去呢?
镜头回到汤姆,他的后面是银幕。
汤姆:我永远不回去!
镜头切到黑白片的银幕,占满画面。亨利、伯爵失人刚回到起居室,他们站在银幕边,低头看画外的汤姆,吉尔和塞西莉亚。
伯爵夫人:我不能相信,他们又干这手了。
亨利(叫嚷):汤姆,你回这儿来好吗?
画面移到电影院(彩色),吉尔和塞西莉亚比肩站着,汤姆站在几步外,他背对镜头。
吉尔(指点着,摇摇头):看,你到那儿去。汤姆,你破坏了一切。
汤姆:你才是呢?你是破坏一切的人。
吉尔(指指自己):你知道吧,要不是有我,影片里根本就役有你!
汤姆(双手叉腰):别那么有把握!我可以由弗雷德里克·马区或者莱斯利·霍华德来扮演!
伯爵夫人(画外):你说得不对。
画面切回到亨利和伯爵夫人,他们正低头看画外。丽塔入画,站在他们后面,观察他们的举动。
伯爵夫人(画内,继续):这个角色太没价值了,吸引不了大明星。
画面切到吉尔和塞西莉亚,他俩站在一起,汤姆在甬道上(彩色)。
汤姆(转身对画外的电影银幕):没价值!她说我是个次要角色……次要角色!
吉尔(抬头看画外的电影银幕,交叠):见鬼去吧!你在说什么呀?
汤姆(对画外银幕上的伯爵夫人,指点着):我不是次要角色!
吉尔(抬头对银幕,交叠):你是什么意思,次要角色?
吉尔说话时,镜头短暂地转向汤姆,他听画外的吉尔说话时,心有疑虑,镜头又回到吉尔和塞西莉亚(特写)。塞西莉亚(侧面)正在往外看,也许是看画外的汤姆,吉尔面对镜头。
吉尔(片刻之后,继续对塞西莉亚说话,握住她的手):天啊!你要知道,自从我们见面之后,我任何事情都思考不了。(画外,镜头摇到汤姆)我只是,我必须和你一起花点时间让你看看,假如,假如两个(画内,镜头对着他和塞西莉亚)人真心相互关怀,真正的生活可能会成为什么样。
塞西莉亚(打手势):噢,……我……上个星期没有人爱我。(转向吉尔,她短暂地背对镜头)现在……有两个人爱我,而且,是一是一是同样的两个人。
伯爵夫人(画外):和那个真人一起去吧……
伯爵夫人说话时,画面切回到黑白影片的银幕,占满画格。伯爵夫人和亨利站在银幕边(如前),丽塔在他们后面。他们俯视画外的塞西莉亚。
伯爵夫人(画内,继续):……宝贝儿,我们没有那么聪明。
丽塔(推开亨利,她向前迈步):跟汤姆走吧。他没有缺点。
德利拉(入画,和银幕边上的人站在一起):随便跟哪个走吧,因为我嫌烦了。
画面切回到汤姆,他望着画外的吉尔。
汤姆(打手势):她会和我结婚的。你只不过,你在浪费时间。
镜头回到吉尔,塞西莉亚在他身旁。
吉尔(望着画外的汤姆):你回到银幕上去好吗?我正设法告诉塞西莉亚我爱上她了。
镜头又回到汤姆特写,他望着画外的塞西莉亚,电影院的一盏壁灯投射出一片全色的光辉。
汤姆(对画外的塞西莉亚):我爱你。我诚恳、可靠、勇敢、多情而且擅长亲吻。
影片突然切回到吉尔,他和塞西莉亚站在一起。
吉尔:而我是实际存在的!(望着塞西莉亚)
拉里(画外):决定下来吧,塞西莉亚!选他们当中的一个,我们就能安排这件事了。
当拉里对看上去已六神无主的塞西莉亚说话时,画面切到从电影院座位上看的黑白银幕。塞西莉亚、汤姆和吉尔在通道上,他们背对镜头,抬头望银幕。拉里和别人一起站在银幕边。他和亨利、德利拉、丽塔和伯爵夫人俯视通道上的三个人。
拉里:人类全部属性中最主要的是选择能力。
伯爵夫人(点头,和丽塔一起):唔——
亨利(望着他的影片角色的同伴,打手势):那么,等会儿,等会儿。如果她选中汤姆,我们怎样结束这个故事呢?我们会永远被钉在这里。
汤姆(在通道上转身面对塞西莉亚,伸出手臂):唐纳利神甫可以就在这个电影院里给我们举行婚礼。
画面切为汤姆的视点:吉尔和塞西莉亚站在通道的较前方。
吉尔(打手势):不,这在法律上不能生效。神甫必须是真人。
镜头回到黑白影片银幕。唐纳利神甫从后景中的起居室走到银幕边上《开罗的紫玫瑰》一行人中。
唐纳利神甫:《圣经》上从来没有说过神甫不能上电影!
