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部影响深远的经典之作,续集一定会拿来和前作比较,得到的结果无非三种——狗尾续貂、青出于蓝或者炒冷饭。我曾在金2开播前信誓旦旦的说金枝2一定会青出于蓝,不是说什么成绩,只是在我心中。现在我觉得,拿金枝1和金枝2相比较,根本就毫无必要,金枝2是给金枝1的情书,金枝1是补完金枝2遗憾的美好梦境。这种构思让第一部和第二部之间产生了一种相乘的效果,让彼此都更为动人心魄。

金枝2的主题点有三个——谣言,情书,爱情

相对来说,谣言的主题比较失败,开篇还只是给人故弄玄虚,矫揉造作之感,中段的反反复复已足够看到人昏昏欲睡。这一主题是有所表达,但更多的是像一个工具,其一是戚周刻意想要规避宫斗所寻找的替代物,其二,他是作为情书的媒介,及为之后的爱情更加动人和虚幻而铺路。到了故事的后半段,这个主题干脆销声匿迹了。

说到给金枝1的情书,金枝1的借尸还魂,与2的情境相互共鸣,让1与2的情节同时更加动人,细想整个故事,最戳人泪点的几段——姐妹情,还阳做人,雨中的伞,还有最后的梦中慨叹,皆是与第一部的暗合共鸣。此外,牡丹亭也作为贯穿整个故事的一条“致敬”暗线。反抗建制的主题,主要人物的性格,男女主角之间玄幻奥妙,似有还无,交集不多却又异常动人的爱情,错过的时间,在幻想中重生的结局等等,亦是“情书”一封。

愕然的发现我在将第一部看第三遍时的别样感受居然与金枝2如此合拍。谣言也好,情书也罢,金2所构筑的,无非是一个“情”字。

九年前的四妃各怀鬼胎,生存、扬名、报恩、报仇,他们都怀着各自不同的目的斗个你死我活,却怎么都敌不过皇帝和皇后两个绝对权力的象征,又或者敌不敌得过根本就不重要,因为有皇帝和皇后的存在,因为有各自目的的存在,亦因为有对心中挚爱的那一点情愫的存在,他们有所寄托,有所希冀,从这个角度看,他们活的辛苦,却又幸福。

九年后的同一个宫房,皇上和皇后去了热河,他们只在人们的话语中象征性的出现过,皇上爆了云妃娘娘的菊花,给了淳妃一个贵太妃的名号,皇后也仅仅是为木都儿背后撑腰,绝对权力的二人连个面都没露过,他们亦不需要露脸,自会有一股暗藏的力量将四面红墙内变作一个牢笼。宫中各人,无论是主子还是奴才,都注定要在牢笼内终老,他们不准有欲求,也无法有欲求,百无聊赖无所事事之中,笼罩他们内心的,就只有一层寂寞。

于是我们的淳太妃或湘菱嬷嬷,就只有依靠宫中的谣言度日,谣言更像是她们一个虚无的寄托,湘菱希望有朝一日能完成差使,出宫和子女汇合,淳太妃更多是泄愤和打发时间,她们把玩着可以杀人于无形的无聊玩意儿,都只是源于寂寞。

被谣言针对的如妃又何尝不寂寞?她摆出一副待人真诚,事事大局为先,抄经念佛的样子,又何尝不希望找一份寄托,去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虚?

谣言为我们勾勒出的金枝1的故事,虽然险恶,但谣言中的人物却有着他们不能有的期盼和追求,这又何尝不是2中的人物们潜意识里的向往?有所追逐,总比在空虚与寂寞中残此一生要幸福的多,哪怕他们明知那样终结,是她们的宿命。

无所欲求,是因为宫规,因为四面红墙,有所希冀,却是因为人性。

章和班就在此时不偏不倚的踏入了这个巨大的牢笼,他们所传递的是外面的世界才会有的海阔天空,柳梦梅一下又一下拍打着杜丽娘的棺木,两个素未谋面的人产生的爱情,让死者回生,回生的又岂止是杜丽娘?宛绣小心珍藏着鼻烟壶,陶醉的在镜中想象自己被爱的模样;如妃投入的描述着那个凄美的故事,湘菱也放下自己的差使细心聆听,宫中所有的女人,全都被这一个故事和故事中的人弄的春心荡漾,她们本应已死的心,也随之回生。

