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铁站门口认识的女子,给我推荐了这样一部电影

在废墟里,像极了战争纪录片一般黑白胶片,聚焦着尸体,焦炭,浓烟,木纳的幸存者,这是一个纪实的人文视角,而突然这种视角随着闪光灯与快门声被具象化,看到满脸黑煤的孩子在这声音和镜头前不知所措

紧接着感受到这种不知所措的是我

因为画面突然变成了彩色,一个穿着时髦的人正拿着相机近乎粗暴的一通狂拍,然后像个提上裤子就走的禽兽,匆忙的离开

画面一转,时髦而鲜艳的一群模特,站在废墟中,配着慵懒而不屑的爵士,化妆师补着妆,摄影师换着相机,模特轻巧的变换着姿势,一切都是那么时髦而游刃有余。而一旁凝视着自己被炸烂的房子与亲人的难民,也依旧麻木的凝视着他们,黑白让彩色显得那么轻浮,却又无可奈何

随后突然就响起了弦乐,旋律感人的那种,一个侧躺着的石像绘,旁边写着两个大字,白痴


是的,这部电影就这样一开始便用莫名抓住了我



摄影机在半空中缓慢的做着倒立旋转,我以为是一个虚构的世界,待他把镜头摇正了才知道,这只不过是一个战争中的贫民窟

啊我犯懒了,不想写了,就这样吧,后面自己看










































好吧,我们还是来说说伊泽是谁

伊泽应该是这部片子的男主角,可他出现的第一个画面,是他在一个上吊用的绳圈后面。倒叙吗,反讽吗,超现实吗,不知道。反正看他犹豫了许久,好不容易套上去准备蹬腿,一个优雅的太太却敲门走了进来。她若无其事的看他一眼,说着天气真好,去晾晾床垫,我给你改了件衣服挺合身的,快下来吃早饭这样的话。所以想要放弃生命,大概对他只是每一个失去希望的早上,一件例行公事吧

他用自己的旁白介绍着街上的人,而镜头用他们的模样介绍着他们。这条街像个舞台,每个再普通不过的人都像话剧里的演员一样,有些夸张荒诞。他说对于最为夸张的疯子和傻子一家,他是抱着敬畏的。因为“他们只是比正常人更加勇敢,在想哭的时候就哭,想笑的时候就笑罢了”




但他上班的,电视台里的人们,可不是这样形容白痴




像军阀一样的节目导演说,观众都是白痴。我们只要让他们开心苟活下去就好。而即便他再肆无忌惮的凌辱着每一个下属,面对那个更加高高在上的镇台之宝,全民偶像,他也只能偷偷的在背后骂着小杂种。银河小姐,好一个了不起的名字,尽管只是个未满20的小公主,却要比任何一个女王更只手遮天。她的经纪人梳着干练的背头,不留一丝余地。不像那个副台长的助理,尽管高挑美艳,却浑身涂抹着奉迎淫欲的脂粉

是的,和贫民窟一样,电视台里的每一个人也都用他们的造型揭示着内心。建筑,打扮,这里所有一切都时髦的那么超现实,而这一切超越的并不仅仅是时代,更是墙外即将战败的国家。他们的广播甚至带着中文,仿佛对手已然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而在这一切用奢侈,意淫,造作所筑成的空间里,伊泽只是个无言的游魂,安静的旁观着。他的同事会在电梯旁跟他说,“电视不应该是这个样子,我们应该讲述真实。我看过你之前获奖的短片作品,你的影像,有着透明的质感。说真的,我很嫉妒你”。而即便如此,他也并没有什么回应。因为旁观的人,是没有实体的啊,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位置,谈什么嬉笑怒骂,悲欢离合呢

有天他也许是看到了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美

对面的疯子的白痴老婆,小夜小姐,在一天清晨出逃,闯进他家的后院,做着莫名的蠢事。但那些绿,因为她纯粹的白,而显得透明。她没有眉毛,像只苍白的鬼,会盯着叶片上的晨露发呆,也会因为一句早上好而吓坏。伊泽也只是好奇吧,毕竟在这么个荒诞的世界,她竟然荒诞的,不需要一点理由

后面的故事很漫长,尽管激烈而心悸,我却和伊泽一样,不想多说。因为被银河百般捉弄,虐待,看小偷闯入,带走看家的荡妇,又有什么值得一提呢,不过都是些无聊的俗人罢了,他们都好理解的很。但小夜不同,她是一个会突然在深夜溜进你的房间,藏在壁橱里的傻子。伊泽想,她也许是被骂了,想逃到这里来躲一躲,但是半夜去叫醒一个疯子邻居,和被误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同样麻烦的事。他很累,懒得管会发生什么,就友好的搬出一床被褥,扶她睡下,然后自己躺旁边用衣服盖盖算了。

但小夜竟然生气的躲回了壁橱

他打开,她关上。他打开,她关上。他打开,她关上。




“你讨厌我”

“我不该来的”

“你讨厌我”

“我不该来的”



“你为什么,甚至不肯触碰我”




