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0-07-28
贾一更 • 他人之颜:你就是面具
“面具每天都借用你的身体生活。
一张可以取下的脸。
一个没有家庭、朋友、或敌人的世界。
没有犯罪，因为将没有罪犯。
没人将渴望自由，因为我们都将是自由的。
没有人将会逃跑，因为他们将没有可逃离之地。
孤独和友谊将合二为一。
在人们之间将没有信任的义务，将没有猜测和背叛。”
以上是片中医生在酒馆中的对白，我从这里开始想着玩（导演背景什么的就不管了）。
首先，《他人之颜》里有三组人物：
1 奥山本人+面具奥山+奥山妻子（美人）
2 医生+医生助手+医生妻子
3 白衣小美人（真美）+小美人的哥哥
奥山和小美妞均为脸部（颈部）烧伤，直接换喻到日本人的二战惊吓：45年东京燃烧弹焚城和广岛、长崎的原子弹一锅端。这种后遗症还明显地体现在其他场景中，比如在精神病院袭击小美人的老兵、唱德文歌曲的德国酒吧……但Teshigahara（以及众多日本战后导演）对此的反思方式和西方导演明显不同。比如与Samuel Fuller通过Shock Corridor 中的老兵角色直揭朝鲜战争的伤疤、直面自我腐烂的资本主义社会机制相比，Teshigahara则更偏向是后殖民的产物，日本独有的消化、拒绝（认错）、（甘心）受虐。这也可以从他的配乐、画面（image）中看出来。当然我个人是吃他在此片中对构图的配置，包括大特写、静帧（如La jetée?）这种既现代又不那么“日本”（《沙之女》）的一套。不过反过来讲，这种改变也是自愿或被动含住mouth gag的M（日本就是宇宙第一大M）的证明。
影片中医生和搞了一腿的助手说了这么一句话：“三个人总有一个是要死的”。这话超级正点。当然同时也很符号（不过也无所谓了，整部片子都很作）。
没错这三组人每一组都有人要去死。
小组2死的是美妞，小组3死的是医生，小组1奥山和面具如“孤独和友谊“般合二为一。
美妞要死，因为这是在日本。她能搞的只有自己哥哥，当然乱伦在日本没什么新鲜的，但是她的心里一直有期待——爱情和战争——还都和她那条白裙子一样纯洁，仿佛能够给她重生。但是谢谢，在66年的日本这都是不可能的，结合的途径倒也给了一个：被战争老兵搞——当然她是逃了的；那么对于她这样一个面部烧伤的女人，这种期望是不被允许的，甚至可以说是逾日本变态社会道德法的。她必须死——正如相扑选手不可能出现在A片里一样。
医生也必须死。因为他想要所谓的自由，有能力创造出这个”自由“，更为重要的是，他在可以选择的时候放弃了这个”自由“。他要不死，美妞就别出镜了。
至于奥山嘛……这是我顶看不上的日本男人典型，真是懒得说了……他根本不爱自己的身体，也不知道怎么爱，甚至觉得没必要爱——这和神风突击队没有什么区别。
叙事让我们无法将奥山的面孔丢失等同于身份丢失——即使绑着绷带所有人也都认得出他是谁；直到他自己去找个面具敷上时他才真正在社会意义上抹去了身份。而他的内心早在绑上绷带的一刹那就抛弃自觉的肉体了，毫无胆量可言——这个特征划条线直接连到上文日本的战后反思那里：你连血肉之躯都可以漠视，人性何处存？他/他们从向天皇朝拜的那一刻起就永远是自己的他者。
所以他不必再被”实施“死刑。
各小组的空间设定也可以支持死法的选择。
1组是秋冬（大衣手套），2组是春夏（海边小裙子）。这两组都是社会空间，具备偶然性的事件突发可能。
3组除了医生的外出以外，都是在地址不详、密闭的实验室/治疗室里，也可以讲是在医生脑子里，是可控的、完全理性的。
小妞为她的空间——社会而死。日本社会不会为任何沉默的人主动伸出援手，时至今日也毫无转迹。她在窗边嚎的兄弟连信都不必拆。而大海——操太他妈符号了——负担了仪式中的洗礼功能，试图以此解释这个社会的逻辑秩序而不是自然秩序。这里有2个镜头可以对比：假肢投进容器中（水面中分）和满屏的海面。