画面切回到汤姆和塞西莉亚,他们面面相觑,塞西莉亚半晌不曾吱声,终于说话了。
塞西莉亚(做手势):不,呃,我一我已经结过婚了!
吉尔(拉住塞西莉亚的双手,恳求她):和我一起到好莱坞去吧!
画面短暂地切到单独站在一旁的汤姆,他双手叉腰,瞠目结舌地观察吉尔和塞西莉亚,显示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塞西莉亚(画外):就……那样?
吉尔(画外):就那样。
画面移回吉尔和塞西莉亚;他仍握住她的双手,恳求。塞西莉亚惊呆了,拿不定主意,小声嘀咕。
吉尔(画内,继续):哦,你在一生中干一点有冲劲的事吧!我是说,只一只一只不过是把你的东西扔进一个旅行袋,和我一起出走。真的,只是别忘了那把尤克里里琴。(吃吃笑)
画面迅速切到汤姆,他仍是两手叉腰。
汤姆(怀疑地皱起眉头):什么尤克里里琴?
画面随即移回到握住塞西莉亚双手的吉尔。
吉尔(瞥了一眼汤姆,暂时被打断话头,然后又看着塞西莉亚):瞧,我爱你,我知道,我知道这种事只能在影片里发生,(做手势)可是……(叹气)我爱你。
传来钢琴协奏曲的声音。塞西莉亚望着吉尔的眼睛,默默无言,然后又转向画外的汤姆。
塞西莉亚:汤姆?
画面切到依然双手叉腰的汤姆,现在脸上有困惑之色。
丽塔(画外):塞西莉亚……
丽塔说话时,画面切回到黑白影片的银幕。亨利、丽塔和伯爵夫人在边缘。德利拉、唐纳利神甫和拉里站在他们后面。当丽塔对画外的塞西莉亚说话的时候,伯爵夫人和亨利望着丽塔。
丽塔(画内,继续):你抛弃十全十美的人!
亨利(比划,手里拿着香烟):别对她说这个!我们需要汤姆回来!
丽塔(望望享利,又看画外的塞西莉亚,充满情感地):真浪漫啊!
亨利(觉得恶心,掉转头):噢,女人啊!
