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凡达》重映的热潮里,和爱人去看了《又见奈良》。最初想要看这部影片只是因为得知它是由贾樟柯监制。由于本人的浓重滤镜,再加上一直期待的科长新品迟迟没有上映,于是几乎是带着对影片内容完全未知的心情,走进了只有四个人的影厅。

随着电影的徐徐展开,影片所要展现的内容也展现在观众眼前。这部由中日合拍的电影,讲述的是在中日战争期间所产生的“日本遗孤”的故事。这些日本遗孤都是当年日本人在占领中国东北期间所生的孩子,在抗战胜利后许多日本人来不及携子逃离,于是将孩子送给本地的中国人抚育。在中日建交后,这些当年被送养给中国人的孩子们,由于种种政治原因又被接回日本。

影片的主角陈慧明,就是为了寻找回到日本后与自己失去联络的养女陈丽华。年近八十的陈慧明只身一人来到奈良,在遗孤二代小泽和退休警察一雄的帮助下,找到了许多接触过、帮助过丽华的人们。虽然电影只有陈奶奶寻女这一条主线,但却由这一条主线牵涉出许多支线。二代遗孤小泽的失意与挣扎、作为遗孤父亲的一雄的孤独与凄凉,以及日本遗孤这一群体在日本的生存状态,都随着陈奶奶寻女的进程一一呈现出来。

战争所产生的创伤是长久且坚固的,从影片中来看,至少有三代人的生活被战争改变。影片中有很多“日本遗孤”出现,他们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虽然职业各异,但却都在从事很低廉、很底层的工作。“归国协会会长”是一名处理报废汽车的操作员;没有出现的陈丽华曾在小餐馆打工,还被诬陷为小偷;聋哑人是孤山古寺里的管理员;小泽也做着机械的重复的动作,甚至还在利用闲暇时间做四元钱的手工制品。这个人物角色一一出场,虽然导演没有用直白的镜头向观众展现这一群体的艰辛生活,但细心的观众都会从中窥视到日本遗孤们的身份焦虑。就像被陈奶奶放生到湖里的海螃蟹,他们早已和日本的社会环境格格不入,要想生存下去,就只能奋力挣扎。

尽管电影是出自中国导演之手,但是却让我觉得这是一部很彻底很典型的日本电影。没有中国电影里悲恸、伤感的氛围渲染,整部电影在奈良如画的风景衬托下显得轻松又唯美。在观看的时候也丝毫不会又痛苦悲伤的感觉,甚至偶尔还会被导演的幽默逗笑。

其实从影片伊始,导演通过可爱的动画来回顾那段尘封的历史开始,我们就应该意识到导演想要怎么讲述这个故事。在影片中有很多诙谐有趣的设计。老奶奶和店铺老板用动物的声音沟通的情节、老奶奶和一雄在古寺沉默着交换照片的桥段、聋哑人管理员在第一次见到小泽时的反应,以及操着一口浓重东北口音的牡丹江夫妇,都让观众会心一笑,感到愉悦。

主角陈慧明老奶奶也不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她温婉又健硕,孤身远赴异国也始终保持很乐观的心态,在寻女过程中屡屡碰壁也没有一句抱怨和不满,仿佛只是在美丽的奈良春游一般。

轻松的语言风格,灵动的配乐,以及影片中人与人之间的扶持和关怀,都让我觉得温暖又可爱。

但是当影片结束时,片尾曲前奏响起,主角三人依次走在夜晚的街道上,我才惊觉,掉进了导演设计的陷阱。

这不是一部只带给观众两个小时情感体验的影片。在电影结束后,我才感到一阵怅然,一种潜移默化的悲伤,有润物细无声的力量。就像小泽发现相机里没有胶卷一样,所有满心欢喜的期待都落了空,原来生活还是喜欢和我们开玩笑。

电影通过很多隐喻和物像将故事表达完整,同时也保留了很多空白让观众思考。陈奶奶究竟有没有找到养女?最后的信是出自谁口?一雄内心的悲凉是否释然?祭祀之礼又是为谁举办?很多看似很重要的问题却没有给出答案,电影就在三人和行走中悄然落幕了。

三位主角都拥有自己的深刻的苦痛,但这些苦痛都被轻松地讲述出来,并且都在奈良这样幽美的景色里被讲述出来,因此这些苦痛似乎都被稀释了一些,同时增添了几分诗意。这大概是这部电影最打动我的部分。

看豆瓣才了解到这是一部命题电影,鹏飞导演也可谓是带着镣铐跳舞。尽管也有不少人提出了批评,但我自认这已是我近一年里在影院看到的最优质的作品。

期待科长的新作早日上映。也期待今年还能看到更多心仪的影片。

毕竟,好的电影是平淡生活里最精彩的诗。


又见奈良(2020)

又名:再会の奈良 / Tracing Her Shadow / Seeing Nara Again

上映日期:2021-03-19(中国大陆) / 2020-07-31(上海电影节)片长:100分钟

主演:吴彦姝 Yanshu Wu/国村隼 Jun Kunimura/英泽 Ze Ying/永濑正敏 Masatoshi Nagase

导演:鹏飞 Peng Fei编剧:鹏飞 Peng F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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