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在前几年写过一本关于死亡的小册子,《活着即是迈向死亡》,从佛教的角度介绍了死亡,以及如何为临终、死亡和死后做准备。这部电影像是这本手册的一个配套视频教材,从一个普通的不丹青年多伦的视角,展现了中阴阶段可能出现的状态。以下是想到的一些有趣的点。本人非相关专业人士,如有错漏,欢迎指正探讨。

1. 关于身体:《活着即是迈向死亡》一书中写道,“你活着的时候,是通过自己的五官来体验世界……有赖于构成人体的各个元素,我们的五种感官才能正常运作……一旦各元素消融并且你已经死亡,你的五根就不再起作用。你仍然有所感知,但你所有的感知将会是赤裸且未经过滤的,这会瞬即改变你与周围环境互动的方式。”

影片中形容“死亡就像是脱掉了一层紧身衣”。多伦在中阴境界发现鲜花如此鲜艳——他第一次脱离了身体的过滤,直接而真切地观察这个世界。后来,他可以无障碍听懂日语、德语,可以根据念头瞬移,可以在信使指向远方的时候清晰看到建筑全貌,均由于他的认知不再受身体五官限制的缘故。

2. 关于习气:佛教认为,分心散乱是导致人无法认清实相的重要原因。在中阴境界中,随着身体感官渐渐不再起作用,我们会面对很多陌生、奇异甚至可怕的境界,因此,保持专注更为重要。死亡向导在带领多伦走向斑马线的途中跟他说,尽量不要玩手机或打电话,因为现在最不应该做的事就是分心。尽管如此,由于多伦生前习气的熏染,他在中阴境界还是不断用手机发消息、打电话。

另外,多伦的死亡可以说是一个不幸的事故,也可以说是他的一些习气导致的必然结果。作为一个视频博主,他是智能手机重度使用者,无时无刻不在记录生活——连骑摩托车也不例外。可以注意到,在那场导致他死亡的骑行途中,他在骑摩托的同时,一边用蓝牙耳机大声播放音乐,一边拍视频,一边发语音。因此,他的悲剧几乎是可以预见的、必然发生的事件。

3. 关于业力:在《活着即是迈向死亡》一书中,宗萨仁波切提到,”在整个临终过程中,业都会影响你,直至最终的消融为止。至关重要的是,你死前的最后一个想法将会成为带领你进入中阴的线索,其特点与持续性会影响你的整个中阴经历。”

在本片中,男主多伦生前与有夫之妇德琪发生关系,致使其怀孕,且德琪的丈夫对男主来说是父亲一样的人。在影片开始的菜市场,男主说,这可能是他犯的最大的错误。在业力的驱使下,多伦给德琪带去验孕试纸和伟哥,希望试图掩盖自己的错误。在多伦的整个中阴阶段,他的所有行为都是被这个念头驱动,以至于一而再再而三错过解脱的时机。

影片中有一段关于业力的生动描述。多伦家里两个男子聊天时说到冬虫夏草。其中一名男子说,这种虫子的头顶落了花粉,长了植物,但由于业报使然,它没有手把植物从头顶拔掉,最后只好任由植物杀死自己。

4. 关于审判:《活着即是迈向死亡》中提到,在佛教的教导中,”你唯一会面对的审判官就是你自己的心。“ ”当你死亡时,出于内疚,你的良知会确保你记得自己这一生所有伤害他人、不和善的言语和行为,而那些记忆会令你受苦。“

这就是为什么男主在中阴阶段”遇到的”母亲、熟人,都在就德琪这件事谴责他。“在中阴期间所经历的一切,全都是自心创造出来的投射。” 母亲和熟人的谴责只是多伦内心不安的外部化现,是他自己在评判自己的动机和行为。

5. 关于中阴的时间。书中提到,亡者一般需要49天度过中阴,进入新的生世,但具体时间长短取决于个人业力,可能是49年、49劫或49秒。

书中给出了详细的中阴指示,即生者能为亡者诵读的指示,死亡之后一天、三天和四十九天分别有不同的指示,似乎可以理解为通常三天之内,亡者尚有解脱或投生净土的可能,三天之后只能再次进入轮回。

影片中,多伦死亡之后前三天,他的死亡向导以一个印度男人的形象出现,向导一直催促他,并试图引导他走过斑马线,但多伦执着于他临终时的念头,三番五次拒绝向导。第二天晚上,他们瞬移到德琪家,向导催促多伦尽快跟他走,否则可能沦落为“在自己孩子身上吸血的蚊子”,即暗示其再不解脱就会进入轮回。第三天,也是火葬日,向导以一个女性的形象出现(这是否意味着,比起前一种,这是一条大多数人更容易选择的路径呢)。多伦问,是要去斑马线吗?她回答,那个已经来不及了,不过有另一条路。暗示多伦已经错过解脱的时机,将再次进入轮回。

6. 多伦刚经历过车祸,以中阴身的状态回到家中剪辑视频,视频中显示的是一个正在移动中车子的窗户,上面贴着便签纸,大概写着“I will be travelling, may not reply promptly.” 在佛教看来,死和生一样,是一个故事,也是一段旅程。

观影过程中有几个疑问:

1. 多伦遇到的一个眼睛受伤的男人,嘴里念叨着“kuchisabishii”,即吃东西不是因为饿,而是嘴巴寂寞,这里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是想说分心散乱导致无明?

2. 多伦在去往德琪家的路上,曾在荒野中转头看到一群人,站在一个大门口,排成一排,有的抱着小孩,有的拿着东西,都站着看他,这是在暗示什么?


十字路口的猪PIG AT THE CROSSING(2024)

上映日期:2024-05-11(美国)

主演:Kuenzang Norbu / Prasanna B. Hambarde / Sonam Pelden / 

导演:宗萨蒋扬钦哲诺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