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8-12-04
乐一狸 • 一百年很长吗:纵使家有千金，不如朝夕为人
文 | 乐一狸
在国内外大片云集的11月，几部纪录片悄然登录院线。
这当中，就有《我在故宫修文物》导演萧寒的新作：《一百年很长吗》。
萧寒的第三部纪录片，背景不再是天险珠峰，也非大IP故宫，而是从庙堂转场江湖，将镜头对准普通人，记录当下小人物的日常甘苦。
主创团队从一百多个人物中，选取了两位：岭南青年黄忠坚、北疆老人阿合特。
肇庆人黄忠坚，在佛山武馆学习蔡李佛拳，正职是建筑包工头。
他和来自河南的女友张雪菲，住在10几平米的出租屋，女方已身怀六甲。
没钱、没背景、没相貌的黄忠坚，一直被雪菲父母嫌弃，小两口多次求二老批准结婚，均被驳回。
自幼独立的黄忠坚，不肯要女方家的资助，拿出积蓄买了小轿车给女友争面子。
雪菲平时嘴上爱怼男友，背地里却下了很多功夫劝说父母。
终于，准岳母答应了婚事，并开始帮二人说服老丈人。
小两口一路打打闹闹回老家报喜、拍婚纱照、装饰婚房，迎接幸福生活的到来。
在一次例行孕检中，胎儿查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孩子生下来就得手术，日后的健康状况也不见得乐观。
雪菲不想孩子生下来就受罪，也害怕面对漫长的拖累，动了拿掉孩子的念头。
但肚子里的胎动，一声声揪住了年轻父母的心，小两口最终难以割舍这条小生命。
此时，买了轿车的黄忠坚手头吃紧，施工尾款又迟迟拿不到，他不愿拿岳父母的钱，只能更卖力地干活。
妻子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钱却没有着落，而妊娠中的身心不适，让夫妻俩频发口角。
在失意时、愤怒时、孤独时、两难时，黄忠坚用练拳和舞狮，发泄体内的戾气。
他也一直没忘记，自己最大的梦想，是回乡当村长，在村里建一座武馆、组一支舞狮队。
雪菲临盆，儿子生下来，病情比预想中更严重，必须立刻手术。
工程尾款遥遥无期、不愿向岳父母伸手的黄忠坚，发动朋友找慈善机构和各方渠道筹钱。
每次回到家，看着熟睡的妻儿，这个男人心中总涌起对生活的怀疑，但饮过一巡酒，吼完几首歌，打完一套拳后，所有负面情绪都重归平静。
最后，黄忠坚决定送儿子进手术室。但手术费用从何而来？术后结果会是怎样？
所有人都在等待命运的回答。
在中国的另一角，新疆阿勒泰地区，阿合特老爷子一家，正遭逢着前所未有的风暴。
大儿子欠债，跑到城里混日子，把孙子丢给老两口抚养。
此时亲戚前来求助，阿合特的外甥得了尿毒症需要换肾，要命的是，孩子是熊猫血型。
为了救人，阿合特让自己的小儿子为表弟捐一颗肾，亲缘间配型成功率更高。
小儿子捐肾，让阿合特的妻子异常揪心，小儿媳更埋怨公公欠考虑，没有跟全家人商量就擅作决定。
毕竟，在生产力相对落后地区，一个男人失去半边肾，对劳动和生活都有一定影响，两代人陷入冷战。
治病的事一筹莫展，巨额医疗费，更让阿合特全家陷入“经济危机”。
好在老爷子有一手制作马鞍的绝活，在当地小有名气，他赶在过年前，借钱买了上好的牛皮材料，制作了一批马具。
老爷子想把制作工艺传给孙子，但孩子尚小，且沉迷于手游，对手艺根本不上心。
农历新年过后，当地的雾凇节集市上，老爷子的马鞍卖出了好价钱，一家人暂时不必用牛羊抵债了。
小儿子执意给表弟捐肾，去市中心医院做配型前夜，他的妻子负气出走，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娘家。
翌日，二老送走了小儿子，他乘坐的车，从蜿蜒的山路向城市走去，留下一个未知的期待。
老人在雪地里念着祈福经文，猛然振奋，如获神祗般有了新的期盼：
既然自己有一手做马鞍的手艺，全家人就不愁饿死。他决定去再借高利贷，买一批好的材料，多接几个订单就能度过难关。
阿合特到城里，将昏聩酩酊的大儿子捉回家。老人说，只要再给大儿子讨个老婆，这家伙就能安定下来，好好过日子。
一位英勇的老战士，用信念去凝固住即将支离破碎的家。前方的生活，总会变好的吧？
萧寒拍片的初衷，是记录民间匠人的技艺。
长久的旁观让他发现：这些人物背后的生活，更具戏剧性与感染力。
片中有许多幽默滑稽的片段，包括年轻人新奇的恋爱观、小两口即兴发挥的斗嘴、小伙子打拳舞狮K歌的“用力过猛”等等。
片中也有许多沉重，包括疾病、负债、衰老、代沟、亲友失和，全是寻常人家的悲欢。
纪录片的所有情节、对话、冲突，都是未经设计和临时暴发的。
这些小人物，可能是我们平时接触不到的人，而纪录片让更多人知道，原来世界上是有人像他们这样活着的。
他们的境遇和困惑或许跟我们不一样，但他们身上一定也有跟我们相通的地方：
因为活在同一个人间，我们的情感、我们的内心，一定有某处会与片中人产生联结。
生活苦如茶，也甜如蜡，能涤荡糟腻，亦能奉引微光。
导演之所以选中黄忠坚和阿合特，是因为他们身上，都有《喜剧之王》式的乐观顽强：
哪怕只是生活的龙套，只要戴上狮头，我也可以向命运嘶吼；
或像阿合特老人在困境中所说，是人就会有悲伤，唱首歌吧！
关于片名，不免让人费解。
导演想藉“一百年很长吗”这样一种发问，将我们从鲜活情节中拽出来，对人生做一点的思考。
人在一辈子当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让我们获得勇气去面对生活当中的一道道坎？
也许是因为一件你爱做的事，也许是因为一个你爱的人。
这些用力活着的小人物，和你我一样，都在用各自的浪漫主义和英雄色彩，纵越生活的荆棘。
创作客体虽从“手艺”变为“人物”，但技艺台面下，有更波澜壮阔的意外和感动。
一百年，有人觉得很长，度日如年；也有人嗟叹太短，白驹过隙。
它是历史长河的一瞬，也是凡人寿命的极限。
纵使家有千金，不如朝夕为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