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来说这是一次全新的体验,这次我感到重要的不是我的想象力,而是我的良心,突然间,我一贯用来逃避现实的摄像机直面现实,在拍摄中我哭了,我每天都流下了热泪。
  ——史蒂芬•斯皮尔伯格(Steven Spielberg) 

《辛德勒的名单》(Schindler’s List)通过一个德国商人的眼睛,在讲述了在二战期间犹太人的苦难经历的同时,故事以辛的事业由赚钱到“赚人”这条线展开。这本是已经被拍烂的题材,斯皮尔伯格却让这部影片异常锋芒。没有轰鸣不止的战争气焰,音乐也不具有恢弘和刻意的渲染力,一切都在有计划有步奏的“平和”气氛中自然进行。自然得让人不安。写实又不缺乏曲折性,艺术与现实的结合,社会种族的矛盾甚至Schindler的矛盾转换过程,是让这部黑白片大放异彩的特殊并且主要的因素。残忍是这部影片key word,Schindler的事迹让其意义不知不觉地在人们的另一个胃得到充分消化,镜头与观众的交流达到一个微妙的高度。
作为一个存在于现实的传奇人物,与其他有同样偏向的电影相比,Schindler并没有在一开始就被塑造成具有典型英雄特征的人。相反的,他一开始只是一个具有贵族气质和商业头脑的普通德国商人。挺拔的鼻梁和幽雅的举止,声音低沉而冷静,拥有很多情人,这又给在他天生的商业头脑下运作的生意锦上添花。正如他自己说的,他是一个靠战争发财的人。因为政局的动荡而没人敢用的犹太人在当时是最廉价的劳动力,而他用了,并借此大发了一笔横财;执著地从犹太人那里获得货源(在当时是违法的),使生产成本降到最低而质量却处于优势地位(个人认为是禁止了犹太人买卖交易之后,波兰人在没有竞争对手的情况下进行商业垄断违反市场经济原则,为了达到利益最大化肆意提高价格而质量却没有保证),在同行业中突显;他甚至收购了一个犹太人的工厂,其原有老板成为他的会计,既保证了会计的忠诚度又降低了成本。而这一切大胆的决定并不是有胆无谋。他花了大把钞票贿赂军官和政客,说明他深刻明白经济和政治及其环境的基本关系。这点还在无数关键时刻与他天衣无缝的谈判技巧相结合,解救出Stern和之后的更多犹太人。无论如何,他一开始就和犹太人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然而,在他事业步步高升过程中,犹太人命运的境况日下,气氛一直处在颠沛和不安之中。

Schindler的形象在电影中塑造得成功之处,在于他和犹太人民的命运融合是在他商业生产策略变化中微妙地进行,动机也逐渐发生偏移。和可怜的断臂老头儿Lowenstein的会面在某中意义上是Schindler开始转变不经意的帷幕。

Lowenstein来Schindler的办公室道谢,虔诚而满怀感激。Schindler虽然礼貌地与之问好交谈,但之后强忍怒火和对聪明的会计Stern的不解,强调“Don’t ever do that to me again…what is his use?”第二天,Lowenstein在扫雪的时候被纳粹枪毙,同时,因为技术工人路途被拦截,Schindler停产一天。他怒火中烧,“lost a worker…quite skilled”。这里不排除他作为一个老板,在争取自己利益的时候将自己利益受损程度描述到最大。同时,镜头对着他坚决认真的脸停留了足足4秒(好像等待人们想起点什么),干脆而深刻,足以看出他对犹太人,并且是自己的一名员工,因为残废变得无用而遭到杀害的事情表示不满和愤慨。看到这里终于明白了Stern将Lowenstein招进工厂并告诉Schindler说“very useful”的意思。集中营开始不久,Schindler贿赂了Amon,获得继续任用犹太人在他工厂免费工作的权利。之后,有一个类似的事件发生。Schindler的工人被称为“辛氏工人”,犹太人歌颂他的工厂“no one dies here…they say your factory is the heaven…you are good.”因此Perlman来到他的工厂,请求他把她的父母送到工厂来工作以逃集中营的屠杀。Schindler对此并不感到高兴,而是负担和危险。他表示他只关心“whether they are the workers (who) have some skills”,他赶走了 Perlman还对Stern大发脾气。可爱之处就在于脾气发完,名单写下,两老人开始在他的工厂工作。这之后,他开始在拯救犹太人这件事中更直接地操作起来。还有更多的细节,比如他和Stern的交流流露出对集中营里人们的关心,对Helen的温言软语,利用Amon对权利的崇拜进行诱导等。我想看过这部电影的人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在他生日那天吻的那个犹太女人,这把他送进了监狱。一直到最后屠杀犹太人达到颠峰,他几乎用尽他所有家当来一层一层贿赂军官,一个人一个人地买,才保住大批大批的犹太人存活下来。老人,小孩,妇女,男人。他对犹太人的良心显现和情感真挚表达随着二战的气焰愈演愈烈,其过程通过事情发展的曲折和问题的解决得到越来越直接的表现,这让Schindler的形象和性格更加丰满和具体。从他个人来说,他结束了他和他的情人们的奢侈生活,把妻子接到了工厂,虽然二战胜利后婚姻情况一直不好,但是在这段时间他和他的良心都过着安定的生活。