黑白影片银幕上其余的人也各有反应,拉里辛辣地笑笑,伯爵夫人抿了一下嘴;画面切向伤透了心的汤姆,他仍是双手又腰;一直没动弹过。
汤姆(片刻之后,沉默,叹气):哎,我一我一我被碾碎了,(做手势)我被压垮了。这是……
汤姆叹了口气,说不下去了,双手插进口袋。当画面切到望着画外的汤姆的塞西莉亚和吉尔时,他开始哭泣。站在塞西莉亚身旁的吉尔先看看画外的汤姆,继而目不转睛地看着塞西莉亚。他一言不发。
塞西莉亚(摇摇头):汤姆,想法理解吧。
画面移回垮掉的汤姆,他仍旧站着,木然不动,画外的塞西莉亚说话时他看着她。他珠泪盈眶。
塞西莉亚(画外,继续):你会好起来的。在你们的世道里,事情有顺当的解决办法。看,我是现实的人。不管我……我受到多大的诱惑,我必须选择真实的世界。
塞西莉亚继续说话时,画面切回到黑白银幕。亨利、德利拉、丽塔、唐纳利神父、拉里以及伯爵夫人同原先一样站在银幕边。他们眼看这出戏在电影院的地上展开。伯爵夫人低着头,丽塔张开嘴盯住画外看,被塞西莉亚的话感动了。他们全在倾听,都作出反应。
塞西莉亚(画外):我热爱和你相处的每一分钟。
画面回到塞西莉亚的脸部特写,她望着画外的汤姆。
塞西莉亚(摇摇头,嫣然一笑):我永远忘不了我们在城里的夜晚。
画面移回到汤姆,他的姿势没变,定住不动。他久久盯住画外的塞西莉亚。协奏曲尚未终了。
汤姆:再见啦。
他徐徐转身,离开甬道,向等待着他的画外电影院银幕走去。镜头移回吉尔和塞西莉亚,他们望着汤姆后退的背影。过了一会儿,他们转身朝甬道上走,吉尔搂住塞西莉亚。在他们走到电影院后半场,转身走出门口,电影角色当即开始说话并在画内且说且笑,含含糊糊地欢迎归来的汤姆时,协奏曲一直没有停。塞西莉亚返身回顾过一次,放映机明亮的灯光挡住他们后撤的身躯。
亨利(画外):你最好带着我们一起走掉,你这个多情种……你真是。
伯爵夫人(画外,交叠):再别那样干了。
贾森(画外):我们能接下去演《开罗的紫玫瑰》了吗?
德利拉(画外):如果有谁需要我,我在第六本。
画面移回从空旷的电影院望过去的黑白片银幕。汤姆站在银幕边,朝外看画外的塞西莉亚。
丽塔(对汤姆):基蒂在等着你呐。
德利拉(开始走向卧室的门):上帝保佑!
亨利(把手臂递给丽塔):来吧,丽塔。(陪她朝门厅的方向走出画面)
德利拉:真累人!(画外)真够呛!
很快便听见最后的脚步声。汤姆独自留在银幕上。他怔怔地站了片刻,往外呆看电影院。随后,他也走出画面。坡顶房子的起居室空无人影。
[切换]
外景,塞西莉亚的寓所,白天
塞西莉亚顺着人行道跑回她的家,一只手扶住头上的帽子。桥在她背后的后景中。塞西莉亚跑过几幢房子才到了家,她在钱包里翻找钥匙。她转身走上台阶,打开门走进去。她关上身后的门。
画面移进屋内,到了塞西莉亚暗黢黢的卧室;画面上露出一角床单。通过门道,看见塞西莉亚打开寓所的前门又随手关上。她径自走进卧室,对着镜头打开灯,把她的钱包扔在床上,并弯腰从床下拖出一只手提箱。她解开手提箱的带子,打开箱子,把它放在床上。她的动作坚决、急促。音乐淡出。
蒙克(画外):那么说,你那个探险的朋友(走到卧室的门道)没事啦?我看见他和你一起在镇上逛。
塞西莉亚(画外,在一只画外的衣柜里急匆匆地收拾她的衣物):是的,他没事了……不用谢你。
蒙克(站在门道啜啤酒,望着画外的塞西莉亚):我不是故意这么粗暴地揍他,(打手势)只不过,事到临头,我忌妒了。
塞西莉亚急忙回到画内,抱着两件衣服。她把其中一件扔在床上,动手叠好另一件,她没看蒙克一眼;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影子在敞开的门上晃动。
塞西莉亚(叠衣服):是吗?
