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部带有文艺片性质的商业片。

《第八个嫌疑人》有一个很像悬疑片的名字,但影片,却一点没有将悬疑做成故事的重点。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误导了观众,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观众在看完影片之后,能够明显地意识到这部电影在讲故事方面存在短板,因为它根本就不注重讲故事,而是着力在表现人物的状态。

假如让韩国电影来讲,面对这样一个社会题材,应当会把重点放在陈信文这个人物从开始到最终的转变上,甚至,还可以给警察方面一个非常重的戏份,细看一个警察如何十年追凶,抽丝剥茧。无论如何,我们都应当与人物共情,而不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旁观电影中人物的一切,却始终无法理解里面的人物。

《第八个嫌疑人》就有这样的问题。

电影展示了人物的行为,却没有展示人物的动机。

从不负责任的角度讲,这是影片的编剧和导演对于人物人性的洞察不够深刻,缺乏对于细节的刻画。

影片改编自真实事件,传奇性很强,所以,如何不能不被整个事件的传奇性牵着鼻子走,而是将其打碎,来传递自己的主题和故事,是一个改编的难题。《第八个嫌疑人》显然没有脱离故事传奇性的限制,不仅可以从它以这个真实的传奇故事作为宣发材料可以看出,也可以从部分观众的评论中看出,有观众说看这部电影还不如看这个故事在报纸上的新闻。

影片缺乏了讲故事方面的优势,但很庆幸的是,这最终还是一部令人感动的影片。在主题上,我认为这部电影是比较成功的。

首先,这部电影可以读出多重主题。

第一重的主题,就是影片最容易发现的主题,那就是——人生之路的选择。

影片的结尾,伴随着音乐,一辆出租车开往远方,与此前出现的出租车的方向不同,而是在道路的右侧一直安稳地开向远方,代表的是另一种人生选择,另一种人生路径。

在此前的故事中,已经讲述了这辆出租车的故事。这是在陈信文和表弟陈欣年少年第一次抢劫。在影片中, 这个事件被喻为陈信文恶的起点,他的起点是表弟带他走上的,但后来自己却越走越远。而自认为是自己带领陈信文走上恶之道路的陈欣年,一直在自我折磨中彻底将人生走向了毁灭。

影片的第二重主题,是人如果犯了错误,即便是逃过了惩罚,但来自内心的惩罚一样令人痛苦。

陈信文虽然化名莫志强开始了新的生活,但他始终活在过去的阴影中。虽然没有走进监狱,但也像生活在监狱之中。影片为了突出这样的主题,故而刻意淡化了情节的曲折性,只注重事件和人物的状态性。

从一开始,我们看到的就不是情节,而是人物的状态。

已经逃离法律惩罚二十年的陈信年,在云南的一座小城结婚生子,生活看似美满,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笑容,而是布满愁苦表弟陈欣年蜷缩在一个养老院阴暗的床上,头发稀疏,与外界失去联系,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

在这一场潜逃中,谁胜利了?逃脱了法律制裁的陈信文和陈欣年,他们胜利了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因为他们也一直在痛苦之中,在与亲人隔离,在对未来没有幻想的生活之中。

影片虽然有很多部分可以表扬,但在故事上面的缺陷,却很难让人认同。比如,发现陈信文,追踪陈信文本身可以创造出一个很强烈的故事情节,但影片中,发现陈信文的情节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

影片中,一直追踪陈信文的警察王守月退休后,在一个火灾的视频中,意外发现了逃犯陈信文,王守月因此走向云南那座小城,找到了现在已经化名为莫志强的陈信文。

这个事件的解决,太轻易了。

按照常理,在真实生活中,假如「莫志强」真的有一个警察假扮的老乡忽然来到家中,看到他,他能够就直接认下这个老乡吗?我想,通常情况下,人的本能应该是否认的。但在这部影片中,王守月化名「莫志强」的老乡,来找「莫志强」,而「莫志强」在见到王守月,虽然很震惊,却认下了这个老乡。之后,两人在酒桌上,表面上没有说陈信文任何事,但潜台词,却令王守月确定了眼前的「莫志强」就是陈信文。

这些本来可能需要针锋相对的戏份,在影片中都是没有的,表现甚至是有些非真实的。

戏份中,真正可以欣赏的,正是其中的人物的状态和表演了。

说到人物的状态,就不得不提表演。

《第八个嫌疑人》表现得非常优秀的一点,在于人物们都说所在地的方言。故事背景发生在广东某城,故而影片中的人物,大部分时候都说广东话。

影片中的王守月出场的时候,说的是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让人十分出戏,而到了他和张颂文饰演的何蓝在车上对话的时候,两人的粤语对话就感觉十分舒服。包括大鹏扮演的陈信文与孙阳扮演的表弟陈欣年,两人在对话的时候,大多采用粤语,这才符合当时当地的人物交流状态。语言可以帮影片构建起一个真实的世界。

大鹏的表演毋庸置疑,他成功地塑造了一个21年前意气风发,把什么都不看在眼里的大老板形象,也成功塑造出一个21年后的隐忍,低调,甚至沉闷的小老板形象,陈信文身上的凶狠,精明,诡诈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展示。

但唯独有一点令人失望,影片一开始,陈信文的出场状态太像一个罪犯了。他的脸布满阴郁和愁容,眉眼和额头永远紧皱着,一笑就是苦笑。仿佛时时刻刻,都在忍受着来自内心的痛苦。

就算是在逃犯,最好的伪装,当然是泯然众人矣。

他应该是一个很普通的众人脸,而他的笑,也有轻松的笑,但或许在笑的时候,他忽然想到自己的过去,而把轻松的笑转成了苦笑。如此这般,我想他才有可能找到媳妇,融入这个建材世界。不然,谁会喜欢他这一张苦大仇深的脸呢?

所以,起码在未被抓到前,他的外在表现肯定是很大众的,甚至是让人看了一眼都记不住的。

《第八个嫌疑人》中有一个情节,看到最后让我不寒而栗的。

影片最后,漫天的烟花中,齐溪扮演的莫志强的老婆走到莫志强的身边,这时,她已经从表弟陈欣年那里得知,她同床共枕的丈夫就是一个杀人犯,那么,我本以为她会在这个时候劝他去自首,最起码,会开始怀疑这个人,远离这个人。但她没有,她走到「莫志强」的身边,却说,她想要和他一起离开,三个人在一起还是一个家。

在得知莫志强之前杀了四个人之后,竟然还选择要和「莫志强」一起生活。比杀人犯更可怕的,是原谅了杀人犯的人,而比原谅了杀人犯的人更可怕的,是在极快的时间内就原谅了杀人犯的人,而齐溪扮演的「莫志强」老婆,就是这样一个人。

这反倒是全部电影,最令我害怕的一个人物。


第八个嫌疑人(2023)

又名:第8个嫌疑人 / Dust To Dust

上映日期:2023-09-09(中国大陆) / 2023-06-16(上海国际电影节)片长:111分钟

主演:大鹏 Chengpeng Dong/林家栋 Ka Tung Lam/齐溪 Xi Qi/孙阳 Yang Sun/张颂文 Songwen Zhang/柯蓝 Lan Ke

导演:李子俊 Jonathan Li编剧:周汶儒 Man Yu Ch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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