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6-07-12
风清窈 • 百元之恋:就算是废柴，也请让我赢一次
我觉得我好像跟普通人不一样。当然，我不是说我比普通人出挑，而是更麻木。被强奸也是，被劈腿甩掉也是，我随便流了几滴眼泪就该干嘛干嘛了。
日子再难过也总要过下去，废柴没有矫情的权利。
我挠了挠油腻的头发，将吸完的烟头丢在地上使劲碾碎。从店里拿来的便当已经凉了，散发出微微的腥气。我拿起筷子将饭菜大口大口扒进嘴里，然后将空盒子丢进垃圾桶。
到时间练拳击了。
我用手背随便抹了抹嘴，拎起袋子向拳馆快步走去。柏油路在阳光的暴晒下有种黏腻的触感，我越走越快，最后竟然变成了小跑。快点，再快点，我要更快。
汗水顺着头发一滴一滴滚下，很快打湿了身上的T恤。我咬住皮筋绑紧散乱的枯发，对着沙包继续打起来。教练仔细地看着我的动作，时不时开口指导几句。
拳头和沙包狠狠撞击的滋味，很痛，但却很快意。我撩起T恤随意地擦掉糊住眼睛的汗水，对正在吃泡面的馆长道，“我能参赛吗？”
馆长呵呵一笑，“选拔合格还不够吗。比赛也是要花钱的。”
“我有钱。”应该有吧…最近在百元店里打工攒了一点，应该够了吧。我在心里暗暗想道。
“真的很头痛诶。偶尔也会有跟你有同样想法的男人，一把年纪了突然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就跑来跟我说想参加比赛。”馆长嘲讽地摇了摇头，哧溜哧溜地吃着面，“拳击可不是你们自我满足的工具！”
滚烫的面汤溅到我的胳膊上，有点疼。我吸了吸鼻子，转过头继续练习。教练说我的右拳没有左拳有力，如果真的要参加比赛的话会很麻烦。身后传来馆长和教练低低的说话声，说了什么没听清。
无所谓，反正我要参加比赛，我要比赛。我一边狠狠出拳一边想道。
老妈在厨房里踩空摔坏了腰，老爸跑来找我回去帮忙。其实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借口，老爸其实是担心我一个人在外面会活不下去。毕竟，我已经当了三十二年的废物了。
我带着老爸去附近的店里吃饭。因为要攒钱参加比赛，我只能很抱歉地点了两份便宜的菜，老爸倒也不在意。
“你知道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老爸突然说道。
看着老爸认真的眼神，我突然感觉有些羞赧，“说什么呢。”像这样父女俩一起吃饭聊天的日子，似乎很久都没有过了。
“看到你没有变成老爸我这样，从小到老都是毫无自信的窝囊废，我真的很高兴。”老爸点了一根烟，笑着说道。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老爸看起来似乎也有些不自在。正在我思考着要说什么的时候，周围吃饭的人们突然发出一声喝彩。我和老爸同时抬起头，电视上正放着拳击比赛。
看着拳手拥抱拍肩的情景，我微微一笑，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
第二天我就从出租房搬回了家。妹妹二三子对我仍旧没好脸色。我一直靠父母和她养着，这次也是因为跟她打了一架才离家出走，她看我不顺眼也是自然的。我也没说什么，径直上了楼。
房租钱和饭钱不需要自己交，这样比赛的钱应该就能攒够了吧。我翻开破烂的钱包仔细地数了数里面的硬币，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们藏了起来。
耐不住我软磨硬泡的馆长终于同意推荐我参加比赛了。我白天在家里的便利店帮忙，偶尔教外甥太郎几招。我们家除了妹妹二三子之外都是软包子，性格懦弱的太郎在学校里也总是被欺负。我帮老妈炸了鸡肉和丸子之后就会拉着太郎练习，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已经颇有成效。
“我是小孩，大人要让这小孩。”再一次被我踢飞的太郎怯懦地说道。
“人生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小子。”我踢了踢正在地上耍赖的太郎，起身上了楼。
跳绳，打沙包，跑步，每天的训练枯燥而充实。我剪掉了碍事的长发，被太郎戏称为男人婆。二三子最近对我态度好了不少，虽然仍旧不太跟我讲话，但太郎跟我在一切时她也不会阻止了。
哦，对了，我又见到了狩野祐二，我的初恋，也是劈腿甩了我的男人。祐二被豆腐西施甩掉，过得比之前还狼狈。不过看到这样狼狈的他，我并不怎么开心。
“你为什么开始练拳击？是因为我吗？”祐二之前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拳击手，我也确实是因为他才对拳击有了兴趣。
我认真地想了想，道，“互相搏斗，互相拍肩，那种感觉真的很棒。”说着，我的手不禁又开始痒了起来。
好想打比赛，就算一次也好。
终于到了比赛当天。我穿着绣着我的名字的衣服，带着拳套慢慢地向拳击场走去。教练和馆长都在我旁边叮嘱我，让我不要逞能。