蒙克:天啊,你是知道我的。我知道我待你粗鲁,这是我的方式。(弹弹酒瓶)这并不说明我不关心你。
塞西莉亚(叹气,把叠好的衣服放进箱子,开始叠另一件):噢。
蒙克(呷啤酒,过了会儿):你在干吗呢?
塞西莉亚(收拾衣箱):离开这儿。
蒙克(打手势):咱们又来了。(吸鼻子,暂时掉转脸)
塞西莉亚(转过身对着蒙克叫喊):你不关心我,蒙克。你所关心的一切是为你自己!(怒气冲冲地叠她的衣服)你的……你的啤酒,你的,你的牌戏,你的女人!
蒙克(放下现已喝干的啤酒瓶):好吧……我要改过自新。不,我不是开玩笑,我(画外,镜头跟拍塞西莉亚走向梳妆台;再走进房间,她后面的壁橱已空了)对天发誓!
塞西莉亚(与蒙克的话交叠):太晚了,蒙克。(打开一只抽屉,拿出一些内衣和袜子)太晚了,我要走。我早就该走。我没走成不过是因为我怕孤单。
蒙克(画外):那么现在呢?(镜头移到他在门道打手势)你找到某个笨蛋,他在用什么伟大的思想灌进你的脑袋!
塞西莉亚(匆匆走到床边,胳臂上抱满了内衣,交叠):不,不,我找到一个改变生活的机会。(收拾东西,高声地)我要搬到好莱坞去。
塞西莉亚转身走出房间,走过蒙克身边时没看他一眼便出了画。蒙克跟着她出画。他在画外门厅里对她说话时,只在敞开的门上看见他的影子。
蒙克:好吧,现在听我说,塞西莉亚。我说了我(跟着塞西莉亚,画外)后悔粗暴地对待过你的朋友。现在我们好好过吧!
塞西莉亚(画外):太晚了,蒙克!
塞西莉亚边说边回卧室,走向床上的手提箱,胳臂上抱满了衣服——蒙克跟她走进房间,粗暴地抓住她的胳臂。
蒙克(叫嚷,摇晃塞西莉亚):瞧,见鬼去吧!你……我说见鬼去!别跟我说那些自高自大的废话,听见了没有?!因为我是个能一巴掌把你打翻在地的人。
塞西莉亚(抓住帽子,喘着气,部分交叠):打我吧,蒙克!(尖声叫)尽管打呀!
蒙克咆哮起来。他放开塞西莉亚。
塞西莉亚(把手臂上的衣服装进手提箱):无论如何我要走!
蒙克(指着背对他的塞西莉亚):是呀,好,要是你没有遇到那个家伙,永远不会出这种事的。
塞西莉亚:很可能是这样,那样我们就照老路子走下去,直到我们老得连想改善都不可能了。(关上手提箱)不过我是遇见他了!我遇见了他,(捆上手提箱)我对他有感情!他对我也有感情!
蒙克:我怎么办?
塞西莉亚(喘着气,捆箱子时暂且转向蒙克):我还是关心你的,蒙克,如果你肯相信的话。但是忽一一(吸气,摇头)从天而降,我平生第一次有人爱上我!(飞速瞥蒙克一眼)
蒙克(打手势):不,可一可一可是你们刚认次。
塞西莉亚(喘着气,转向蒙克):一见钟情并不仅在影片里才有的。
塞西莉亚把蒙克推到一旁,快步走到一个架子前,拉下那只尤克里里琴。蒙克说话时,她回到床前取手提箱。
蒙克(举起一只手制止她):嗨,塞西莉亚,别走。你听见了吗?我说别走!等一等。我——(塞西莉亚拿起手提箱和尤克里里琴走到卧室门口时,她转过身去)别!(嚷嚷起来)我说过了,我说过别走!
塞西莉亚(略对蒙克转过身,交叠):再见,蒙克。
通过卧室的门道看见塞西莉亚走到寓所的门。蒙克跟着她,他背对镜头。
蒙克(叫喊):你留下,听见没有?!