当然,作为一部以二战为主以表现犹太人的痛苦历史为主要目的的影片,残酷血腥都在优美和恐惧的强烈的对比矛盾中得到具有张力的盛放。一方面,在忧伤的隐约浮现出来的音乐中,我们看到犹太人被一步一步逼上绝境。下了火车,生命就成为名单上的一个单薄的名字。从当禁止犹太人领取清洁用品开始(影片中没有直接描述,这直接导致民众把他们视为异类),犹太人被剥夺了商业交易的权利,他们被逼在教堂进行秘密买卖;然后,有技术经验的犹太人才能领取一个证明留下来继续工作,可仍然被任意杀害;后来技工证明也失去效力,他们按照名单被送上火车开往集中营。最后就是屠杀,活埋。有一个场景,列在Schindler名单上的女人和小孩被错送往另一个地方,她们被剪掉头发,送进浴室,几乎绝望。这是否是生命中最后依次淋浴,无人被告之。就是这样可以轻易结束的生命,就是这样当时被玩弄的犹太人的生命。而犹太人的乐观和坚持得到充分展现。这是有他们的信仰所决定的。在影片中我们也通过两个犹太女人的对话了解到他们的信仰不允许他们自杀。他们在集中营结婚并祝福彼此,每一天的幸存都让他们庆幸。

另一方面则通过Amon Goeth作为一个典型的纳粹来阐述犹太人的命运。正如大多数纳粹一样,他并不把犹太人当人,他随意把犹太人当把子射击。在集中营里,第一个倒在他枪下的是个女建筑师,接着更多的妇女,男人,年轻人。被枪射中的人都直直地倒在底上,死亡干脆的动作和轻易的理由足以让人们为生命在这里的脆弱而震惊。影片中的Amon对他挑选的犹太女仆Helen产生了爱情,没有人能控制爱情。他无法阻止却不想承认情感的产生,只有不断地嘲笑自己,从犹豫不决到情不自禁,以殴打Helen以摆脱情感上不该产生的“荒唐的”情感。影片越想揭露Amon内心最柔软的部分,越表现了他的冷酷和残忍。人性根本的启发并没有让他改变错误的观念。让人寻味的是他最后放过了Helen,选择让她在Schindler的庇护下活下来,而不是在他的身边死去。
Amon和Schindler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显得滑稽笨拙和残忍。在我不太喜欢Amon的个人原因并非全是他的身份和和身份所决定的品行,而是他性格当中的不确定性。看过这部电影之后肯定对Schindler和Amon对权力的描述记忆深刻。

Amon: You know, I look at you. I watch you, and you're never drunk. Oh, that's...that's real control. Control is power. That's power.
Shindler: Is that why they fear us?
Amon: We have the ***ing power to kill, that's why they fear us.
Shindler: They fear us because we have the power to kill arbitrarily. A man commits a crime, he should know better. We have him killed, and feel good about it. Or we kill him ourselves and we feel even better. That's not power, though. That's justice. It's different than power. Power is when we have every justification to kill, and we don't.
Amon: You think that's power?
Shindler: That's what the emperors had. A man stole something; he's brought in before the emperor. He throws himself down on the ground, he begs for mercy. He knows he's going to die. And the emperor... pardons him. This worthless man, he lets him go.
Amon: I think you are drunk.
Shindler: That's power, Amon.

