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这部片子的种种噱头,出于好奇和对一代电影大师的尊敬,我去电影院看了这部《百鸟朝凤》。一种CCTV6的气息扑面而来,虽然拍摄和演员都算精良,剧本也没有太大瑕疵,在国产电影中能算上乘。但剧中还是有一些地方让我觉得拧巴。

作为吴天明先生的遗作,正如他自己所说:“老子不是拍给观众看的,老子是留给未来观众看的!”这部剧给我的最大感觉是,吴老先生把自己的价值观一股脑倾泻给了观众,不管观众接不接受。

影片有两层含义,对“唢呐”传统技艺消逝的遗憾,和对“匠人”精神消逝的心痛。

对于前者,电影的改编和小说其实有很大出入。影片中和焦三爷生病去世有关的情节,在小说里其实都发生在男主角的父亲身上。父亲游本盛年少时有没机会学唢呐,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儿子身上,当儿子真的当了唢呐接班人,本该光宗耀祖的时候,唢呐却成为不受人待见,甚至无法养家糊口的没用玩意儿。希望破灭的父亲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最后生命黯然消逝。焦三爷反而出人意料地去了城里打工。

在我看来,这种安排更加符合逻辑:焦三爷再怎么德高望重也还是庄稼人,种地是主要生活来源,吹唢呐是副业。唢呐消失了,生活还是要继续,去城里打工无可厚非。可是在电影中,导演将焦三爷塑造成了一个高大全的悲剧式人物。用催人泪下的吐血、癌症等情节唤起人们对唢呐消失的悲叹和重视。

但偏偏没有展示出唢呐到底美在哪里。影片中关于唢呐的传奇都是通过人物抑扬顿挫的台词来展现,真正吹奏时,唢呐的风头多半也被打架、吐血等情节盖过了,那场西洋乐和唢呐对阵的戏,在一片嘈杂中,西洋乐的婉转柔和明显更胜一筹。

好比推销一件商品,售货员再说得天花乱坠,也不如自己看到效果主动去买。相比之下,我更欣赏《我在故宫修文物》的表现手法。

“最后的成片里,出现了很多师傅们生活化的镜头,比如打水、打杏子、逗猫、养兔子、养鸟、抽烟、种树苗等等。叶君还在第一集里,特意回应了故宫闹鬼的说法。青铜组的王有亮师傅早上开门前喊了一声‘走着’,解释是怕里面有黄鼠狼、野猫之类的小动物,噌的一下蹿出来,并非闹鬼。”——《博客天下》

《故宫》打破了人们原本对故宫的刻板印象:恢弘、威严、不可侵犯,将它静谧可爱的一面展示给观众看,感受到不一样的东西,自然就愿意看下去。

片中我最喜欢的一场戏,是游天鸣第一次独自演出后来看焦三爷,焦三爷难得高兴喝醉了,像个老小孩儿拿起唢呐吹起来最后倒在地上呼呼大睡,透过唢呐急促欢快的声音我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焦三爷的喜悦。


而其余的情节,则处处带有符号化和象征意味,完全符合人们对第四代导演的印象。这样苦大仇深的表现手法,是能唤起对唢呐的怀念,却唤起不起人们对它的兴趣。

在小说中,西洋乐对唢呐的冲击只是一时的,兴起一段时间后,西洋乐队就在村子里消失了。但影片中将西洋乐队变成敌人,作为城市文明的象征,和传统文化对抗者。其实城市和农村,现代和传统从来都不是水火不容,华阴老腔和现代音乐的结合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任何事物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关键还是要变通找到融合的方式。

方励在直播中说,这部电影表面上是说传统文化,其实讲的是人们对于自己内心的坚守,也就是焦三爷多次强调的“唢呐匠”——匠人精神。焦三爷仿佛吴天明自己的写照,坚守内心的想法,在生命最后时期还在拍自己想拍但是不赚钱的电影。

可是这样的匠人精神在原著中被彻底打碎了。当游天鸣去城里寻找师兄弟想重新组建游家班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师傅在师弟开的工厂里看大门。让自称匠人的师傅也去城里打工,才是真正的悲哀。结尾游天鸣准备坐火车回村,在路边看到一个乞丐吹唢呐,他说那才是真正的“百鸟朝凤”,一曲匠人精神的挽歌。

而我觉得电影若是想唤起对着这种精神的向往,不妨让人们看到其美好之处。还是拿《我在故宫修文物》举例:

“摄像助理程薄闻把故宫比作一个疗愈所,外面的浮躁、压力,只要进到这个院子就会被消解。他向《博客天下》形容,‘你想象一下,你觉得很累,然后推开门,突然发现大家在打杏子,然后给你分一堆杏抱回去,到了工作间,木器组师傅正在咔嚓咔嚓锯木头,铜器组叮叮当当打磨,书画组哼哧哼哧研磨,钟表组嘀嗒嘀嗒……’而这种浮躁中的坚守正是戳中年轻人的地方。”——《博客天下》

与其拍成悲剧,不如加一段唢呐匠们在城市中依然没有放弃吹奏更为动人。

巧合的是,导演叫吴天明,男主角叫游天鸣,两个人的名字如此相似。师傅看中游天鸣的实诚把手艺传给他,但面临冲击时他想不出一点办法眼看着唢呐消失。导演吴天明,则在愤怒和遗憾中永远离开了人世。

影评只是个人看法,没有对吴老任何不尊重的意思~文章发在我的个人公众号:小毛与胖芙(ID:maomaopangfu),欢迎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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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鸟朝凤》|追忆传统文化和匠人精神不需要这样苦大仇深

百鸟朝凤(2013)

又名:Song of the Phoenix

上映日期:2016-05-06(中国大陆) / 2017-04-20(中国大陆重映) / 2013-09-25(金鸡百花电影节)片长:108分钟

主演:陶泽如 Zeru Tao/李岷城 Mincheng Li/嵇波 Bo Ji/胡先煦 Xianxu Hu/郑伟 Wei Zheng/迟蓬 Peng Chi/袁中方 Zhongfang Yuan/墨阳 Yang Mo/张喜前 Xiqian Zhang/谭群 Qun Tan/王长玲 Changling Wang/周天羽 Tianyu Zhou/张双成 Shuangcheng Zhang/许还山 Huanshan Xu

导演:吴天明 Tian-Ming Wu编剧:吴天明 Tian-Ming Wu/罗雪莹 Xue-Ying Luo/肖江虹 Jianghong Xi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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