从始至终,女人们爱的不是高流斐,不是云秋弦,不是佟吉海,只是她们心中的一个意念,一个渴望海阔天空和真挚情爱的意念,故事中的男人们,只是这场意念的寄托罢了。所以故事从未从男人们的角度去记录些什么,反倒女人的角度被挖掘的异常细腻。在一片无所寄托,生死无异的寂寞中,男人们的出现,牵起了女人们心目中的悸动,她们幻想着能抱拥这一份真挚情爱,所以,她们陷入了梦境之中。

金枝2,大概就是那群女人们的一场悠悠大梦。

宛绣爱上佟吉海,尔荷爱上云秋弦,皆只用了一场戏的时间。却都爱到深入骨髓,至死不渝。

无论你是一个身份卑微的辛者库人,还是一个被皇帝爆过菊花半红不黑的男旦,你都可以轻易打动这些深宫女人的心,只要一个遮耳的动作又或一个无意的拥抱,皆可让她们倾其所有,因为她们从来没有体会过这份温暖,所以怎么能不牢牢的抓住?

字数限制,就不再赘述这些故事中的副线,这些妃嫔宫女太监们的心思,在过程中让人不寒而栗,在结局中,全用清一色的让人阵阵温暖。

真正写的精彩又绝妙的,是如妃,湘菱和高流斐之间的爱情。

故事前半段,如妃和湘菱之间一直保持着立场不一,亦敌亦友的关系,这源于她们不同的立场和身份,而到绵瑜死时,当如妃和湘菱拥抱在一起时,她们终于能互相理解了。之后的湘菱亦经历了丧子之痛,冥冥中,此二人已经同喜同悲,灵犀相通。

也正因此,当如妃决意不再信佛,放下往日执念的果报之说,为一己私欲随意摆布她人时,在机缘巧合下会选择湘菱,因为她完全明白湘菱的心思,所以极为方便去谋算。

在如妃的摆布下,寂寞的湘菱和高流斐之间终于情根深种,这段“贱人就是矫情”的情感充满了虚幻,二人之间交集不多,更多是靠流萤或雨伞来互传情愫,真正的交集恐怕只有那个雨夜。也就注定这种另类的处理方式无法像金枝1那样简单直白来的让人震撼,却更沁人心脾,回味悠长。

如妃机关算尽,却没有算到自己的心,她可以将自己代入湘菱以己度人,却唯独忽视了自己和湘菱宛绣一样,也只是个寂寞人,“这种真挚的情爱,本宫又何尝体会过?”不知不觉中,她以幻想的方式介入了湘菱和高流斐的爱情,她就是湘菱,湘菱就是她,在倾听湘菱叙述顺便煽风点火的同时,她亦陷入了这段感情中不能自拔。

如妃根本就没有见过高流斐,又为何会对这个男人钟情?

前面已经解释过,女人们爱的根本只是一个意向,如妃爱的是这段感情本身,是真挚的情爱本身,是海阔天空的生活本身,只是在极端压抑的环境中,女人们只有将这一切寄托在一个并不靠谱的男人身上。

高流斐为了湘菱而与湘菱斩断情根,连番打击知道真相之后的湘菱因爱成恨,这些都是不新鲜的情节,湘菱要复仇,亦是戚剧招牌元素,只是她选择了一种让人咋舌的复仇方式。

湘菱和如妃是同喜同悲,灵犀相通的,如妃可以代入湘菱,湘菱亦可以代入如妃,她们两个不分你我,却又相互敌对。湘菱要将所承受的一切,情也好,痛也罢,全都向如妃完璧归赵,因为失去了高流斐的湘菱早已失去了作为人的最后一点希冀,尤其是在体会过希冀后,再度失去让她更为痛苦,她以似人非人,亦不枉为鬼。

湘菱一步一步的叙述,引诱如妃入局,于是庄周梦蝶开始了。

从未相遇的二人,在幻想的世界中相恋,如妃和高流斐之间根本没有爱情的爱情在如妃的意淫中萌芽,是真是幻根本不重要,在湘菱吹起的咏叹调的刹那,如妃已经为寂寞侵蚀变得和湘菱一模一样。可也因此,如妃也终于体会到了人世间的真挚情爱,不知这一切,是不幸,还是幸运?