“今天的对手不一般，你可不要被打得太难看。”馆长一向不怎么给我面子。不过，我很感激他。
赛场下人声鼎沸，大部分人都是来为我的对手迫田彩美加油的。迫田是四次拳击比赛冠军，我看过她比赛的录像，侧击和连续出拳凌厉得令人害怕。
说实话我一点获胜的把握都没有。不过，我还是想赢，好想赢。
比赛开始了。
迫田的攻势很猛烈，一开始就将我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我想着教练的叮嘱，尽力护住重要部位。迫田的表情很严肃，但我却能感觉到她的漫不经心。像她这种赛场老手，对付我这种只练了几个月的菜鸟应该很轻松吧。
我被迫田的侧击打得翻了白眼，整个身体瘫在了场边。很痛，真的很痛。馆长和教练在我耳边不停地吼着，“起来，快点起来！拳击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
我咬着牙站起身，晃了晃混沌的头，继续集中精神。
想赢，想赢，我想赢！
我咬紧牙关狠狠地出拳，但还没等碰到迫田的一根汗毛就被迫田一拳打到了地上。裁判扶着软成一团泥的我到场边，教练忙着给我拿水漱口，而馆长则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幽幽道，“很痛吧？我告诉过你，拳击不是那么简单的。”
我觉得眼前发黑，嘴里的腥气几乎让我作呕。我吞下教练塞给我的吸管，带着血的水顺着下巴流到了衣服上。我按照教练的指示深呼吸，然后拼命说“没关系，我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再次下场了。
这次，我被打的更惨。迫田似乎想快点结束这场无聊的比赛，出拳比之前更快更狠，疼得几乎让我背过气儿。我只能拼命护住头，口中喃喃着“我想赢，我想赢”。
教练将再次被打到地上的我拉到一旁坐下。看着几乎翻白眼的我，教练担忧地问道，“要结束吗？”
“不能输，不能输，不能输。”我听到自己这么说道。怎么可能不输呢，我已经输了呀。但是，我不想离开，不想就这么离开，像一只丧家犬一样离开。
“看来她不想停。”馆长沉声道，“一子，既然你想继续，就要忍住。想想我们的训练，用你的左手给她点颜色看看！听得到吗一子？”
其实我听得很模糊了，但我只知道我可以继续打下去，所以我拼命点头。
“不能输，不能输，不能输…”我机械地喃喃着，脑海里浮现出平时训练的场景。我猛地挥拳，左手竟然狠狠地打中了迫田的脸！
好棒！好棒！我打中了，我打中了！但下一秒的时候，我的脸和身体立即感受到了迫田报复性的连续攻击。晕头转向的我捂着头拼命护住脸，脚下步伐已经乱的不成样子。迫田低声骂了一句，狠狠一拳打在了我的下巴上！
我的身体飞了起来，然后重重落在了地上。这一瞬间，周围的喝彩声和叫骂声似乎都不存在了。整个世界，一片安静。
我艰难地眨了眨眼睛，仿佛看到了祐二。
“站起来啊！站起来啊混蛋！”我听到祐二这么说道。
“快站起来啊，你这只丧家犬！”二三子从观众席上站起来大声吼道。诶，她哭了吗？她为什么要哭。不过，丧家犬这个称呼我很不喜欢。
“我不能输，我不能输，我不能输……”我已经输了三十二年了！我不想输！我跌跌撞撞地站起身，用软绵绵的拳头向迫田砸去。裁判和教练一起拦住我，教练口中一直低低地说道，“结束了，结束了一子，结束了……”
结束了吗？我不想输啊，我好不甘心！好不甘心！
裁判拍了拍我的手臂，对我笑了笑，“你很棒。”我推开教练搀扶的手，走到迫田面前拥抱了她。
“谢谢你，谢谢你迫田。”
我晃晃悠悠地走下台，看到老妈正在低声啜泣，老爸对我竖了竖大拇指。还有二三子，她转过头，似乎不想看到我的模样，“什么嘛，只打出了一拳……”说完，她竟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我没有管她，拿了包就离开了。
外面已经黑透了。满身伤痕的我慢悠悠地走下楼，看到了正等在楼梯下的祐二。他仍旧是一副颓废的模样，穿着脏兮兮的拖鞋和百元店买的衬衫，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突然觉得鼻子一酸。
“好想赢。”我听到自己这么说道。我用手背蹭了蹭脸，眼泪鼻涕噼里啪啦地滚了下来。
祐二静静地看着我，没有动。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似乎什么也不想说。我不停地说着“好想赢，好想赢，好想赢”，许久，祐二才嗯了一声道，“是啊，因为胜利的滋味…最棒了。”
我嚎啕大哭，完全不在意此刻鼻青脸肿的形象。
祐二没有安慰，没有拥抱，只是静静地听着。他拉过我的手，我们慢慢地向前走着。他沉默地看着红灯过马路，我只是跟着他，口中喃喃着“好想赢。”
“我们去吃饭吧。”
“嗯。”
<图片1>
<图片2>
<图片3>
就算不拍成电影
普通地过好每一天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