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8-03-19

天平 • 盲·道:挂历

电影故事里,说到装瞎的前“rocker”赵亮,护送晶晶回老家,希望她能过上她本来该过的生活,但未能如愿。晶晶的生母懦弱,而她的继父则冷漠无情,愤怒中,赵亮用刀训吓了晶晶继父。后来,影片故事衔接前面伏线,告知,晶晶曾被继父日以继夜的强奸。

在这个还家桥段,晶晶母亲感激赵亮把女儿送回,请他到家喝水。镜头家中,晶晶继父背后的墙上,有一本双月式挂历,页面图片赫然是经裁截重新拼接的立幅王羲之唐摹本法帖《初月帖》,上面叠印有描绘古代文士的绘画影底,还胡乱加钤了许多看不清的章。截图如下:



唐摹王羲之《初月帖》如下:


《初月帖》是辽宁博物馆所藏唐摹《(X=9999+1)岁通天帖》(又名《王羲之一门书翰》)的第二帖。它本在王羲之后人王方庆所藏的王氏家族十卷墨迹珍本里面。大概是必须满足一下朝廷对王羲之家族书法的渴慕,王方庆把此十卷本进献给武则天观瞧,武则天命人制作摹本,留存宫中,而将原本归还给王方庆。文献记载说:“则天皇后,沛国武氏,士获女。临朝称尊号,曰大周金轮皇帝。时凤阁侍郎石泉王公方庆,即晋朝丞相导十世孙。有累代祖父书迹,保传于家,凡二十八人,辑为一十一卷。后墨制问方庆,方庆因而献焉。后不欲夺志,遂尽模写留内,其本加宝饰锦缋,归还王氏,人到于今称之。右史崔融撰《王氏宝章集.叙》,具纪其事。”武则天敞亮,不夺人宝。

《初月帖》内容如下:

“初月十二日,山阴羲之报。近欲遣此书,停行无人,不辨遣信。昨至此,且得去月十六日书,虽远为慰,过嘱。卿佳不?吾诸患殊劣殊劣,方陟道,忧悴!力不一一(有说“具”)。羲之报。”

“初月十二日”在哪个月?有行家猜测,王羲之爸爸的名字叫做“正”,为了避讳,所以易“正”为“初”。初月即正月。月有十二月,如此多一经。此帖地位很高,因为它是公认的还原王羲之书法最可信的摹帖之一(或说唯一)。为何说“还原”?因为王羲之书法真迹,今天是一个都没有的,所有王羲之名下的书法古帖,全部是摹本。也是不容易,我在沈阳生活很多年,就这个月才在辽博看到它。感谢辽博(可能以前展过但不知)。最近据说,辽博要开放馆藏古代书画的常年展厅,里面会陈列赵佶《瑞鹤图》、董源(元)《夏景山口待渡图》、宋摹《簪花仕女图》等等。绝对的好消息。在印象里的辽博里,从小到大,《夏景山口待渡图》我看过两遍,宋摹《簪花》看没看过忘了……《瑞鹤图》是在辽博内室和一大堆在辽名士一起看的,没有小射灯照着,也没有大玻璃窗隔着,反倒感觉黑漆嘛唔的,完全不如启功先生所谓二玄社“下真迹一等”的复制品鲜艳好看。

说回到电影。当然不能说,导演李扬出于对“历史-现实”的全面“照亮”欲,所以才万般晦涩地、费劲巴拉地通过这么一本山寨“山寨”的法书挂历,来暗指晶晶永无可能在这个“归家”的局中得到解放:毕竟赵亮并没有拿刀捅杀晶晶继父。何况,要比拟象征传统思想文化是“盲.道”,挂靠历史的挂历在背景里也太不显眼了。为什么它不是剧组在没有足够资金的情形下,随便找到的哪一农舍家中的日常摆设呢?当然,其日常摆设的挂历,既不是明星名车美女,也不是阳光森林海岸悉尼歌剧院,也不是宇宙穿梭梵高星空——贫困农村在日常文化生活上,有着和武则天一样的品味和诉求,今天也是可能并且应该的。

还家一幕,赵亮刀逼晶晶继父,使那强奸犯身体抵墙,挤压到挂历。此时山寨《初月帖》图片边缘就突然多出了一条投影。这条投影说明,该图片本身是与挂历基底相分离的。图见:


两种可能。一是剧组把刻意印制的《初月帖》图片粘在原挂历上,但可能性不大——如果能印制,连挂历一起印了才更合适。二是确实有这样一本“心-底”分离的“条形《初月》”版挂历。

我见过的“心-底”分离的印刷品,有的是因为印刷技术的局限,有的是为了形式纪念才如此搞的。我所喜欢的郑振铎等编的、最早在1957年初版的《宋人画册》,其某年所印版本就是这样。那些印制的小扇面图片,就像真画心儿那样,忽忽悠悠地粘在画册书籍页面上。据说最初几版《宋人画册》的印刷,在气息上是最接近原作的,不像后来的数字高仿品,清晰度高出了不止十倍,但是气息却消散了。不过,这款《宋人画册》我只在大学时候的阅览室里翻看过,而通常,有些印心儿是不翼而飞的,它早已被高手偷走,空荡荡的页面上,只留下一些原作标题字样以及孤零零的几块胶粘污渍。

另外,晶晶老家房间里,在“初月”挂历的对面墙上,还有一本双月式挂历,图片印制的不知是哪幅传世山水画。实在看不清楚。

盲·道(2017)

又名:盲道 / 盲流 / Blind Way

上映日期:2018-02-02(中国大陆) / 2017-04-22(北京电影节)片长:110分钟

主演:李杨 Yang Li/杜函梦 Hanmeng Du/于越 Yue Yu/胡明 Ming Hu

导演:李杨 Yang Li编剧:李杨 Yang 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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