宛绣任性只源于寂寞,尔荷精分也源于寂寞,映琴若葵疯癫,淑兰野心,木都儿少女心事,皆只源于一点寂寞,湘菱的复仇,如妃的幻想,都只源于终此一生再无人和事可以依托的绝望与寂寞。

其实看的过程中,我的确感到金枝2的人物有精分,但看完结局,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只要你将这份绝望的思绪代入进去,你就会明白每一个的所作所为,与金枝1中明确的欲不同,金枝2的众人有欲却无可欲,这才是真正的悲凉和无助,金枝2从另一个角度更为精准的诠释了“金枝欲孽”四个字。

故事的最后回到了天理教入侵的那一个点,只是这次,再无皇后借暴乱行凶的阴谋,有的只是人物间欲望情愫的爆发。也就因此,这次的天理教入侵几乎没有渲染紧张场面,而是着墨于人物的心绪。

各人不同的选择不再赘述,我反倒觉得最幸福的是尔荷,她可以在尝过真挚情爱的滋味后在挚爱的男人怀中死去,也终算是不枉此生。一切真相大白之际,如妃和湘菱都悔不当初,湘菱不顾一切的扑向心中挚爱,虽然我们都知道,等待她的只有无情的冷箭。

之后两部的互相穿越让人倒吸一口气,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究竟谁是谁的梦境?这个问题恐怕没人能说得清。

“毕竟能够在凡尘间匿得知心,不理结果是白头到老,还是生死与共,始终都不是寻常你我可以领受的一种福分,就算血脉亲伦,缘厚缘薄亦各有命定,更何况是男女间的一份情?本宫既无所得在先,又何来有所追悔在后?天下间本来就是憾事处处,能尽如人世者就只得一二。不过,也因为美满难求,人世,才可以时刻有所期盼,正如我期盼淳贵人并未身死于动乱中,或者,她早已换过另一段人生,平淡安度。而安茜,虽然当日踏上的是一片茫茫前路,但总算不是孤身独行,那就已经足够,每一个人的,总有每一个人的天命归结,本宫很清楚。”

当这段将两部情愫交融于一起的独白响起之时,谁是谁的梦境根本不重要,因为无论是勾心斗角也好,谣言幻想也罢,人心期盼,又岂是四面红墙可以遮挡?

梦境过后的现实依然残酷,尔荷若葵可以永远栖身于梦境中,她们很幸福;湘菱孤身上路,带给人无限的遗憾;木都儿终可离宫,去拥抱海阔天空;如妃和宛绣的一场大梦最终清醒,她们只能继续回归寂寞无所依托的生活,可是这一次,她们有了可以支撑她们继续下去的回忆,姐妹二人共同放飞风筝,解开的不止是两人多年的心结,还有她们共同的期盼,虽然这份期盼永远也实现不了。

金枝1的如妃借丝帕,金枝2的如妃借谣言,湘菱仍然在世的谣言传到了高流斐耳中和手中,当两个灵犀相通女人的声音共同响起,传达的不止是谣言,还有她们共同的心绪。

两部都同样结束于“珍重”二字,这两个字,亦无非是一种期盼罢了。最后的风筝,代表着湘菱的守候,又何尝不是如妃的守候?又或者,那根本就是宫中所有寂寞的人对自己心中期盼的守候。




金枝2的线索纷繁复杂,似乎想要为我们勾勒一副众生相,与金枝1四妃集中均衡相比难免少了一些和谐感,故事的冗长沉闷和戏外是非也足够赶客,亦有不少混乱仓促之处。甚少有人真正去细品这一部内核非常丰富的作品,她是否超越金枝1根本不重要,她有致敬,亦有自己独特的表达,用一种没当初那么讨好却更为巧妙和深邃的方式完成了与金枝1的异曲同工。

请允许我对着这部贱人就是矫情的电视剧,发表一下我这个矫情的贱人的一些感慨。

人生如梦,当这场梦醒来,我们面对谣言四起的现实时,又有多少人敢于坚持心中的期盼?但若不去坚持一次,我们又有什么资格说我们体会过生而为人的畅快?

问苍天,有几多快活儿女?

金枝欲孽2金枝慾孽貳(2013)

又名:Beauty At War

主演:邓萃雯 / 蔡少芬 / 陈豪 / 伍咏薇 / 关礼杰 / 黄德斌 / 曹永廉 / 简慕华 / 龚嘉欣 / 杜燕歌 / 杨秀惠 / 陈炜 / 韦家雄 / 叶翠翠 / 苟芸慧 / 

导演:戚其义 / 编剧:周旭明 Yuk-ming Ch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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