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电影最大的惊喜是,这大概是国产电影里少有的以反面人物为主线、立体展示反派内心的作品。警察的故事线试图平衡正反人物戏份,但效果类似《狂飙》,反派人物在戏份和气势上都占了绝对优势。

导演李子俊和编剧周汶儒都是香港影人,浸淫港片多年,港式犯罪片枭雄片是本作的渊源,但又限于制作环境难以尽兴舒展,留下一些遗憾。

电影以“莫志强”开端,二零一六年,云南某地的莫志强(大鹏 饰)过着平凡生活,与妻子经营建材店,女儿乖巧懂事。他的身影出现在一段新闻片中,被远在广东的退休警察王守月(林家栋 饰)看到,怀疑是躲藏多年的案犯陈信文,决定追查。

电影的第二部分占据了最大篇幅。时间回到一九九五年,广东某地发生抢劫案,正想逃跑的两名劫匪被陈信文“招安”,他在谋划更大的抢劫计划。陈信文是当地著名建筑公司老板,堂弟陈欣年(孙阳 饰)一直跟着他。从他们的对话可以知道,陈信文并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商人,胆大心野,因为动了政府项目的钱导致在建项目停工,他决定铤而走险,抢劫运钞车。

事关重大,陈欣年不想跟着陈信文蹚浑水,他问陈信文为什么要抢劫,陈信文说,小时候你让我和你一起抢计程车,我问过为什么吗?

一次越轨后,边界便失去意义。陈欣年也许内心并不认同堂哥的作为,但行动上始终在支持。也许直到最后他还有被拖下水的怨念,但其实这个坑是他们一起跳的,怪不得别人。

抢劫、逃跑,侦查,抓捕,从作案到破案短短几天时间,电影拍得很写实,陈信文招募的五位“匪徒”表演扎实,虽然没有过多交代各自的背景,但依然能看出不同的性格和相同的疯狂。

电影在美术上很好地还原了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氛围,初醒的社会依然混沌,压抑的欲望如困兽,释放到血肉森林中,脆弱的秩序一击即溃。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活在当下,及时行乐。草莽时代一切皆有可能。电影没有过多探究已经是当地成功人士的陈氏兄弟为何一意孤行,走上不归路,但两次抢劫、五个匪徒,包括境外的翡翠矿场,作为他们的镜像提供了某种时代背景。疯狂是一个时代的迷惘。

五个人很快在歌厅落网,王守月的同事何蓝(张颂文 饰)在追捕逃犯时牺牲,这成为王守月的心结,也是他持续追查陈氏兄弟的动力。

第三部分回到二零一六年的云南。王守月找到“莫志强”,很快就确认他就是二十年前的逃犯陈信文,王守月与陈信文的两场对峙戏是两位主角表演的高光时刻。第一次是王守月来到陈信文家中,彼此犹疑,试探,王守月确认自己找对了,陈信文确认自己暴露了;第二次是陈信文把王守月带到荒僻处,要么劝服要么下狠手,但发现王守月已经联动了警方,他们都知道自己是对方的最大威胁,刀光剑影藏在不动声色中。

其实从片名出发,“莫志强”应该是电影的重点,剧情应该侧重表现隐姓埋名后的主角,如何隐藏身份,如何假装正常,如何天人交战,如何风声鹤唳,如何猫鼠游戏。王守月与陈信文的互动应该是最有张力的部分,只可惜在电影中来的太晚,持续的太短。

电影的另一大缺点是镜头语言单薄,陈信文“招安”抢劫犯,陈信文矿场杀人,陈信文与王守月对峙,陈信文与陈欣年的最后告别,电影有很多精彩场面来展现人性的丰富和内心的挣扎,但在大银幕上观看却有些“枯燥”,几乎都是大特写加正反打,满屏全是演员的脸,虽然大鹏等人的表演确实经得住考验,但配合上更有设计感的镜头会如虎添翼。

我喜欢的细节是电影对陈信文父亲和妻子的处理。王守月经常去拜访陈信文的父亲,等待着儿子有一天会联系父亲,陈信文的父亲当然知道是非,但从未透露儿子确曾打过电话——陈信文一言未发,父亲说,也好,让我知道你还活着。当妻子(齐溪 饰)知道莫志强的真实身份后,第一反应是想和他一起逃跑,陈信文说,家怎么办,她说,我们三个人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让角色说“人”话,而不是道德机器,成就了电影最后部分的沉重与唏嘘。

陈信文和陈欣年被捕,王守月完成使命。镜头扫过他们,没有人是愉悦的。一个错误,几条性命,躲了一辈子,追了一辈子,没有赢家。

电影最后一个镜头回到陈信文和陈欣年少年时,坐在计程车上,谈笑风生。配乐是王杰的《一场游戏一场梦》。

这个镜头和这段配乐也许是电影最刻意的一段,但我莫名的喜欢。

作恶与行善,覆灭与牺牲,枷锁与幻灭,故事里所有人的结局早已注定。

当时间与你擦身而过,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第八个嫌疑人(2023)

又名:第8个嫌疑人 / Dust To Dust

上映日期:2023-09-09(中国大陆) / 2023-06-16(上海国际电影节)片长:111分钟

主演:大鹏 / 林家栋 / 张颂文 / 齐溪 / 孙阳 / 衣云鹤 / 邵胜杰 / 王梓尘 / 徐锦明 / 王建兵 / 刘占奎 / 常垚 / 

导演:李子俊 / 编剧:周汶儒 Man Yu Ch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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