医生不可能在自己的空间中死去，那是权力范围之外的。看上去奥山杀他是犯法，其实正是替社会执法——医生不能活在幻想之外。其实医生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在酒吧中的那一幕他亲口对奥山说：”那样的世界（自由）不可能存在。“社会必须可控，必须充满如奥山这样即使戴不戴面具没有区别的人。
看到最后这部片子的希望在哪里？
当然不会是奥山君，至少我不觉得是这个八成之后一辈子都没性快感的家伙。他说着：”自由常常是孤独的“结束/开始了自己的旅途，却永远当不成”英雄“。影片没有拍出来的是未来他将发现的自己对于”自由“的想象力的失败。
很简单，因为他没有责任感。如果我们不敢直面自己肉体的死亡，能做的永远都只是逃——且无船渡彼岸，彼岸皆幻想。
那么希望是哪个？
我看好他老婆。
她不掩饰自己使用化妆品/面具的事实，她也不能忍受去假装一张面具是真实的。
更重要的是，她选择了和戴上面具的奥山做爱。她是一切罪恶的源头，是季节往复、生死交替的原因。
我也看好那玩溜溜球的小丫头，她代表了可能性与多样性。
最后说回面具。
面具是制服、是图腾、是消解一切阶级与矛盾的避难所。
事实上Teshigahara自始至终都没让我感觉到主角奥山更换了面具，因为在我看来，他根本不需要，亦从未戴上过。
奥山和影片最后涌上街头潮水般的无面人一样，并没有自己真实的人格。我们总是说讨厌那些戴着虚伪面具的人——万幸了，碰到他们你算走运。他们千篇一律，容易应付。
好玩的是那些不需要面具的人（如溜溜球丫头），因为他们有思想；即使戴上一副，这些人也坦然承认（如奥山的老婆）——当然，他们也最危险。
至于一个社会认为什么样的人是希望、是被需要的，取决于它是什么样的社会。
或者说，它决定了这个社会的景观。
套一句话：you are not wearing a mask，you are the mask.
ps. Teshigahara在这部片子中主要讨论的身份丢失/认同我觉得反而是次要的。而且个人觉得他在这点上做得不那么巧妙，不是影片的重点。
一张可以取下的脸。
一个没有家庭、朋友、或敌人的世界。
没有犯罪，因为将没有罪犯。
没人将渴望自由，因为我们都将是自由的。
没有人将会逃跑，因为他们将没有可逃离之地。
孤独和友谊将合二为一。
在人们之间将没有信任的义务，将没有猜测和背叛。”
以上是片中医生在酒馆中的对白，我从这里开始想着玩（导演背景什么的就不管了）。
首先，《他人之颜》里有三组人物：
1 奥山本人+面具奥山+奥山妻子（美人）
2 医生+医生助手+医生妻子
3 白衣小美人（真美）+小美人的哥哥
奥山和小美妞均为脸部（颈部）烧伤，直接换喻到日本人的二战惊吓：45年东京燃烧弹焚城和广岛、长崎的原子弹一锅端。这种后遗症还明显地体现在其他场景中，比如在精神病院袭击小美人的老兵、唱德文歌曲的德国酒吧……但Teshigahara（以及众多日本战后导演）对此的反思方式和西方导演明显不同。比如与Samuel Fuller通过Shock Corridor 中的老兵角色直揭朝鲜战争的伤疤、直面自我腐烂的资本主义社会机制相比，Teshigahara则更偏向是后殖民的产物，日本独有的消化、拒绝（认错）、（甘心）受虐。这也可以从他的配乐、画面（image）中看出来。当然我个人是吃他在此片中对构图的配置，包括大特写、静帧（如La jetée?）这种既现代又不那么“日本”（《沙之女》）的一套。不过反过来讲，这种改变也是自愿或被动含住mouth gag的M（日本就是宇宙第一大M）的证明。
影片中医生和搞了一腿的助手说了这么一句话：“三个人总有一个是要死的”。这话超级正点。当然同时也很符号（不过也无所谓了，整部片子都很作）。
没错这三组人每一组都有人要去死。
小组2死的是美妞，小组3死的是医生，小组1奥山和面具如“孤独和友谊“般合二为一。