Schindler将Amon的随意屠杀称为“justice”,把他自己和纳粹的关系称为“us”,向Amon传达出自己是站在和他同一个立场这个信息。在不给自己带来危险和取得Amon进一步信任的情况下,Schindler尽自己最大可能减少这一个集中营里的中心恐怖人物的罪行,为犹太人人民争取一点生命。而这个理论对Amon的影响只持续了一段时间,赦免别人“罪行”的权利于他十分受用。但他似懂非懂地享受了“帝王的权利”统治不久,以射杀犹太小男孩宣布告终。

Amon竖着两根手指,点了小男孩一下“Go ahead. Go ahead and leave. I … pardon you.”小男孩离开,他沉默地想了想,扭头观察镜子里的自己。
小男孩下阶梯的场景,预示着要发生什么。
镜头又对准镜子中的Amon,他优雅地用那两根手指划过额头,最后缓慢地落在镜子上,自我陶醉地呢喃“I pardon you”。
小男孩已经走下阶梯。
Amon把注意力放在自己两根手指上,迷惑而陌生于自己现在的行为,他不确定地又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把头转向窗外,神情变得冷酷而坚毅。
枪响,小男孩脚边尘土飞溅了一下。他回头看了看,连脚步都不敢加快。第五声枪响之后,镜头通过Stern的走动而移动,我们(和Stern一起)看到小男孩已经趴在了地上,帽子已经滚落到离头不远的地方。Stern尽量不再回头并加快了脚步。

对于Schindler的冷静理智和行为,他表示迷惑和妒忌。从Amon和Schindler上段的对话中,也不难看出他对辛德乐的关注。他的手下和犹太人都表现出对Schindler的尊敬,他的上司也和Schindler关系不寻常。他亲眼看到Schindler在生日Party上深深吻了一个犹太女人;也察觉到Schindler拿水龙头冲装着送往“屠宰场”的犹太人的闷热车箱并非有意为加深绝望而给予希望的残忍行为,而是真诚地关切。他试图将Schindler关进牢房,是最明显的一次表达。
影片最显著的特点就是情景以及人物内心世界变化前后的对比,艺术性的写实,以及波澜不大但紧张气氛持续的情节。
对比呼应贯穿了影片始末,同时也体现在零碎的情节中。名单这一概念时刻在影片中被正面强化和旁敲侧击。最明显的两处在影片开始和末尾部分。影片开始,一个人熟练地摆好打字机,接着是大批犹太人七嘴八舌地报着自己的姓名和无数打字机劈啪喧闹的场景,镜头对准打字机上跳跃的名单。末尾的部分,也是另人激动的部分,Schindler和Stern在一个小房间里,Schindler背着人名,Stern默默地打名单,不时地提醒。昏暗地灯光下,Schindler只勾勒出一个剪影,对此人向来没太多表情起伏的展现,更体现了他的深沉和任何情况下不可触摸的心智。打字机的声音铮铮地敲打着我们的耳膜,镜头将打字机拉得更近,直接对准墨色班驳的跳跃的字母,给人更强烈的视觉效果,如此平静的夜晚,空气膨胀到了一定程度,就等待着爆炸的那一声鸣响。生命的名单相对死亡的名单,更具有冲击力和震撼性。

名单打完之后,Stern看了看Schindler,说“you…”停下,激动地盯着名单,将名单郑重的立起来让他看到,“The list is absolutely good.”他露出欣喜的神情,睁大眼睛,“The list is lives.”

穿粉红衣服的小女孩,是这部黑白电影中唯一的色彩。Schindler和他的情人骑马来到高处,看到这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在路中间蹒跚地穿梭在人群中,是小孩子特有的步伐。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从一条街到另一条街,经过一个阳台,一辆汽车,最后汇入队伍。他身旁的女人悲痛无比,他神情呆滞而沉痛,目光仍旧停留在粉红色消失的街角,一竖排犹太人正在被枪决。1944年4月CHUJOWA GORKA,犹太人的尸体被大量焚烧,Schindler来到焚烧现场,再次看到粉红色连衣裙,布满灰尘(焚烧的骨灰)的小小尸体,放在板车上被推走正如无数具犹太人尸体一样。Schindler的神情再次转为惊愕,和上次不同的是,带有更多的哀伤和悲痛。这之后,他便开始和Stern共同起草名单。可以说粉红色女孩对他的作用是提点式的,是一个节,一旦出现,就会让他的感悟深入到一个层面。

