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晏海与晴空似乎是对互看不厌的恋人,在那张清澈的面孔里,在明媚的冷光中,彼此便是静默却还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那一点呼吸便是微风,吹皱了白纱和驿动了浅浅的浪花,看起来很和煦。
茂,那双深邃的眼眸,很像他眼前那片一望无际的海。他工作的地方,是一条海边大道,或许他能感受到那翻腾的雪浪——涌动的蓝曲线,一排一排冲击着灰色的混凝土堤坝,似乎也撞击着他宁静的世界。
海即使再沉冷,浪花里也能翻腾出一腔热血。
他久久凝视着它,犹豫得不知所措,那一块被遗弃的破烂工具,是一张没了头的滑浪板。他终于下决心要了,下车跑回来把它捡起。
静美的混音乐缓缓响起了,平缓而灵动,像海涛声。镜头拉近,他很专注地把它修复,他拉起锯齿的声音能填满整个房间,像是修补心的某一个小小的缺角。
他需要通过这个工具去解读那片朝夕相见的海。眼里看的毕竟是不够,如一个小小的理想,得亲身去捕捉,去读懂它。
他的女朋友贵子,含着丹唇静静地坐着帮他理好沙滩上的衣服,或跟着他的屁股后挽着那块滑浪板默默地走。她的脸和眼睛很清澈平静,像天空,默默地专注看着心爱的人,一颦一笑都静悄悄的,但都是内心对他一遍默读和认可。可他走得有点急,她总有些跟不上了。
有一次,贵子的脸缓缓收紧,有点担忧,是因茂的滑浪板的补角断了。茂也不甚开心,依依不舍地把滑浪板放到垃圾桶,为之伫立良久。他们决定买一条新的,揣着并不多的钱,有点忐忑。茂焦虑地站在店外,像一个小孩依赖着母亲似的等待她女朋友能把价格谈下来,结果还是失望了。
等到领薪水,茂便携上贵子再次光临那家买滑板店,这次显得有点底气了,甚至是一点负气,因为他亲自踏进店里,把目光锁定一条上乘的滑浪板,12万日圆买下,也不还价。但作为一个清洁工人,我觉得这应是一笔不小数目。结果遇见另一家店摆出同样的价格才9万多,他觉遗憾而又平静的离开。
他爱冲浪,他把心爱的滑浪板保养得很好。或许这是他一个小小的理想,一个卑微的人物的梦,为了不被平静所吞噬了自己那热得发烫的青春。他很勇敢很认真地练习驾驭冲浪的技术,而并非三分热度,他的努力是让人感动和尊敬。
贵子每次安静坐在沙滩上,帮他理好凌乱的衣服,然后专注地看着他,直到上岸。而那群冲浪发烧友,对他的态度由旁观甚至嘲讽亦变得认可了。甚至两个平时爱玩足球的混混也被他吸引“拉下水”了。以及店老板为了让他买得值,也免费当起他教练,关怀和鼓励他。还有那位每次飞跑下水必摔的红衣男的女朋友,亦时不时和他分享一瓶饮料一个橙子,或许她喜欢茂的双深邃眼和那张安静的脸,专注而认真,可以忽略另一个世界的动荡。
贵子有点醋意了,为那个橙子那瓶饮料,她躲在家里。茂当初的心或许是持平而纯真的,像海一样,对闯进他世界的人不溢不漫。但贵子的离开,他忽然感觉到了背后的虚空,失去了一个认真读他的知心了。他开始不安,他开始意识到她的微笑存在是多么的重要,对他是多么厚实的一个支柱。他需要她,隐潜的爱便因此变得清晰,自己的心开始变得卑微,他开始意识到要适应对方的步伐。
一起乘船到秋叶参加冲浪比赛,第一次由于两人自身耳障,错过了比赛。但他们并没有抱怨,等到人潮渐渐退去,他只身冲到海中享受冲浪的快慰,然后安静的返回,也很洒然。第二次,在卖冲浪板的店主关照下,他顺利完成了比赛,并且得了优胜奖,功不搪捐。可在他们拍照留念之时,大提琴呜呜地拉响,伴着一个个被定格的影像流动着,抒情而感伤。
一个阴沉的细雨日,镜头拉得很远,茂一个人独自去海练习了,步伐依然是那么急,斜斜影消失了。随后便是贵子撑着雨伞跟来,不过她慢了一步,钢琴伴着海涛独奏着,海面一片平静得可怕,它吞噬了茂,唯有浅滩上的冲浪板随波游弋着。
音乐开始加沉了,小提琴也开始挤进来。她似乎明白茂去了哪里,她把滑浪板带到以前比赛的那片海,茂喜欢这里,或许更远。正如她要读懂他这片海一样,给她的梦或许很浅或许很深,她的记忆像海浪一样,一轮一轮地在眼前徜徉。

按:
导演北野武是一个很聪明的旁观者,他善用音乐布局气氛,也善用短镜头对贵子的表情细节变化来表达男主角,体现浓浓人性的关怀,可能是一种尝试也未定。
但不可否认,他这种用法,也很好规避了男主角不能把握的冲浪技术。当然,导演的目的并非重点于冲浪,更多是对一个弱小阶层的小梦想和命运的关怀。从店主人的对茂的关怀,从那群冲浪发烧友的态度转变以及茂的上司与工友对他缺工的理解与宽容,还有女主角默默的支持,都为表现这一点。
或许,1991年,日本身陷经济泡沫之苦,导演通过对一个小人物为冲浪运动的执着,打破自身残疾寂静或孤独,而这种寂寞不止需要自己努力去打破,还需众人走进他的世界给予支持,这无疑是告诉自己国人不应因身陷经济囵圄而消极自闭,唯心存梦想才能走出阴霾。否则,彼此沉默便如这片海一样,表面安静,却可吞噬一切生命。

那年夏天,宁静的海あの夏、いちばん静かな海。(1991)

又名:那年夏天最宁静的海 / 夏日,在寂静的海边 / A Scene at the Sea

上映日期:1991-10-19(日本)片长:101分钟

主演:真木藏人 Claude Maki/大岛弘子 Hiroko Oshima/渡边哲 Tetsu Watanabe/藤原稔三/寺岛进 Susumu Terajima

导演:北野武编剧:北野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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