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首发于“幕味儿”公众号 #迷影栏目第75期。未经授权,请勿在任何平台以任何形式转载。

威尔·史密斯:其实我是个好演员

2021年是53岁的威尔·史密斯出道36年,或许是深色的肤色遮掩了岁月流逝,又或许是少年老成,在他身上似乎看不到太多时间留下的痕迹。

彼时大概少有人敢想象这位穿着花衬衫的格莱美说唱新星,后来成为了影史上唯一一位连续八部作品票房超过1亿美元,个人参演作品全球总票房超过66亿美元(至今仍为好莱坞个人最高票房纪录)的顶尖明星,他本人也一度成为好莱坞商业片的著名票房保障。

在威尔参演的一系列作品中,虽然也有《拳王阿里》、《当幸福来敲门》这样的口碑佳作,助其两提奥斯卡和金球影帝。

但即便如此,他本人却难能被放入第一流演技的男演员讨论范围内。相比摩根·弗里曼和丹泽尔·华盛顿等前辈大咖,威尔所走的是一条截然不同的路径:携音乐才子的锐气迈入影坛,凭借黑人中不多见的聪睿面孔和比例恰完美的绝佳身材,一举成为九十年代后期好莱坞主流文化和商业投资的宠儿。

影音双栖曾是威尔的主打招牌,这也使他的声名在新世纪的最初十年不断飙升。 但这种局面未能维持太久,2010年后的多部作品市场反应冷淡,商业表现不佳加上表演也惹上了金酸梅,促使威尔·史密斯2015年以来的选片倾向出现了明显变化,在保持科幻、动作和机器人等个人兴趣的基础上,加入更多的新尝试。

《双子杀手》联手李安带来技术创新,再次提名金球的《震荡效应》与筹拍中的《解放黑奴》分别为真实改编和严肃历史题材,而新作《国王理查德》亦属于真实事件改编,但同时兼具传记片特质。

众所周知,传记片向来是奥斯卡表演奖项尤其是影帝影后的产出大户,《国王理查德》显示了威尔的野心,也让他再度获得2022年奥斯卡最佳男主角的提名:当视听奇观退位,剧本不玩花招,如何让人物“立得住”进而“有层次”只得更多依赖表演处理,这种潜台词仿佛是说:“其实我也是个好演员。”

传记叙事:有争议的传奇

在中外电影史上从不乏优秀的传记影片,传记类型的真实改编特质,要求创作者必须恰如其分地、诗意地把握生活真实与艺术真实间的相对平衡。好莱坞传统的传记电影常塑造位于道德制高点的完美形象,这种叙事策略在二十世纪90年代末开始出现明显的变化,并在新世纪得以延续发展,《国王理查德》亦在此列,单线叙事、视角固定、顺时序推进......种种都摆明剧作上的明牌姿态,而给人物塑造留下了极大的发挥余地。
《国王理查德》聚焦网球传奇大小威廉姆斯的父亲——理查德·威廉姆斯,讲述了这位历史上颇具争议的强势人物如何培养出世界运动史上最伟大姐妹花的过程。而剧作上基本贯彻了两条路径,即个体化的小人物叙事与截面叙事的方法。


“在网络时代中给予每一个个人发言的权力,使个人存在价值得到了凸显,传统的权威性在网络世界不复存在。”新一代观众对于观看宏大叙事早已失去热情,他们更需要的是在影片中与传记对象找到共鸣,从而确认自我。
新世纪好莱坞传记片明显受后现代主义语境反主流、反权威叙事的影响,鲜明地表现出对于个体存在的关注。
《国王理查德》选取的主人公既不是大威也不是小威,而是巨星光芒遮蔽下的“国王”理查德,为这类幕后人物作传本身就颇具难度,更别说理查德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好父亲形象,在某些角度上甚至连正面人物都谈不上。但就是这样的一位争议人物,对于现代好莱坞的传记叙事策略来说,反而拥有了书写的价值。理查德的复杂、多面和多重解读性,为人物刻画与演员表演提供了最为自由的空间。

