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8-12-08

NANA • 娜娜:《NANA》：致所有我们爱过的女孩

呐，娜娜，人的感情很容易动摇，眼睛所见都是虚幻的，没有任何确实不变的东西。但是，月亮即使看起来有所残缺，事实上还是亘古不变地高挂在那里。
1999年，此时正值四月，春风料峭，神户川的樱花却已零星绽放枝头。
迎着还有些寒意的风，一个身材高瘦，形容清俊的女人，穿着宽松阔腿裤，戴着略显不合时宜的宽檐帽子，独身坐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直到手里的烟快要燃尽了，她才低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头的火光，一瞬间燃起又一瞬间熄尽，似是有点孤单的模样，贪恋人间温暖。
「好冷，要回去多穿点了」
女人心下这么想着，起身拍拍身上落下的一点烟灰。
“倏——砰” 烟花毫无征兆的在头顶炸开，远处传来一些小孩子的吵闹的声音，她顿了一下，望了望又重新陷入漆黑的天空，这才抬起脚继续往前走。
这个时候，矢泽爱或许还没有意识到，在不久之后她创造出的两个完全不同的女孩子，将会成为她短暂一生中，一抹相当绚丽的烟花吧。

娜娜
没有说再见，然而两人都清楚，分离是致命的。手中的行李，只要有吉他和烟就足够了。
娜娜和奈奈的相遇，缘于一场大雪。

同是两个要上京的少女，同一年生日，同一个发音的名字，同样都背负了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像是被命运指引的种种巧合，在这趟被大雪留滞的列车中，悄然相遇，并碰撞出了不可思议的火花。
从小就被生母抛弃，娜娜是被奶奶一个人抚养长大的。但因为奶奶古怪的性格和对娜娜母亲的不满，并没有给娜娜带去多少家庭的温暖，这也在娜娜的性格中埋下了孤癖、暴戾、冷漠的种子，强烈的不安和占有欲，使她最终不可避免的走向了一个悲剧结尾。
而在这被冰雪包围的日子里，莲，是她唯一可以依赖的精神“吾乡”。莲花的纹身，脖子上的南京锁，以及疯狂的性爱，娜娜近乎变态的肉体恋爱方式，终于在快要分崩离析的空虚荒原上，燃起了滔天巨焰，红莲业火。
如果有来世，我宁愿当条鱼，只有我跟莲两个人，畅游在小小的水族箱中。
在我看来，娜娜一开始对莲产生的情愫不仅仅是爱情。或许有爱，但这爱中更多的是慰藉，更多的是生死相依的情义。从年幼被抛弃的那一刻开始，娜娜已经置身人间炼狱，空荡荡地行走人间，所爱所求无一知晓，没有人告诉她活着是为了什么。
直到她遇见莲，莲对她说，「娜娜，来当我们的主唱吧」
从此，她触摸到了自己的宿命。疯狂迷恋上英国的一支朋克摇滚乐队Sex Pistols（性手枪）的同时，她发觉自己也爱上了极像乐队贝斯手（Sid Vicious）的莲，并注定要为他粉身碎骨，乐此不疲。

再后来，她遇到奈奈，一个和她如此相像又如此不同的人，成全了她真正意义上的“精神恋爱”。
一开始，带着多少有些戒备的犹疑，她故意与奈奈保持一定距离，将自己的身世、过往统统隐藏起来，甚至内心深处的梦想也避之不谈，但却还是在日后的点滴相处中，被奈奈所融化，敞开了所有心扉。

终于在夏日里的某一天，娜娜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大概，从心底里是爱着奈奈的吧。
「奈奈，你大概没有发觉吧，你的一举一动，都跟现在的台风一样，威力十足，扰乱着我的心情，我就像初尝恋爱滋味的少年一样，情绪高涨得，快要决堤了」