那一刹那的伊泽,大概也只是因为一种怜香惜玉的本能,产生了一种爱的错觉吧

可从来也没人能说清楚爱,到底是个什么




他们就这样一起坐在壁橱里,度过了一个晚上。我想起儿时的唯一一次,藏在妈妈房间的大衣柜里,等待着焦急的他们把我找到。可我却藏的太好了,以致他们根本没有发现。我从满心期待熬成焦虑不安,开始刻意制造出一些声响,等他们好不容易发现了我,一脸生气的揪我出来,却没看到,我脸上好像是有泪的

是啊,我只是想要被需要一回,你们怎么不懂





随后伊泽的生活开始变的不一样,尽管依然冗长,屈辱,却开始有了一些新的念想。他放下了那个上吊的绳圈,和她一起看那些胶卷。躲避着敌机轰炸,却看到废墟中做爱的,边做边吃着对方肉的男女。在透着光的花丛中接吻,没有真实感,也不需要真实感。导演死了,荡妇生了,同事升官了,自己被慧眼识珠的制片发掘了,这些都一点无关紧要。是的,哪怕是他最梦寐以求的那个,可以做一部自己一直想做的电影的机会,他写的剧本,也全是和她的故事

呵,真可怕啊,那有天万一失去了会怎么样


银河同样是个可怜的女人,她霸道,蛮横,能把所有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也只不过是出于一份爆炸的生存本能。她深深的爱着伊泽,只因为他永远无谓的眼神。可再怎么声泪俱下掏心掏肺,又能怎样呢,还是太好被看透了。她觉得她不会被看透,因为她深谙其中,可她毕竟有太多动机,她永远比不上一个真正,纯粹的傻子。所以她就算能得到一个装着伊泽头颅的银盘子,最后也只能亲自打开它,让他走人


她失去了他,而他竟也失去了她


所以像她失去他那样意料之中,他在莫名的失去了她之后发了疯的找。他说他只是想证明这一切不是个梦,那又怎样,你本来不就沉浸在这种梦一样的感觉中吗?他去到了那个疯子的家,而在那里的也只有疯子,没有他的傻子。疯子说,人和石头没有不同,你知道你自己是什么,石头也一样知道他们是什么。但有了脸,你才是你,我才是我。是脸将你我区分,是脸将人与石头区分


所以最后伊泽喜欢的,只是小夜的脸吗?


不是,是小夜那张特别的脸所表达出的,特别的人吧




轰炸又一次来袭,大家都逃走了,伊泽却不想,他想这次认真的结束自己的人生。又一次上吊,又一次没死成,那好吧,死前完成点仅剩的梦想。于是他拿着他的摄影机,爬出栅栏,拍着那些向他投下炸弹的飞机,拍着身边燃烧的一个又一个藏身之所。拍着这些毁灭者,即将被毁灭者,还有........害怕被毁灭的小夜


是的,这个傻子,在这一刻突然无助的出现在他的镜头里


伊泽毕竟是一个有纪录本能的摄影者,当他从前拿着摄影机对着小夜时,即便她是害怕的躲藏着,他也要先拍下再说。此刻寻觅已久的她终于出现,也依旧是害怕的向他寻求着庇护,他也要先拍下再说。这是属于他的本能,属于他自己的热。

然而这些伟大的理想,抱负,追求,精神,在爱面前,竟然最后还是一文不值


他就这么丢下了相机,丢下了身后美的无法拒绝的毁灭,像一个最最普通的人,带着这个其实也只有求生本能的白痴,奋力的向外逃去。这份第一次如此拼尽全力的逃,竟然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一个人











于是他们逃了出去,像童话一样,逃了出去,即便是逃了出去,也要继续坐在海边,幻想着跨过水火一线的长河,迈过世界尽头的坡崖,坐在地狱岩浆旁的火山,一起溶为风化的灰石


路过的大叔问,“你们没事吧?她有没有受伤?”

伊泽摇摇头

“勇敢一点,坚持下去吧!”





是吧,坚持下去,嗯,可能也不错







毕竟白痴都想要活下去的,这是本能



所以我也像白痴一样,用这么多主观的文字,复述了这个故事,像最后一个镜头里写着小说的人。



他是伊泽吗?他是我吗?我是伊泽吗?


谁知道呢,反正我爱这部电影,希望也爱这部电影的你们,如果想知道一个有共鸣的人都想了些什么,可以有点东西看看。如果你还没看过这部电影都有耐心看完了这些文字,那快去看吧,他的影像绝对还好上一千倍


谢谢我在地铁站门口认识的这个女生,谢谢手塚真

白痴(1999)

又名:Hakuchi / The Innocent

上映日期:1999-11-13片长:146分钟

主演:浅野忠信 / 甲田益也子 / 桥本丽香 / 草刈正雄 / 藤村俊二 / 江波杏子 / 原田芳雄 / 松冈俊介 / 小野美由纪 / 

导演:手冢真 / 编剧:手塚真 Macoto Tezuka/坂口安吾 Ango Sakaguc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