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什么样的文字,改编成映画,总归是要被原作党喷的。短篇的改编无疑是会被喷得最轻的一种。
  基本上除去原创部分,手塚算是完美再现了坂口原作那个人畜混同浑浑噩噩的堕落世界。假作歌舞升平的电视台,像巨大怪兽一样伫立在贫民窟的尽头,形象也十分鲜明。
  原作的话,伊泽以演出为职业并不是及其主要的一件事,但手塚将之提取出来,作为和白痴女并行的一条线,并且,在那之上,加进了桥本立香。
  “电视台,愚蠢的天堂。所有的罪恶都从这里流出。”
  坂口说演出是最为卑贱的职业,“骨子里比公司职员更像公司职员”。包括记者,演出等等在内的这一行所标榜的独创和个性不过是用来充门面的空洞词汇,事实上这职业是一味追求市面上的流行,没有真实感,只有浅薄愚蠢的迎合,而“所谓的时代也就仅此而已”。如片子开头废墟之上立着的鲜艳精致的女人,以梦游般的姿态被拍摄, 缓慢无序地游移,脚下轰炸造成的残骸向四面延伸开来。
  其实文章中描绘的那些演出主题,对战争中的狂热个体的赞美,虚假的对胜利的歌颂等等,已经超出迎合流行口味的范畴了吧,只是粉饰太平以求忘记现实,因为已经没有了出路,赞美着民族精神就可以将这些进行到底而不用另想办法(也没有什么办法)。此时他们已加入了白痴们,成为了他们所追逐的趋势的一部分,麻木着盲从。
  这都可归结于他在堕落论中提到的在日本电影公司的工作经历。
  堕落论续里讲到他曾经拒绝了该公司某个专务提出的写一部农民题材电影剧本的邀稿:
  “他认为日本的文化应该是农村文化,就是农村文化在向城市文化过渡过程中才产生了今天日本堕落的悲剧。
  我记得他这番话引起了在场人的极大反响。专务(实际上是社长)大为折服,回过头来问我是不是可以写一部剧本,我好不容易才婉言谢绝,这件事可能并不是战争时期的一场噩梦。战争期间很多人都叫嚣恢复农村文化,恢复农村精神,这思想流行一时,也是日本的大众精神。”
  坂口这段本意是批判“恢复农村文化”,而指出一般认为的”农村文化向城市文化过度导致的日本堕落“才是进化的终极形式,只有彻底的堕落才能令症结暴露从而得到解决。这段确实也说明,他无法向盲目而莫名流行的大众口味妥协,但那又并不是重心所在。
  映画版片中出现的专务要求伊泽写剧本的情节就绝非巧合,显然手塚真是认真研究了坂口。不过片子在伊泽最终不情愿把剧本交出去的原因的处理上,把伊泽与银河之间的恩怨放在第一位,辅以夸夸其谈说动伊泽,却又以大众口味和评论业界观点为标准挑剔剧本的专务,这立意是逊于原作了。
  再说浅爷。浅爷那时候还不是浅爷,甚至还不是浅叔,最多就是浅兄而已。浅爷的伊泽具有一切三无青年该有的特质,独特,沉默,游离~比坂口的伊泽更加游离。坂口的伊泽为了二百日元勉强去上班,为了明天还能有烟抽勉强去上班,浅爷的伊泽清晨默默把脖子伸进套索,被银河剪开耳朵。似乎浅爷的伊泽相比之下更是一个被生活操惯了的青年,不过其实是一个被银河操惯了的青年......
  银河是什么,笼罩在伊泽头顶的压力触发点?还是环绕在废墟之上的闪耀假象,高唱胜利的女神?银河是坂口笔下空洞虚无的幻影的具象化,是他两次提到的“犹如泡沫般虚幻的影子”。只是这样是否好呢,被一个刁蛮古怪女人虐来虐去的场景,确实比与看不见的什么痛苦搏斗的场景更容易理解,但是其内涵和震撼力是否被削弱呢。
  成也银河,败也银河?她伤害伊泽,但是又挑逗勾引他。她令他厌恶害怕。银河说了原著里描述伊泽的那些话:他想要女人,却对有了女人以后充满了抱怨的狗屎般的卑微生活感到恐惧。但他恐惧的又不是女人,而是虚无的世俗。然后伊泽被她按在地上强吻,挣扎着跑开然后趴在洗手池上呕吐。尽管如此也要用最后的力气同世界争斗,不能向漂亮的假象妥协?可他也并不抗争,只是默默忍耐,到最后只觉得他是对一切强大的力量有逆反心理罢了。
  银河又似乎是手塚从原作的伊泽中提取的一部分,主动的那一面。那段长而又长的独白里,银河说我是在努力地活着的,你的不怕死和藐视一切让我害怕,因为你让我清醒,而如果我在这一片混沌的世界中坚持自我,就无法活下去。随波逐流是一件必须的事情。回到艺术的话题,这一行业的人们之所以追随大众,是为了努力活着,没有坚实的内核,所以非此而无法生存下去。

白痴(1999)

又名:Hakuchi / The Innocent

上映日期:1999-11-13片长:146分钟

主演:浅野忠信/甲田益也子 Miyako Koda/桥本丽香/草刈正雄/藤村俊二 Shunji Fujimura/江波杏子 Kyôko Enami/原田芳雄 Yoshio Harada/松冈俊介 Shunsuke Matsuoka/小野美由纪 Miyuki Ono

导演:手塚真 Macoto Tezuka编剧:手塚真 Macoto Tezuka/坂口安吾 Ango Sakaguc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