理查德的形象至少可以从三个方面进行解读。作为影片的核心男性形象,在家庭内部理查德扮演着传统的父权家长角色”;作为父亲和丈夫,他是专断、控制欲极强的,大小威尚未出生就已经为她们设置好的“plan”尤其凸显了这一点;但在更大的社群意义上,理查德的面目是颓废、失败甚至是近于市井无赖的。
值得注意的是,这过程中同肤色的黑人社群对他排斥并充满敌意,白人社群反而给予了威廉姆斯一家以极大程度的帮助,这种黑人视角下的种族调和基调给全片的政治正确再度加码,稍显遗憾。


理查德绝非英雄,而是彻头彻尾的“小人物”和“边缘人”。财富身份地位均属中下层,更无过人的天赋、才华和多么高尚的品德,争吵中妻子的一句话“如果不是因为女儿,你以为我会愿意跟你一起生活这么久吗?”就撕破了外部防线,这就是大多数人的生命现实——正如恩格斯所说:“什么是人?一半是畜生,一半是天使。”光芒万丈永远是神话,庸庸碌碌、蝇营狗苟才是常态,女儿的成长承托着父亲理查德的梦想、家庭的未来,甚至还激励着万千黑人孩子的人生,理查德以不完美的凡俗之躯所造就的完美神话,堪称与大小威同等惊世的传奇。

事实上,截面叙事在传记片创作中越来越常见,在最最晚近的传记电影当中,这种手法仍被主流创作者们奉若圭臬,从《副总统》到《至暗时刻》、从《第一夫人》到《斯宾塞》莫不如此。在时代和历史的特定节点上,在个人命运的攸关时刻,抉择往往比努力更加重要,一个瞬间就足以改写人类群星闪耀与陨落,叙事的魅力正在此展开。
《国王理查德》将时间放置在大威廉姆斯登上职业舞台前的几年里,“国王”还在为未来的巨星孜孜不倦地规划、游说,一切都还没有成型,还没有人可以预见到巨星将在何时、将如何名震网坛,但毫无疑问理查德在这个过程中扮演了最为关键的角色。
虽然影片中也涉及到“热爱”、“抵住诱惑”等等这样的子题目,但是其剧作自洽之处就在于并没有以此作为全片的情感支点——时至今日,全世界的网球运动仍然是“贵族运动”之一的性质没有改变,中下层阶级家庭想培养出世界级运动员的愿望根本不切实际。
在威廉姆斯姐妹花以前,这项需要大量财力、技术支持的竞技运动从来都不属于多数处于美国社会中下层的黑人小孩,在他们当中不乏天资超群的种子,但高昂的培养开销几乎堵死了她们可能成功的道路。在这个意义上,大小威是幸运的,理查德那与生俱来的营销嗅觉和投机魄力一手为她们显赫的生涯扫清了壁垒,开辟了最初的道路。
后来的故事我们都知道了,就像影片最后的那些画面所展示的,他的专制和偏执收到了世俗层面上的惊人回报,同时理查德自己也借助女儿们的功成名就完成了他一生中最华丽的转身,实现了由中下层向富人阶层的阶级跨越。


“人性是唯一永不过时的主题”,福克纳如是写道。虽然影片涉及坚持、亲情和精神力量等等主题,但究其根本,《国王理查德》所讲的实际上是造梦神话与人性故事
因为大小威的成功,使我们今天无法轻易评价理查德——这个借女儿们的成功来完成自己梦想的具体的人,也正是因为他太过具体、太过真实,将普通人身上所潜藏的那些人性尽数张扬,才使得他如此面目清晰地出现在电影观众的眼前。
著名的解构主义学者福柯说过: “重要的不是故事讲述的时代,而是讲述故事的年代。”可堪匹敌大小威的人物一定还会再度涌现,然而今天的我们再也却无法想象她们传奇在明日发生,在黑人运动退潮、逐渐走向非政治化的新世纪,在对理查德个体历史的回溯中,我感受到一种致敬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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