只要你幸福就够了，即使我没办法做到，打从心底去祝福，却仍希望你眼中看到的我，又坚强又潇洒，就像漫画里的完美主角一样。
当然，少女漫画里惯常的完美结局没有出现。命运的转盘，随着奈奈意外的怀孕，又开始重新转动了齿轮。娜娜从心底里害怕奈奈被夺走，不再被她一个人拥有，但又无可奈何，无计可施。她想让伸夫再次追求奈奈，甚至表示「孩子我也可以一起养」，只可惜奈奈的梦想就是组建一个温暖完整的家庭，所以毅然搬出了「707」，离开了娜娜。

奈奈要离开的那一天早上，曾经一起买下的草莓杯，被娜娜失手打碎了。痛苦不已的娜娜拿起了另外一个玻璃杯，张开手，“啪——“也打碎了另外一个。
「如果娜娜不喜欢，那么买来这种杯子有什么用呢？」奈奈说过的话不停在耳边回放着。是啊，如果杯子不能成双成对，还不如一起碎掉。
「太好了，碎片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呢」
或许娜娜这一生，都在寻求所谓的”自我毁灭“，不管是在高潮之后问莲的「你会和我一起死去吗？」，还是毫不犹豫摔碎两个杯子，抑或是一直戴在脖子上象征“捆绑束缚”的Choker，都有这一意味。这近乎癫狂的占有欲，却因为太过深刻的爱恋，被匿藏于心底。最后努力实现音乐梦想，成为国民乐队，也不过是因为奈奈的一句，“娜娜一定要多上电视节目，好让我多看到些你唱歌的样子。”
故事的最后，娜娜因为莲的离世也随之消失在了人海，有人说她在英国乡下的某间酒吧里唱着歌。歌声依旧低沉嘶哑，手上依旧拿着Seven Star的香烟，瞥一眼酒吧里热腾腾的情欲，又低下头去，鲜艳的红唇缓缓吐出一口烟雾。

奈奈
虽然我早就发现了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当我决定不去在意，因为我是真的爱他，也相信他也爱着我。所以我只知道他的电话号码，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也不知道他在哪家公司工作，每个月也不过见面三次，见了面就是开车兜风再去爱情旅馆。
奈奈是个非常让人难以理解的女人。单纯的外表下，内心却比娜娜要复杂得多。如果仅用世俗的价值观来审视她的话，那或许只能用「并没有什么道德底线，却仍旧一尘不染」来形容。
很矛盾呢。即便在提笔的这一刻，我也不敢说完全读懂了奈奈的精神世界。
一方面，她虚荣、多情、自私又黏人，完全的恋爱脑，没有独立的生活和自己的梦想，因为爱情而活着，又因为爱情而一遍一遍地自我折磨着。初恋是和一个有家室的上班族大叔，只有16岁的奈奈，却十分笃定这是自己的爱情。于是她像一只可笑的飞蛾，奋不顾身地扑向火堆，几乎让自己烧掉了半边翅膀。

另一方面，她又那么纯真可爱，一直真诚温暖身边的人，认真地对待每一段感情。不管是后来的章司、伸夫还是巧，她都至少勇敢地努力过，即使遍体鳞伤，也还是有再爱一次的勇气。
只是，她的欲望太多也太满了，像是无法填住的黑洞，一点一点抽走所有的空气和温度。所以每次看到奈奈的时候，都会忍不住的为她难过，也好像在为自己难过。
呐，娜娜，如果我们是恋人的话，这点空隙，拥抱就能够填补吧。还是说，谁都无法摆脱这样的寂寞呢？
真正开始有点理解奈奈的想法，是在她和巧相遇之后。本来是自己偶像的人，一下子变成了情人，奈奈却开始害怕，到底自己喜欢的是活生生的巧本身，还是只是那副皮囊下Trapnest贝斯手的光环呢？我想，大约是后者吧。
人性本就自私又浅薄，寂寞作祟，咬的人心底又痛又痒。奈奈深知巧并不爱自己，却也摆脱不了这种病态的关系，因为在巧的光环里，大概有她想要的一切。她羡慕娜娜能从一而终地爱一样东西，比如牛奶咖啡，比如草莓蛋糕，比如朋克，比如莲。但她不能，也做不到。奈奈的生活里，没有梦想，也鲜少有光亮。她可以坐在演唱会的第一排，静静听娜娜的歌声，看她的光芒万丈，却始终做不到把自己真正融入娜娜的生活里，或是把她作为可以依恋的爱人，甚至常常觉得在娜娜心中，自己还不如美里（娜娜的歌迷）重要。

