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6-02-14

椰子和鱼 • 魔女宅急便:那些要成为少女的“小女人”们

十三岁的小魔女按照魔女界的传统，要离开家独自去一个完全陌生、没有别的魔女存在的地方生活一年，才能顺利完成魔女修行——这样的设定是不是很酷？于是这个叫琪琪的家伙就骑着尚且飞不稳的扫帚，来到了她心心念念的海边的大城市。

背景城市的设定又完全是天蓝得和蜜一样的清新的欧洲地中海小城的样子。在这里鲁莽迷糊的琪琪开始了自己全新的、毫无依靠的生活，要一个人找房子、找工作。作为一个魔女，并不是人们想象中那样的无所不能，反而错漏百出（促狭的我最喜欢看这种出糗镜头）。于是她遭受过冷落、感到过孤独、有愤怒、有迷惘，当然也有遇到同样善良的人们，交到了很棒的好朋友。最最重要的是，在失去飞行能力和与猫咪交谈的能力的过程中，她结结实实地拔节成长了，从一个娇弱的小女孩，到一名独立的少女。
——所以只要想着离家求学的我们也和琪琪一样，是在完成魔女修行，就觉得一切真的只是研修奇遇记，童话色彩也能抹掉一点现实的沉重感吧：）

提起宫崎骏，必定要感谢我的发小狗狗。启蒙我的第一部宫崎骏的动画《千与千寻》，就是狗狗借我的碟。小学四年级的我看到结尾哭到嚎啕心痛，然后抹着眼泪又把碟片塞进VCD机一个人蹲在电视机前哭着看了第二遍。因为已经知悉了结局的黯然离别，千寻和白龙从相遇到在一起冒险经历的每一刻都更让我难受——曾经有多美好，散场时刻就有多不舍，好不容易的重逢，却还是要分别。真的是彩云易散琉璃脆么？命运究竟是什么呢？连拥有魔法的白龙也不得不无奈地低头。

离开的时候，为什么白龙叫千寻不要回头呢？一整个星期我一个人的时候我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还有那个看起来明明面无表情、却叫人无端觉得很伤心的无脸人、那个邪恶的汤婆婆生的不能言语的巨型婴儿、住在偏僻地带的钱婆婆……每个人都有着怎样的故事呢？我被电影里淡淡的忧伤和疑惑深深困扰，真想自己去一趟那个世界找到答案啊。

高中在选修课上看了《再见萤火虫》，还能记得是名气很大的语文老师老吕给我们放的。是我意料之外的沉重题材。于是又一个人停下手中在做的英语错题笔记，坐在后排偷偷抹眼泪。宫崎骏的反战情结浓重，对农耕文明的淳朴怀有深情，就是这样才更喜欢他吧。

后来和狗狗一起坐在她家地板上看完了《哈尔的移动城堡》。这是一个为爱而勇敢而救赎的少女童话。结局是不符合宫崎骏一贯惆怅风格的美满，却也因为圆满而让人觉得少了回味。留下我和狗酱对着哈尔顺便发个花痴XD。接着是《猫的报恩》。我只想说猫男爵先生真帅！人猫殊途，最后当然少女主角回归了正常生活，和猫男爵也说了拜拜。在我看来，这两个故事都强调要”找到自己“”做自己“。猫男爵先生大喝”小春！你要把自己给丢掉了吗？“；而中了魔咒的苏菲只有在真实流露出自己对哈尔的爱意的时刻，才会恢复少女的容颜。
其实千寻也是，白龙说千万要记住自己的名字，否则就会被汤婆婆控制，为她干一辈子的活。即便是分离的结局，可是像《千与千寻》那样给我带来巨大冲击失落的感觉，再也没有过。也许也是因为，那时候实在太年轻了吧，青涩敏感的心就像汁液丰沛的芒果，一点点轻轻的碰撞，就会留下无法抹去的痕迹。

《龙猫》之前看过片段，留下的记忆是十一岁的小月奔跑在夕阳中的田埂上寻找妹妹小梅。她的裙子因为兜满了风而圆鼓鼓地撑起来。在安静的新潟再看一遍，才更深地体会到那种在工业社会的车轮碾过前，日本乡村生活的纯美宁静。在镰仓的长谷寺看到了在下雨天一滴、一滴、一滴耐心地、安静地接住水滴的石碗，石壁里凿出来的奇怪的神像，在箱根看到了朱红色的神社大门，于是动画里那些日本人对自然和神灵的淳朴的敬畏和热爱，好像龙猫和猫巴士本身、好像和他们一起为树果发芽跳舞祈福，这些事情，都让我觉得是如此妥帖。

每一部作品都有太多值得细说的地方了。

回到魔女琪琪的故事。掰着指头数数，我喜欢的作家也好导演也好，都对”小“女人情有独钟。宫崎骏的千寻十岁、小月十一岁、琪琪十三岁、小春和苏菲是最大的，也只有十七八岁。想起我最喜欢的沈从文先生，也那么喜欢写小女人。三三遇见得了痨病的白衣先生就是十三岁吧？翠翠和傩送的故事也是发生在十三四岁的光景。沈先生的徒弟汪曾祺写的《受戒》（我对它的喜爱仅次于高邮的鸭蛋！）里的小和尚和小英子，我记不清有没有提过具体年龄，但显然那种淳朴、恬淡的初恋感觉，也是同样的”小人儿“年纪呢。还有《城南旧事》，林海音笔下的小英子在说出爸爸的花儿落了、自己已经是小小的大人了的话的时候，也只是刚刚唱完骊歌，小学毕业。我想那是因为，那个年纪还保留着孩童时代的赤子之心，却也要第一次面对和深切体察到身体和心理的变化吧。是面对拔节成长，敏感、矛盾的戏剧性变革时刻。因此充满了张力。又是让人怀念的节点。

想起自己的十三岁，是在小六吧。那真是微妙的一年。当初一起没心没肺傻乎乎笑嘻嘻的朋友们，都渐渐开始走上了不同的青春期转型轨道。

从一个懵懂的小女孩，成为一名敏感的小小少女，没有人告诉过我们这里的风险和疼痛，所以我才想大声说，成为一名少女，尤其是一名还想要守护住自己内心的纯真和温柔的少女，需要很大的努力。谢谢宫崎骏为小女人们留下的那一份温柔和指引：要像琪琪那样，需要很努力地独立生活，和爱。