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云禾Dagny • 富都青年:富都青年丨剧本一般，但吴慷仁力挽狂澜！
原作发布于： 富都青年丨剧本一般，但吴慷仁力挽狂澜！
在一个甲子年获金马奖，听上去就是很厉害的事情。在评奖的当口，阮经天凭借《周处除三害》在大陆简直形成了现象级的热度，从形象、角色类型和表演完成度而言，阮经天毫无疑问有了巨大的自我突破。
但60届金马奖“影帝”的桂冠给了吴慷仁，我鼓掌起立。
《富都青年》里，吴慷仁饰演的听障非法劳工阿邦因为意外导致他人死亡，演技封神的4分钟表演出现在他被判绞刑后，和尚来与他交谈时。
4分钟，镜头直直锁定他。那黝黑瘦削的脸从开始的麻木，没有一丝对生的渴望，在“陈情”中逐渐如融化的冰面，愤怒和绝望涨红他的脸，泪水大颗滴落，脑门上的青筋突突跳着，手语动作逐渐用力，手指却在颤抖。最后凝成一句从喉咙深处迸发出的模糊声响：我想死。
这句话他说了三遍，我尤其喜欢最后一遍的处理：他仿佛意识到他的愤怒是无用的，仿佛那火堆已经用尽力气烧完了最后一根柴，他的眼神空洞地划过和尚，划过透光的高窗，那句“我……”没有说完，停在了发白、干裂、颤动的嘴唇上。他把身体缓缓向后靠去，自嘲的苦笑、泪痕和鼻涕定格了他死前最后的呐喊。
聋哑人的设定对演员的要求极高，那意味着去掉了最直接的“台词”，仅靠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来表达所有情绪波动。抛开我对吴慷仁强烈的粉丝滤镜，他的表现也足以让我信服，他仿佛真的天生失语，是吉隆坡一处巴刹的底层劳工。
富都，指的是马来西亚吉隆坡市中心东南部的一个区域，曾经是吉隆坡中下阶层华人的主要聚集地。后来，随着华人逐渐搬离，这里慢慢成为外籍劳工的聚集地，而在这些外籍劳工中，相当一部分人都是没有取得马来西亚公民身份的“非法”劳工。
2019年春节，我去马来西亚旅行，在吉隆坡和槟城转了一周，对华人和印度裔占比之多最直观的感受，其一是语言系统的杂糅，一句话里中、英、马来语同时出现的情况非常普遍；其二就是食物，中餐外和印度菜几乎平分秋色。记得抵达槟城时正值除夕，华人餐厅集体打烊，那顿咖喱味的年夜饭让我哭笑不得。
《富都青年》的故事就发生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中，而社会背景或者说影片对焦的人群则要更加重要，即非法劳工（台湾称“移工”）。
这里我们先按下不表，简单说说故事情节。的确，那是个很简答的情节。
这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兄弟的故事。
吴慷仁饰演的哥哥阿邦和陈泽耀饰演的弟弟阿迪在富都的巴刹（即市场）里苟且偷生。阿邦是一名听障人士，只想帮弟弟阿迪争取到公民身份，有一张“贴着自己照片的卡片”，能把辛苦挣的钱存进银行。阿迪秉性不坏，只是不务正业，经常惹事。
NGO社工佳恩一直以来为给他们办合法身份奔波，一天找到阿迪父亲的资料，高兴来告知弟弟阿迪，只要见一面，就可以获得合法身份。但从小被抛弃的阿迪不想认父，争执中，阿迪失手推倒佳恩，导致其昏死过去。阿邦返回房间查看时，发现佳恩醒了过来，同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工友来送咖喱粉，阿邦紧张之下捂住佳恩口鼻，这才真正导致了她的死亡。阿迪不愿逃亡，独自返回自首。
故事就是这样
马来西亚IC——这张身份证贯穿影片始终，对于“身份”的寻求也是悬在这群非法劳工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上个世纪70年代，马来西亚搭上亚洲经济腾飞的快车，随着新经济政策的推行，马来西亚大肆扶持马来裔中产阶级，导致国内出口业和种植园产业出现了大量的劳动力缺口，周边国家诸如印尼、孟加拉、缅甸等地非法劳工和难民大量涌入。
到了90年代，随着经济发展的放缓，马来西亚政府开始对这些非法外劳严厉打击，由于非法外劳大多是躲避战乱或是在家乡衣食无靠才选择来马，在低廉的收入无法让他们交出罚款时，遣返意味着一无所有。
这一点在影片中也有体现，几个非法劳工宁愿跳楼也不愿意被抓。也正因为政府组织的突袭检查越来越频繁，阿邦喜欢的缅甸妹也举家离开了马来西亚。
现实情况只会比电影展现得更惨。
2022年6月，印尼劳工组织发布了《来自地狱的报告：马来西亚沙巴州移民扣留营的状况》，将印尼劳工在马来西亚扣留营里所遭遇的虐待甚至是死亡血淋淋地展示在世人面前，引起印尼和马来西亚两国舆论震荡。
喜欢吴慷仁，是因为他有强烈的代入感，演什么是什么。
他可以在《我们与恶的距离里》饰演为了正义坚持自我的公益律师，最后的哭戏委屈得像个小孩，也可以在《模仿犯》里做正义凛然的检察官；
在《一把青》，他是白月光般的民国青年飞行员，转头在《她和她的她》里又成了控制欲极强的变态精英男，让人想冲进屏幕踢他一脚；
在《此时此刻》是被戴了绿帽的人夫，贡献了满满荷尔蒙的一集，接着又在《塑胶花》里变成冷面的黄毛，诱拐起了女高中生……
“演谁是谁”，如果不是个表演天才，那就一定是走的体验派路径。只是对于27岁入行的吴慷仁而言，这种体验却实实在在是他不得已的生存手段。
在成为演员前，吴慷仁从事过许多不同的职业。为了补贴家用，20岁前，他就曾尝试近50份工作，从水电箱焊接工、垃圾清洁工，到街边摆地摊、建筑工地打工……从吴慷仁“乱接戏”可以看出他对于表演的企图心，那些年少时的经历也终于成为了滋养表演的养分。
最后，《富都青年》还有非法移工、残障人士、跨性别工作者等buff，虽然对于塞入了太多特殊角色却没有把他们撑出血肉而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但从电影评选的角度来说，无疑是具有一些“正确性”的。
我想起为了让小李子冲奥斯卡而量身定做的《荒野猎人》，同样的薄弱剧情反倒是突出了主演力挽狂澜的演技。所以，在剧情故事明显弱于《周处除三害》的情况下，单论“最佳男主角”，吴慷仁的表演是“力能扛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