于是无法正确感知对方心意的两人，终于渐行渐远。
关于奈奈为什么坚持一定要留下肚子里的孩子，哪怕就此与娜娜决裂，我是这么解读的。对于奈奈来说，她最需要的是拥有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东西，填补心灵的空缺。不用去揣测别人的心意，不用去害怕对方收回喜欢，不再需要小心翼翼，也不再需要伪装出一个坚强又完美的自己。这个孩子，或许就是奈奈灰暗生命里的唯一救赎。后来，娜娜也应该明白了这一点，于是放手，默默守护在八子身边。
最后，烟火大会上，奈奈想要往前拉住娜娜的手，却终究放下。凉凉的夏风穿指而过，一朵朵烟花璀璨了整片天幕，却再也映照不进人心底。无声的离歌悲鸣，夏蝉死去，湖边芦苇荡被风刮出诡异的形状，奈奈喃喃自语，
「夏天早已经结束了吗？」

呐，大魔王
忘记了从哪一集开始，奈奈开始把指引自己命运的人，称为“大魔王”。
而矢泽爱，就是这个大魔王了吧（笑）
从《一起去吹吹风》到《近所物语》《下弦之月》再到《天使之吻》《NANA》，矢泽爱都在向我们展示一个又一个关于美丽女孩子们或欣喜或悲伤或无奈的斑斓梦境。早年的矢泽在作品构图上并没有下太多功夫，只是常见的传统少女漫画风。然而从《圣学园天使》开始，矢泽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独特画法：深色线条，黑白对比强烈的构图，夸张的表情，独特的造型设计，大胆的着色以及浓烈的画面，都让赋予了漫画本身更多的观赏性和艺术性。每一格画法构图，每一帧的设计，都在不断进步，并于创作《下弦之月》时，到达顶峰，臻于成熟。而《NANA》也沿用了这一画法，不过更偏于写实。由于这次登场的角色不少都化浓妆，所以配起矢泽黑白对比强烈的色调也更为适合。

不仅是因为画风时尚出众，细节精致考究，矢泽爱的漫画在十多年之后的今天看来仍旧有鲜活生命力的原因，我想更多是因为她想要传递给读者的讯息吧。
「就算是随波逐流，只要是在前进就好。」
不论何时何地，请都不要放弃对生活的希望。哪怕只是碌碌大众中渺小的一人，哪怕没有那么闪亮的梦想，哪怕一路都在失去，可是人生本来就是艰难的啊，如果就此沉沦溺亡，这算什么呢？或许大魔王已在暗中安排好了所有人的命运，那也该有奋力挣扎的勇气，哪怕最后结局都是一样，但也至少可以在生命湮灭之前，拥有平静而短暂的幸福。
值得玩味的是，在2009年，更完第84话之后，矢泽爱突然宣布停更。就像漫画里最后消失不见的娜娜一样，曾经爆红亚洲的矢泽爱也渐渐淡出了公众的视线。
时至今日，《NANA》的贴吧里，还时不时会有帖子出现，来催更矢泽爱大魔王；而在动画版《NANA》的弹幕中，总有「一转眼，看《NANA》已经十年了」的感叹。我想，这也许就是一本漫画最大的迷人之处，不管处在人生的哪个阶段，再拿出来看，还是能有不同的体会。
娜娜走了，但「707」还在。此后的每一年烟火大会，奈奈和BLAST的其他乐队成员都会聚在一起等娜娜回家。
「呐，娜娜，犯过的错，受伤的创口，并不是将其掩盖，就能够消失的。
直到现在，我仍然在呼唤着娜娜的名字，无论有多么痛苦，直到你回答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