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赢啊,赢一次也好,就算一次也好。”
  “是啊,因为那滋味最棒了,胜利的滋味。”
  虽然痛得很,但我想在这里。《百元之恋》(100 Yen's Love,2014)的神经兮兮,不妨碍其足够热血励志,一如由安藤樱扮演的主角一子的反复失败,倒使这个角色显得真实可爱。而这部影片的精彩之源,正在于其中没有任何一个角色是成功者(包括家人、同事或伴侣),没有拳击偶像的海报(如果来个“我要成为拳皇泰森”这部影片将直接失去韵味),或离开这个小镇去到大城市的愿景(摄影机始终对准街头巷尾,书写的是生活的毛边)。
  同样刻画社会底层小人物,对于三十二岁还一事无成的御宅啃老族来讲,煎饼侠式“从小就有一个梦想”的励志或夏洛式“若一切能重头来过”的抒情,相形之下未免显得不切实际得可笑,属于暴发户思维春梦一场。《百元之恋》不饰理想之辞的笨拙行动,似乎是出于无意识的本能冲动,因而不在意成为谁的混沌挣扎,最终能够使自己成为自己。

  《百元之恋》或许是安藤樱最好的表演[《0.5毫米》(0.5mm,2014)固然精彩,但人物更似客体观察者;《白河夜船》(Asleep,2015)虽优雅,而表演层次较为单一],她证明扮丑这件事不必须缺几颗牙或满面黑炭,而内心的改变亦可于潜移默化中完成。
  这个女人稍显奇怪的长相,略微耷拉的眉眼,配上邋遢的大码睡衣,不打理的蓬乱长发,已经具备一份天然的颓废气质。片中一系列动作设计则更高明,包括驼背蜷缩在角落抽烟抓痒等细节,真实地呈现出不只是她,而是一代经济萧索年代小城镇年轻人的生活状态。前后反差,也使得影片后半段的拳击运动,对角色的作用和对观众的感染,理由更为充分。
  为什么选择拳击,一子是不知道的。或许是因为遭遇侵犯后的身体觉醒,或许是对那个男人情感的镜像投射,无论怎样,都与功利性或目的性不挂钩。她扎起头发,换上运动装,跳绳,打沙袋。配合突出速度感的音乐与剪辑,影片的调子亦随之从逼仄的昏暗内景,转向宽敞的明亮外景。

  尽管人物的动作和表情以及遭遇的事件是夸张的,但《百元之恋》的摄影机是冷静的。它的喜剧效果并非依靠对着镜头张牙舞爪的肢体语言,也不需要听似滑稽的方言语调或挤眉弄眼的扭曲表情。取而代之,是无数个尴尬时刻。
  一块大得离谱的肉,嚼不动,一桌精心烹调的菜,他不吃。镜头就固定在那里,让人们有嘲笑失败者的机会;但终究多出几秒教眼睛去发现阴影中沉默的他们,又让好笑的事似乎没那么好笑了(长镜头之于喜剧的意义或许正在于此)。动物园的大象面前,一子问:“我说,那个,为什么会是我?”他在正面回答之前说:“去看狮子吧。”微妙的情绪拿捏,跳跃在荒诞与现实之间,举重若轻且哀而不伤,透露这悲喜交杂的尴尬。
  这种尴尬的状态,在《百元之恋》开篇影片标题出现时已经昭然。半夜身穿睡衣的一子把自行车停在百元便利店门口,转身迈向门口,画面定格。这幅人物虚掉的静帧,摇摇欲坠而面目不清。

  去买那些乱七八糟的百元零食之前,安藤樱骑上那辆破自行车,跟拍镜头忽而变得摇摇晃晃、震颤不停。影片第一次出现类似拍摄事故的非常规摄影,于全片固定、稳定摇移的运镜中凸显而出。
  类似的非常规处理第二次出现,是在最后那场比赛之前她从更衣间走向赛场,并非高速摄影的前跟镜头被放缓播放速度。同样粗糙质感的画面里安藤樱决心满满的脸终于清晰,再不是那个黑暗之中颤颤巍巍的模糊背影。
  生活没有改变,能改变的是自己。在这个意义上,学习拳击的过程带给她的已经足够。一个小小的拳击俱乐部,遭遇四次全胜的强大对手早已可以预料失败,但她最终可以在被击溃前打出一次她所擅长的左勾拳,其弥合的是与家庭、与社会、爱情关系的裂缝。“人生可没那么天真。”小外甥打电动156连败后她说,她当然不是不知道胜利的什么。但对胜利的渴望永远不可能依靠天真的自欺或蛊惑人心的口号实现,它是瓷实的拳头捶打在身体上的痛的果实,如果《百元之恋》可以说是励志。

  就像影片的结尾音乐唱词:“这场电影马上就要结束,请忘掉这样的我。今后的每一天,就算不拍成电影,普通地过每一天就好。”坦然接受没有成功的事实,如同能够勇敢承认自己没有价值的价值。奥地利诗人里尔克讲道:“哪有什么胜利可言, 挺住就是一切。”

百元之恋百円の恋(2014)

又名:100円的爱(港) / 百圆之恋 / 一百日元的爱情 / Hyakuen no koi / 100 Yen Love

上映日期:2014-10-25(东京电影节) / 2014-12-20(日本)片长:113分钟

主演:安藤樱 / 新井浩文 / 稻川实代子 / 小出早织 / 宇野祥平 / 坂田聪 / 冲田裕树 / 吉村界人 / 松浦慎一郎 / 伊藤洋三郎 / 重松収 / 根岸季衣 / 

导演:武正晴 / 编剧:足立绅 Shin Adac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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