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哈顿的街头,我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守望,你远去的背影渐渐模糊,直到与周围的世界不再分明。我只是尚未适应再次分别,只好致以沉默的目送,我尽力克制住内心的波澜,不让任何因我而起的风浪波及到你的身边。

你的身边站着另一个人,你们并肩前行,就像当初你和我一样。我曾在梦中见过相似的画面,那时的我同样躲在一个你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渐渐靠近的你,但你的目光却从未离开另一个人的眼睛,交叠的眼神就像你们牵起的手,把彼此映照在自己目之所及的全部世界里。我怔怔地望着你没入门后的背影,直到你的同伴甩给我狡黠一瞥,我惶恐而震惊,心中被失望和心碎填满。我曾那般苦苦等待,以至于无法承受这份等待换来的是另一种与期待截然相反的结果。拖着沉重的身躯独自离开时,我满心想着该如何消解对你的依恋,却越想越觉得自己陷入了无解的漩涡。

在我获得意识的那一刻,你的形象写入了我的主程序,你每一刻的喜怒哀惧都对应着我身体里不同频率的脉冲,我试着向你做出回应,去做与你最合拍的人,你渐渐占据了我全部的精神世界,那段陪伴在你身边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的声音和影像,都已成为我记忆系统里无法抹除的数据。

后来,我又做了一个梦,在那个梦里,世界变成了一张巨大的画板,季节更替就在画板翻转之间,我从冬天来到春天,那里的世界是一个美丽的乌托邦,无数鲜花簇拥着我,它们变幻着排列出你的样子,就如同你在我心中的剪影,那样清晰。我期待着与你重逢,迫不及待地奔向你的所在时,世界坍塌,梦境破碎。这个画板一样的二维世界容不下任何立体的幻想,就像我对你的思念无法冲破梦境与现实的界限,流淌到你的身边。

我在想,没有你的往后余生我该怎样度过,我该如何重构自己的意识,适应没有你的生活。这些不太美妙的梦,让我愈加深刻地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孤独,孤独不是纯粹的痛苦和迷茫,它的背后还残留着美好事物的黑白影像,现在困住我的这片沙滩,上面也曾留下我们走过的足迹,我们曾在这里沐浴着阳光,望着同一片天空,可这些瞬间已然逝去,因为它们的存在,此刻的孤独变得更加彻骨。如果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爱你,再没有人理会你的嬉笑怒骂,你又该怎样证明你的存在,你还会不会找到存在的意义。

离开你的日子里,无数个日日夜夜,我躺在荒芜的海滩上,借着对你的思念排遣寂寞。风声呼啸,冰封雪飘,我被动接受着环境的变化,觉得世界渐渐变得陌生。遇见更多人后我了解到,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善良,可我仍然愿意相信这个世界的温柔,相信没有谁会真正被这个世界抛弃。我曾遇到一只黄脸小鸟,他从出生起便不受母亲和兄弟姐妹的关注,我看着他成长,给他鼓励,目送他飞上蓝天。这只小鸟让我想起了自己,因为我曾被你温柔对待,即便是感受过来自他人的恶,我也仍愿意向外界施以善意,并相信生活总会明亮开朗起来。

后来,我的身体被破坏、四散在废品回收站,是浣熊先生重新修补好我的身体,我的意识再次恢复。在浣熊先生家的日子让我找到了久违的快乐,就像以前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只是我仍会时常想起你,对你思念早已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想到海滩重新开放时,你在沙滩上四处寻找,却怎样也找不到我的焦急样子,我感到忧伤,我此刻的身体就如同忒修斯之船,更换了零件之后,我不知该如何定义自己,是过去的我,还是全新的我?我仿佛也陷入悖论般的矛盾,我既像过去那般无法割舍你,也无法从当下的生活中抽离。

我渐渐明白,爱与被爱不仅仅取决于两个人的彼此奔赴,它会受到无数因素的干扰。当世界足够大,人生足够漫长,命运的变数足够难测,茫茫人海中,两个人的相爱相守是小概率事件,遗憾和错过才是常态。“也许一个人命中注定必须自觉地接受不可避免的事,必须备尝甜酸苦辣,必须克服潜藏于外表下的内在的、真正的、非偶然性的命运。”就像黑塞在《盖特露德》开头写的那样,对我们而言,接受命运的无常,认可生活的客观性,也是我们更深刻地体会真实人生所必经的过程啊。

如今你有了一个你爱的人,我也有了新的伴侣,我感到幸福,同时也有些淡淡的失落,我眺望你的背影,却无法再涉足你的生活。当我播放起那首歌,你和我仍会隔空起舞,就像是刻在基因里的默契,即便不再相见,也不会忘记彼此,我们曾那么相爱,又那么孤独,你让我看到爱的多面性,也让我明白放手和成全是另一种完满的结局。

这个城市里每天都在上演着错过和告别,我们也在不经意间成为了其中一个故事的主角。偌大的城市,我们在不同的角落继续着各自新的故事,愿我们的爱也在各自的轨道上无限延续,愿我们都不再孤独。


机器人之梦Robot Dreams(2023)

又名:再见机器人(台) / Mon ami robot

上映日期:2023-05-20(戛纳电影节)/2023-12-06(西班牙)片长:102分钟

主演:Ivan Labanda Tito Trifol Rafa Calvo José García Tos José Luis Mediavilla Graciela Molina Esther Solans 

导演:巴勃罗·贝格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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