塞西莉亚(交叠):你保重吧。
塞西莉亚打开门走了。阳光从门道中投射进来。
蒙克:噢,是的。好吧,咳……(撑住门,朝楼梯下画外的塞西莉亚叫喊)好,走,走!看我在不在乎。走,看着外面是什么样子。(手放在嘴边嘶声叫喊)这不是电影!这是现实生活!这是现实生活,你会回来的!记住我的话吧!你会回来的!
传来前门砰然关上的声音,镜头随即切到宝石电影院外面,对着一个站在梯子上的男人,他正从门罩上取下《开罗的紫玫瑰》的字母。镜头离开他,摇过门罩和行人道,过了马路,框入正在朝电影院走的塞西莉亚,她拿着手提箱和尤克里里琴,后景中有气势磅礴的音乐;一辆汽车开过去。一辆汽车停在电影院附近。
塞西莉下斜插着过马路,小跑溜丢的到了电影院前门。她望望四周。电影院前面冷落无人。售票台关着门。塞西莉亚继续东张西望,看看马路,看看电影院的玻璃门。没有人影。
玻璃门旋转开;电影院经理拿着几个门罩上用的字母从里面出来。音乐止。
塞西莉亚:萨姆,你好。
电影院经理(交叠):塞西莉亚,你在这里干什么呀?
塞西莉亚:会见吉尔·谢泼德。
电影院经理:他们全走了。
镜头推到塞西莉亚的睑。她惊呆了。微风吹拂她的头发。
塞西莉亚(怀疑):他们……你,你是什么意思?
画面飞速切到电影院经理。
电影院经理:回好莱坞了。
镜头回到盯住画外电影院经理的塞西莉亚。她的头没有动,她没有眨眼睛。
塞西莉亚:吉尔也走了?
电影院经理(画外):谢泼德先生,是的。汤姆·巴克斯特一回到电影银幕,他就迫不及待地离开这里。他说这是他事业中的一次侥幸脱险。我想他要去扮演查尔斯·林德伯格了。
开始演奏浪漫乐曲。塞西莉亚终于吓得低下了头,电影院经理走过她时,短暂地挡住她的脸。她开始流泪。
电影院经理(画外):别忘了,塞西莉亚,今天晚上开始上映弗雷德·阿斯泰尔和琴吉·罗杰斯。
塞西莉亚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她的脸化成吉尔的脸。他坐在飞机的窗户边,他眺望窗外。他扭过头来看画外的镜头;镜头后拉,看见一个男人在他的座位后面呼呼入睡。吉尔低下头,掩住嘴。他茫然凝神,独自沉思。音乐止。只听得见飞机的呼啸声。镜头停留在他的脸上,机舱内静宓无声,此时听到飞机飕飕声中有弗雷德·阿斯泰尔唱的《脸对脸》的歌声,画面切换到:
弗雷德·阿斯泰尔在精工拍摄的黑白影片《大礼帽》中和琴吉·罗杰斯脸对脸地翩翩起舞。他们是在一家富丽豪华的夜总会里,其余跳舞的人在拥挤的舞池中滑动。
弗雷德·阿斯泰尔(唱):“天堂,我在天堂/我的心跳动,因此我难以言表。/我似乎找到我寻找的欢乐……”
当弗雷德尔·阿斯泰尔继续唱时,画面切到电影院内部(彩色)靠后排的地方。弹簧门开启时,看见几个人坐在位子上观看画外的影片。塞西莉亚拿着她的钱包、手提箱和尤克里里琴走了进来。她在后墙附近踏上甬道。她耷拉着肩膀,情绪低落,走过通道,坐到一个位子上。她低着头,她的眼神忧郁,镜头推近她的脸。
弗雷德·阿斯泰尔(画外,唱):“当我们一起外出,脸对脸地跳舞时……”
画面切回到黑白银幕,镜头对着弗雷德·阿斯泰尔,倚着夜总会的墙,对着心花怒放、充满魅力的琴吉·罗杰斯歌唱。
弗雷德·阿斯泰尔(唱):“噢,我喜欢登上山峦/攀到最高峰/但它比不上脸对脸跳舞一半那样使我激动。”
