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店里给小虫买背包,照例走一遍玩具档。看见大大小小伍迪、巴斯光年、杰茜、土豆头夫妇等塑料及绒布玩偶,一只大号巴斯,揿揿钮还会说话、闪灯、展翼,活脱脱从十五年前第一集《玩具》塑刻出来。这仿若柔化处理后的时光陈列室,虽则明码标价,每间经营有术的大型超市必不可缺,还是让我沉溺了一会儿。我按了又按巴斯钮,最后还是拣微笑的伍迪到收银台。

排在我后面的女人忽然大呼小叫,您要看今晚首场吗?我女儿特喜欢《玩具》。我摇摇头,笑说,我孩子也是玩粉。当下心底漫漫怀旧,只差没承认我自己的那点小情绪。今年像是个动画大年,我们一家已经赶过两场,还将陆续上演单纯反复欣赏片花就叫我们怦然心动的片子,比如《卑鄙如我》(Despicable Me)。《玩具3》的预热几个月之前已开始,但一直没什么推进势态,“这拨小玩意,还能闹腾啥”,即主导我的定式。临到上映期,却好似精准走摆生物钟,全部感官回忆被召集起来,赶不得首场,也必然从速奔赴影院,方才好疏散一股子热气。如我们这样早场报道的更大有人在,影毕全体鼓掌,诸多等至字幕刷底再离开(甚而就安可谢幕,再度鼓掌),而厅外下一条等候长龙,一直拖至影院门口。这就是《玩具3》的总动员力吧。

皮克斯此次迎击重磅火力,走重现经典棋,不可谓不险要,也依旧霸气十足。它是叙事高手,言情妙招一箩筐。它在故事里,反复探索情质,皆大欢喜纠葛着永恒哀伤。悲剧底线适时抬头,却不过度声张,是以总能维持观者一定的蓄泪度,也小包袱不断,维持高频笑声。《玩具3》不离与时间拔河、痛失我爱、苦苦追寻这样一类主题,关乎成长之中必然蜕变、割舍、告别,道具不乏泛黄相片、回忆录影,此情只待成追忆的去路,无可挽回,只得歧路杨柳。这一点上,皮克斯依然沧桑得实际。

看过片花的人都已知晓故事框架。好男生安迪十七岁快离家读大学了,他收拾房间,仅留伍迪一个玩具随身带,其余欲锁藏阁楼。阴差阳错地,这些玩具被误作垃圾扫地出门。玩具们心生芥蒂,逃离后改入捐助纸箱,投奔名叫Sunnyside的幼儿园,劝阻不成的伍迪,也随之前往。而Sunnyside绝非画面里那般温暖轻盈,再一次,他们开始了惊魂动魄、以“回到安迪身边”为目标的艰难归途。男主角伍迪与巴斯,各引出叙述的一条线索,巴斯这一支尤其盘绕,层递剥开阳光里的黑幕--而巴斯本人笑力喷涌,甚至闹出西班牙语情圣模式,使得情节不似一般动画“单筋道”发展,充满了成人世界不可测因子与扭转扣合的机遇,于是老少通吃,当属情理中事。

牛仔伍迪,是安迪最难舍弃的玩具朋友。安迪评价他之特别,在于他勇敢坚强,从不放弃你。的确,他是这一众玩具里最忠诚、最具归属感的一个,人心飘摇时,他又有点领袖气质,一再劝说大家他们仍为安迪重视,甚直编派安迪将来的孩子会宠爱它们等痴呓借口。此次与自信得不着北的巴斯倒过来,伍迪极富余浪漫精神。他的这种执拗,凝聚续接了向心力,在不断的反讽声浪、看似难于避免沦落二手玩具颓式中,可谓一枚单弱却珍贵的罗盘。

不同玩具派系,新老玩具之间的较量,是《玩具》系列常见的冲突。此番正邪人物皆有历史负累,好的,不乏实用而机会的态度,坏的,也可倒大滩辛酸苦水。不过《玩具3》刻画人物性格,却是相当写实的切割,首先有类似遭弃命运下截然相反的两种心理,“no owners means no heartbreaks"对垒近乎愚忠的“we must go back to Andy”意识;再有坏人以怨报德、绝不改悔,无法缝合,分道扬镳。灰色地带的玩具,则大多因情动心,也绝非大义凌然下的节烈倒戈。这么不夸耀道德疗效,各谋各路,实在更符合生态。

如前所说,这是一部富含离伤的动画。触动我的细节,自一开始播放安迪与玩偶们相处时光就络绎不绝。我泪腺最发达的时刻,发生于玩具们在垃圾焚化炉沿遏止不住下滑趋势,一秒秒迎向死亡时。他们眼中惊怯,身子瑟缩,不敢直面这样的结局,却以巴斯带头,一臂一臂握牢战友的手,极度不愿认命而渐渐认命,以这种“执子之手”的方式实践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诺言。当然画面切至送别,伍迪最后一次坐在安迪肩头,后者在阳光树影下开怀大笑,与他交托玩具的小女生波妮追跑嬉闹,这又是令我感慨万千的一段。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历经雨雪霏霏、多灾多难的玩具们再度靠近主人的体温,周遭无人了解躺在纸盒里面的他们经历过什么。如若知晓真相,安迪会否改变主意?可他仍是茫茫噩噩又若有所失驰向邻家。这也或许是安迪最后一次如同稚子,玩伍迪们陪伴的想象故事游戏吧,从此他跻身男子汉,俗世摸爬滚打;而明智如伍迪,大概深知大学不是他的安身处,尽管他深爱安迪,渴望被爱,小男孩毕竟长大了,他们真地不再属于他。那一句,“别了,伙伴。” 是多么清淡溢出了然的口,又是多么刺痛的领悟。

长大后,让我们学会微笑着道别。皮克斯好像一直一直对我这样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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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具总动员3Toy Story 3(2010)

又名:反斗奇兵3(港) / 玩具的故事3

上映日期:2010-06-16(中国大陆) / 2010-06-18(美国)片长:103分钟

主演:汤姆·汉克斯 / 蒂姆·艾伦 / 琼·库萨克 / 尼德·巴蒂 / 唐·里克斯 / 迈克尔·基顿 / 

导演:李·昂克里奇 / 编剧:迈克尔·阿恩特 Michael Arndt/约翰·拉塞特 John Lasseter/安德鲁·斯坦顿 Andrew Stanton/李·昂克里奇 Lee Unkri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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