美妞要死，因为这是在日本。她能搞的只有自己哥哥，当然乱伦在日本没什么新鲜的，但是她的心里一直有期待——爱情和战争——还都和她那条白裙子一样纯洁，仿佛能够给她重生。但是谢谢，在66年的日本这都是不可能的，结合的途径倒也给了一个：被战争老兵搞——当然她是逃了的；那么对于她这样一个面部烧伤的女人，这种期望是不被允许的，甚至可以说是逾日本变态社会道德法的。她必须死——正如相扑选手不可能出现在A片里一样。
医生也必须死。因为他想要所谓的自由，有能力创造出这个”自由“，更为重要的是，他在可以选择的时候放弃了这个”自由“。他要不死，美妞就别出镜了。
至于奥山嘛……这是我顶看不上的日本男人典型，真是懒得说了……他根本不爱自己的身体，也不知道怎么爱，甚至觉得没必要爱——这和神风突击队没有什么区别。
叙事让我们无法将奥山的面孔丢失等同于身份丢失——即使绑着绷带所有人也都认得出他是谁；直到他自己去找个面具敷上时他才真正在社会意义上抹去了身份。而他的内心早在绑上绷带的一刹那就抛弃自觉的肉体了，毫无胆量可言——这个特征划条线直接连到上文日本的战后反思那里：你连血肉之躯都可以漠视，人性何处存？他/他们从向天皇朝拜的那一刻起就永远是自己的他者。
所以他不必再被”实施“死刑。
各小组的空间设定也可以支持死法的选择。
1组是秋冬（大衣手套），2组是春夏（海边小裙子）。这两组都是社会空间，具备偶然性的事件突发可能。
3组除了医生的外出以外，都是在地址不详、密闭的实验室/治疗室里，也可以讲是在医生脑子里，是可控的、完全理性的。
小妞为她的空间——社会而死。日本社会不会为任何沉默的人主动伸出援手，时至今日也毫无转迹。她在窗边嚎的兄弟连信都不必拆。而大海——操太他妈符号了——负担了仪式中的洗礼功能，试图以此解释这个社会的逻辑秩序而不是自然秩序。这里有2个镜头可以对比：假肢投进容器中（水面中分）和满屏的海面。
医生不可能在自己的空间中死去，那是权力范围之外的。看上去奥山杀他是犯法，其实正是替社会执法——医生不能活在幻想之外。其实医生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在酒吧中的那一幕他亲口对奥山说：”那样的世界（自由）不可能存在。“社会必须可控，必须充满如奥山这样即使戴不戴面具没有区别的人。
看到最后这部片子的希望在哪里？
当然不会是奥山君，至少我不觉得是这个八成之后一辈子都没性快感的家伙。他说着：”自由常常是孤独的“结束/开始了自己的旅途，却永远当不成”英雄“。影片没有拍出来的是未来他将发现的自己对于”自由“的想象力的失败。
很简单，因为他没有责任感。如果我们不敢直面自己肉体的死亡，能做的永远都只是逃——且无船渡彼岸，彼岸皆幻想。
那么希望是哪个？
我看好他老婆。
她不掩饰自己使用化妆品/面具的事实，她也不能忍受去假装一张面具是真实的。
更重要的是，她选择了和戴上面具的奥山做爱。她是一切罪恶的源头，是季节往复、生死交替的原因。
我也看好那玩溜溜球的小丫头，她代表了可能性与多样性。
最后说回面具。
面具是制服、是图腾、是消解一切阶级与矛盾的避难所。
事实上Teshigahara自始至终都没让我感觉到主角奥山更换了面具，因为在我看来，他根本不需要，亦从未戴上过。
奥山和影片最后涌上街头潮水般的无面人一样，并没有自己真实的人格。我们总是说讨厌那些戴着虚伪面具的人——万幸了，碰到他们你算走运。他们千篇一律，容易应付。
好玩的是那些不需要面具的人（如溜溜球丫头），因为他们有思想；即使戴上一副，这些人也坦然承认（如奥山的老婆）——当然，他们也最危险。
至于一个社会认为什么样的人是希望、是被需要的，取决于它是什么样的社会。
或者说，它决定了这个社会的景观。
套一句话：you are not wearing a mask，you are the mask.
ps. Teshigahara在这部片子中主要讨论的身份丢失/认同我觉得反而是次要的。而且个人觉得他在这点上做得不那么巧妙，不是影片的重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