舞会。Schindler是永远都不会喝醉的人,而舞会是一个有意思的交流和迷醉的场所。特别是Schindler的生日舞会。楼上的女伶唱着动听的歌,Amon来到Helen的地下室开始他病态的演说或者说上自言自语,每个字,无论如何多加修饰,都是冷酷而令人战栗。正如他对刷浴缸的男孩由“赦免”到“不赦免”的过程,伴随着舞会上狂欢的人群和集中营里的犹太人的婚礼,Amon对Helen的“表白”最终转变成成对Helen的殴打,或者是另一个自己。欢乐和恐惧,祝福和诅咒,亲吻和毁坏,爱和憎恨,在同一个舞会上交叉而重合地进行。另一方面,Schindler在舞会上亲吻了每一个女人,包括那个代表所有犹太人来向他表达祝福的犹太女人。女人惊恐交加,一阵沉默之后,奏乐的两个小提琴手兼歌手打破了这怪异的尴尬。
几乎每部以二战时期的犹太人命运以题材的电影,都会多少提到犹太人被扒光衣服,体检,然后送往毒气室的场景。这部影片也不例外。不一样的就是在这过程中,集中营里的纳粹却在广播里播放优美的歌声,并一直伴随着体检始末成为其背景音乐。罪恶和艺术的结合和排斥得到充分体现。接着就是孩子们。孩子们和着广播的歌声唱着,拉着手兴高采烈地被装上卡车,和大人们挥手致意。本正在庆幸自己在体检中得意保全的人们看到孩子们,再次陷入疯狂和绝望当中。广播里的音乐没有停下,回声效果加剧了无力感和荒凉感。

关于这部影片的写实性体现在它朴实的场景展现。犹太人(包括大人和小孩子)各种可能性的躲藏,纳粹想尽一切办法找他们出来。隔离和屠杀犹太人的步奏清晰,在安魂曲一般的音乐声中,动荡和恐惧得到最大的释放。情节的波折性让故事更加立体真实。辛氏工人如何遭遇险境和得到解救,名单中的女人孩子被送往错误的地方,经历了希望到绝望再到希望的历程。而最后的资金短缺,也让观众捏了一把汗。

影片到了结尾的地方,Schindler听到广播中德国战败的消息,立即宣布了他的工人们的自由。整部影片最可爱轻松的镜头则是“Thank you Mr Jereth”。戒指是犹太工人们对Schindler最直接感激的信物,那戒指是Mr Jereth的一颗金牙龈,天知道在如此严密的检查中这串牙龈是如何得以保存。无论如何,终于可以松弛一下紧绷的神经。接着是Schindler的离开,黎明的到来,音乐带着对未来的希望又表现对过去充满总结。犹太人民从地平线上缓慢地出现,这样一个世界,终于又向他们敞开怀抱。

“现在生活在波兰的犹太人不足4000人,辛氏犹太人后裔已经超过6000。”

感人至深的还有Schindler和他的工人们告别的场景:
This car, Goeth would have bought this car. Why do I keep the car? Ten people by that, ten people, ten more people. This pin, two people. This is gold, two more people. He would have given me two for it, at least one. He would have given me one , one more, one more person, person, Stern, for this. I could have got one more person, and I didn't , and I didn't .....

最后,提琴带给我们一场惆怅潮湿的悼念,而钢琴给了我们一个温暖平和的结尾。坟墓,石头和玫瑰花。

辛德勒的名单Schindler's List(1993)

又名:舒特拉的名单(港) / 辛德勒名单

上映日期:1993-11-30(华盛顿首映) / 1994-02-04(美国)片长:195分钟

主演:连姆·尼森 / 本·金斯利 / 拉尔夫·费因斯 / 卡罗琳·古多尔 / 乔纳森·萨加尔 / 艾伯丝·戴维兹 / 马尔戈萨·格贝尔 / 马克·伊瓦涅 / 碧翠斯·马科拉 / 安德烈·瑟韦林 / 弗里德里希·冯·图恩 / 克齐斯茨托夫·拉夫特 / 诺伯特·魏塞尔 / 维斯瓦夫·科马萨 / 

导演:史蒂文·斯皮尔伯格 / 编剧:托马斯·肯尼利 Thomas Keneally/斯蒂文·泽里安 Steven Zail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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