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5-07-26
世界尽头的羊君 • 百元之恋:因为，我只值一百块啊！
狩野在赛馆外拉起一子的手，两个人僵硬地并肩走进夜色里之后，我伴着片尾曲勉强收起潺潺的泪水，打开浏览器搜索了一下这部叫做《百元之恋》的电影。果然，大家对电影的评分都很高，但出乎意料的是在几乎所有的介绍里，类型一栏都写着“喜剧”。我是因为偶然看到了海报上那个蓬头垢面的安藤樱，才想起来去看看《百元之恋》的，一部电影把这么多卑微又迷茫的人生糅合在一起，赤裸地表现在镜头里，让所有的观众最后痛哭流涕——
它怎么可能会是“喜剧”呢？
不久前，我在知乎上收到一个回答邀请——“悲剧有积极的正面价值吗？”当时我脑海里第一时间翻涌起来的，就是那些在深夜里独自看过的日本电影，于是我立刻回答，“当然有，最好的例子大概就是日影了。了解一下日式哲学里那种独特的悲天悯人，相信会有很大帮助。”
在日影里，无论是夸男人还是夸女人，都常常用“優しい（温柔）”这个词，看到男人给孩子系鞋带，他们会说：“西田君真是个温柔的人呐！”看到女孩子给男朋友准备可爱的便当，也会说：“凛子酱真是温柔啊！”看到满头花白的老人微笑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他们也会说：“真是温柔啊。”可见，在他们眼中，“温柔”不仅仅是单纯的温柔的意思，而是“善良”、“勇敢”、“坚强”的结合体——
他们的“温柔”，包含了人性中最优秀的三种特质。
而《百元之恋》最大的魅力，就在于主角一子随着剧情推进而渐渐展露出的“温柔”。电影刚开始时，她是个一无是处的“家里蹲”，好吃懒做、邋里邋遢、毫无精神，而在片尾，她边假意挣脱恋人的手，边放声痛哭——在获得了所有人的认可后，她终于变回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
而这次痛哭，也是她在全片里唯一一次落泪。之前就算是被百元便利店的中年男同事殴打和强奸，一子也没有哭过。一子的眼泪中，其中有些的确是出于最终还是输掉了拳赛的不甘，而更多的却是一种获得救赎之后的慷慨和激动。背对着镜头抽泣的一子，不仅让我想起了那个花20年越狱的男人迎着暴雨张开的怀抱，更让我想起华莱士在断头台上用尽全力喊出的那一声“Freedom”，还有甘道夫的法杖在他独自面对炎魔时发出的光亮，还有失去双腿的泰勒上尉在海浪中爬上捕虾船的桅杆，还有死去的杀手莱昂和缓缓浸入铁水的终结者……
这里不得不提一提电影的片尾曲，歌词如下：
“这场电影马上就要结束，请忘掉这样的我。今后的每一天就算不拍成电影，普通地过每一天就好。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但是，我想在这里，我想在这里，我想在这里，我想在这里。
正如你所见我好不容易站在这里，却净是些不如意的事情，模糊的视线里依稀看见的是那些刻意生硬的。终于找到的栖身之所，完结是因为开始过，失败是因为战斗过，分手是因为相遇过，这些道理我都懂。眼泪只会妨碍我去看清那些重要的东西，明明不想却还是流出来，反而更让我悲伤。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我想在这里，我想在这里。喜欢上一个人也是像上了消费税一样，百元之爱需要交八元的爱之税，这些我都懂。眼泪只会妨碍我去看清那些重要的东西，虽然不想却还是流出来，反而更让我悲伤。
呐，为什么怎么都做不好？呐，为什么怎么都做不好？我想在这里，我想在这里，我想在这里，我想在这里，我想在这里……”
当痛哭的一子和狩野并肩消失在夜色里，这首歌便自顾自地唱了起来。就算没有字幕组，常看日影的观众也能从“痛い痛い痛い痛い痛い痛い痛い痛い”中和一子的人生产生共鸣。纵是铁石人，在关掉播放器的那一瞬间，恐怕也要动情地流下泪来。
这部关于一子的电影，固然是一出真切的悲剧。32岁的一子和37岁的狩野平凡至极，扮演者安藤樱和新井浩文的外表也是平凡至极，导演的镜头也是平凡至极，整部电影的基调也一直是温温吞吞，就连对拳赛的表现也故意没有用到凌厉的剪辑，台下的观众没有特别热烈的反应，台上的一子在慢镜头里用出最擅长的左手拳击中对手，却也没有改变什么，仅仅几秒之后，对手就一拳将一子KO。
正如前面说的——平凡至极。
115分钟的平凡至极最终没有给观众带来震撼或惊喜，但却在观众心里长久地停留下了很多记忆——观众会一直记得一子借电子游戏告诉常在学校受欺负的侄子“现实生活里没有人会让你”；在一子说去练拳击是因为梦想时，观众会想起一子每天和侄子一起玩的电子游戏就是拳击；在百元便利店的店长因为一子总是把卖不掉的炒乌冬送给疯癫的老婆婆而恼羞成怒时，一子给了他三个直拳，观众看到这里一定会觉得大快人心；在一子腼腆地看着正在做饭得狩野，而狩野却说“你卖什么萌，宰了你哟！”时，观众一定觉得又心酸，又有些忍俊不禁；在教练问一子她的出场音乐（百元便利店里每天放的歌）是什么鬼时，一子说的那句“因为我只值一百块啊！”，观众在今后的人生中一定会忘不掉；看到拳赛结束后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一子，颤颤巍巍地挣扎着走向对手，拥抱她，拍她的肩膀时，观众一定会想起之前也这么做过的狩野……
《百元之恋》不是叫人看罢大呼过瘾的电影，却能叫观众忍不住认真审视自己的人生。这大概，就是悲剧的积极正面价值吧。
32岁的一子，其实就活在我们每个人身边。
又或者说，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曾是生无可恋的一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