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9-12-25

邓某人 • 受益人:受益人不是药神

《受益人》和《我不是药神》太像了：都是社会现实题材，都是｢坏猴子72变电影计划｣的项目，都由宁浩亲自监制，都是黑色幽默，都是短片导演的长片处女作。仔细观察还会发现，《受益人》的男二号钟哥是《药神》里被打的律师，《药神》的男二号吕受益则与《受益人》重名。
然而我们并不情愿把这两部电影归为同类。这可能有演员的原因，毕竟徐峥是国产喜剧的口碑标杆，大鹏和柳岩常被认为是口碑毒药。但这不是关键。观众其实很期待流量明星祭出洪荒演技，去年备受好评的《动物世界》就是证明。《受益人》真正的问题在于，它集齐了社会现实题材的一切特征——当代背景，底层小人物，穷且志坚的主角，疾病缠身的亲人，一夜暴富的违法勾当……却避开了这一题材最重要的几个特质：可信、好笑、值得哭、有劲儿。
《药神》改编自轰动一时的｢陆勇案｣，具有非虚构的可信力。《受益人》也宣称改编自真实事件，但它只蹭了国内外多个｢杀妻骗保案｣的热度，故事本身是虚构的。这种为了更接近《药神》而耍的小聪明，很容易被观众识破。如果《受益人》大方承认这一点，在结尾处播放几条真实新闻，本可以引发观众对同类案件的思考，以此获得非虚构的力量。但它竟然用黑屏字幕交代虚构的判决结果，试图让观众稀里糊涂地相信这个故事是真的，小气且毫无诚意。
虚构故事先天不足，但可以像《疯狂的石头》和《无名之辈》那样在叙事上达成｢戏剧真实｣。可惜《受益人》只学了它们的重庆话，压根儿没把｢戏剧真实｣当盘菜。大鹏饰演的大海为了给儿子治哮喘病，答应帮钟哥杀妻骗保。且不论哮喘是个欧美梗，国内观众很难共情。为了治病而谋财害命，这得是多狠的心？而大海是个没主见的软蛋，这叫观众怎么信？人物性格和抉择不匹配，初始动机立不住，故事已经输了一半。后续还有各种逻辑bug，惹得观众不得不怀疑这是《煎饼侠》借壳重生，即一个不靠谱的计划在各种巧合下尴尬推进，看来看去只能当成小品一笑。
悲催的是《受益人》的笑点和泪点还不如小品。柳岩的耍宝式搞笑、冷不防出现的鬼畜剪辑和屈指可数的语言包袱，加起来比不上吕受益出场时的三层口罩。最大的两个泪点｢柳岩卸妆｣和｢柳岩吃辣椒｣，都在表达受骗者上赶着倒贴的理想爱情。用｢疼痛青春｣强行演绎｢中年危机｣，还指望我们为此一哭，这种愚蠢本身倒是挺好笑的。
对商业故事片来说，正反两派的角力是影片价值的基石。《药神》里要人命的白血病和办案的警察，配以争夺抚养权的前妻、不愿供货的药厂老板、抢药的黄毛、黑吃黑的假院士，源源不断地输送反派力量，确保程勇每一拳都能打在观众的心头肉上。《受益人》看似有钟哥、淼淼、警察给大海当反派，其实全都靠不住。钟哥是恶人没错，但他对大海没有实质性的逼迫。淼淼是蒙骗目标没错，但她太容易上当，没有造成真正的麻烦。警察则与骗保案无关，只是一场追车戏的追逐者。因此大海只能对着空气乱打一套王八拳。唯一有劲儿的桥段是结尾的水中搏斗，它始于大海的原力觉醒，却因钟哥抽筋而草草收场。能够从头疲软到尾，也算是一种从一而终。
力道不够，情怀就成了救命稻草，这一档次的国产片一贯如此。为了让观众感受到情怀，大鹏用｢美黑油｣抹黑那张以白著称的脸，鼓起腮帮子抿着嘴，极力表现出类似杨幂出演《宝贝儿》的艺术决心。他所饰演的大海，名叫大海却没看过大海，梦想买一套空气清新的海边度假房。他把售楼处赠送的一瓶空气高高供起，又在瓶子破碎时险些戳瞎左眼，以此表现小人物梦想的破碎。结果这份情怀在尾声处真的破碎了。硕大的小区logo破画而入，柳岩成了售楼小姐，像极了《非诚勿扰》的地产广告。
不过，主创人员的自信倒是很值得学习。大鹏在宣发时说，结尾给观众留下了悬念，让大家猜淼淼能不能原谅大海。实际在大海服刑期间，淼淼为了照顾大海的儿子，专门去大海梦想的楼盘卖房子，还跟客户说新鲜的空气治好了孩子的病。如果这样也算有悬念，国产电影早就充满了悬疑大片，那可真是影迷之幸。
《受益人》是对《药神》等取得商业成功的社会现实题材电影的拙劣模仿。它就像卖药初期的程勇一样，毫无诚意，只想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