当弗雷德·阿斯泰尔唱完他的歌时,镜头短暂地切回座位上的塞西莉亚(彩色)。她现在正抬头看画外的影片,她的脸蛋儿是湿的。当画面回到黑白片上的弗雷德·阿斯泰尔和琴吉·罗杰斯时,她紧紧抓住尤克里里琴。他们旋转着跳过一座新颖奇特的桥,跳到一个在高平台上的更大的圆形舞池。几把咖啡壶点缀着后景的阳台。《脸对脸》的配乐设计如同迷人的好莱坞布景那么奢华,如同它的舞蹈那样痴醉。
画面切回到座位上的塞西莉亚(彩色),她现在沉醉于画外的影片中了,它的吸引力很强。她的表情里包藏着渴慕,也有哀伤。她不再哭泣。镜头停留在她那起着微妙变化的脸上。塞西莉亚坐稳当后,画面切到黑白影片的银幕,镜头对着在圆形舞池中的弗雷德·阿斯泰尔和琴吉·罗杰斯(较近景),他们正在跳绚丽多姿、优雅动人的双人舞。他们翩翩飞舞,音乐达到一个高潮,弗雷德·阿斯泰尔抱住琴吉·罗杰斯的腰,让她在他的臂弯中飞速旋转,她做了一个美妙漂亮的、几乎弯到地的倾斜姿态。画面又回到塞西莉亚(彩色),她在观看画外的影片。她完全被吸引住了,完全沉醉在影片里。音乐在继续。塞西莉亚展颜含笑。画面淡出到黑色,歌声止。
当影片的爵士乐重新再起时,黑色背景中显出白色的片尾字幕。
(全剧终)
注释:
注1:一种可以由两个、三个或四个人玩的牌戏。——译者
注2:美国著名飞行家,1947年首次完成横渡大西洋不着陆飞行。
注3:一种类似吉他的四弦琴。——译者
又名:戏假情真(港) / 开罗的紫罗兰
上映日期:1985-03-01片长:82分钟
主演:米亚·法罗 / 杰夫·丹尼尔斯 / 丹尼·爱罗 / 欧文·梅茨曼 / Victoria Zussin / Wade Barnes / Elaine Grollman / Stephanie Farrow / Maurice Brenner / 保罗·赫尔曼 / Rick Petrucelli / Peter Castellotti / Milton Seaman / 米密·威德尔 / Tom Degidon / 爱德华·赫曼 / 约翰·伍德 / 黛伯拉·拉什 / 范·强生 / 佐伊·考德威尔 / Karen Akers / 安妮乔爱德华兹 / 米罗·奥西 / 皮特·麦克罗比 / 卡米利·萨维奥拉 / 朱莉安娜·唐纳德 / 黛安·韦斯特 / George Hamlin / 海伦汉芙特 / 乔治·马丁 / 克丽丝特尔·菲尔德 / Robert Trebor / Jean Shevlin / Edwin Bordo / Tom Kubiak / Alexander H. Cohen / 约翰·罗斯曼 / Raymond Serra / Sydney A. Blake / 迈克尔·塔克 / 彼得冯伯格 / 格伦妮·海德利 / Lela Ivey / Loretta Tupper / Marty Appel / 弗雷德·阿斯泰尔 / Jacqueline Carol / 罗伯特·达赫达赫 / James Prendergast / 金杰·罗杰斯 / Don Quigley / Joseph G. Graham / Mark Hammond / David Kieserman /
导演:伍迪·艾伦 / 编剧:Woody All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